第197頁

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活著的人身上都有痛點,還是說說瑣事,談談風月,多講講無關痛癢的話來的好。

    **

    這夜侯府一家到傍晚才歸家,到了晚上還有人上門來拜年,許雙婉聽著宣仲安讓人去叫洵林見客,她忍了又忍,把他轟出門去了。

    宣相氣得在門口叫囂要去睡書房,這夜他見完客還真是去了書房,許雙婉去請他,他還斜眼看她,問她:「你的骨氣呢?」

    許雙婉可沒他那般有骨氣,便道:「一遇見你,就沒了。」

    宣仲安忍俊不禁笑出來,一看他的氣勢笑沒了,又板著臉把笑憋了回去,冷道:「我說不回就不回。」

    許雙婉為著他的面子,便同他睡在了書房。

    書房簡陋,宣仲安壓根就從來不睡在這邊,床榻哪有自家寢臥的舒服,遂宣相睡到半夜,就背著夫人往回撤,下人們被他折騰都起了,一路提著燈火照著路,就怕搖搖晃晃背著少夫人的公子爺出事。

    這事鬧得聽軒堂那邊都知道動靜了,洵林被長隨叫醒聽說了此事,拍著床鋪嘆道:「我這哥哥,折磨我不夠,折磨起嫂子來了。」

    望康半夜也被外面的聲音驚醒,等父親背了母親回來,小長公子板著臉背著手,對著父親痛心疾首就是一句:「你什麼時候才能穩重點?」

    「你等著,我明天收拾你。」宣仲安困得很,打了個哈欠進門去了。

    這一通鬧,夫妻倆睡到將將辰時才起,這還是宣仲安先醒過來的,他一醒過來就覺得不對勁,發現他家婉姬還沒醒。

    她都是比他早醒的,宣仲安摸著她的頭叫醒了她,才發現她有點發熱。

    這一大早,沁園就雞飛狗跳,好在下午少夫人精神尚可,頭也不熱了,沁園的下人才鬆了口氣。

    但也因著此,初八皇廟的祈福日宣仲安沒去,而是讓洵林帶著望康跟鈺君去姜家,跟姜家的人一道去了。

    姜家那邊知道是許雙婉身體欠妥,忙著了人來問。

    許雙婉這兩年也是發現她的身子沒以前那般好了,她以前很少有什麼頭疼腦熱的,但現在稍不注意,就很容易生病。

    她也很注意她這身子,也是怕她有個什麼事,家裡亂不說,且她丈夫在她生病的時日裡脾氣還特別大,天天火冒三丈,逮著誰就罵誰,讓誰都不好過。但她再注意,也難免有注意不到的時候,這次算是她家長公子自己鬧的,也就難得他這次沒生下人的氣,不過倒是生起了自己的悶氣來,更是冷著臉不說話,知夫莫若妻,許雙婉知道他這性子,所以就算這次其實也沒怎麼病,身體還算好,他說不出去了她也沒出去,就跟著他窩在床上陪他睡了半天,又跟他看了半天的書。

    宣仲安到晚上見她精神不錯,風寒看來不會發作,才算是放了心,等兒女們回來這才有了個笑臉。

    見他總算知道笑了,望康跟鈺君也都是長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小,也就不懂得他們父親心裡對他們母親的愧疚。

    因著許雙婉這一小病,宣仲安好幾天都膩在沁園不出去,等到十二日要上朝了,這天半夜許雙婉給他穿好官服送他出門的時候還鬆了口氣,「可算是能上朝了。」

    宣相一時半會都沒聽明白,愣然道:「這上朝還能改日子?」

    「嗯,不能改,不能改的好。」

    宣仲安這次算是聽明白了,拂袖而去,不過他出了門一會,許雙婉又見他大步進了門來,就見他朝她微笑,略抬了點下巴,很是矜持高貴地與她道:「讓夫人惦記了,為夫今年身上公務不多,就是夫人不願意,我在家的時日也是頗多的。」

    說著走到門口,朝她呲牙,「煩我也沒用。」

    許雙婉被他逗得掩嘴笑,出了門去,又聽他在前面大聲道:「莫要跟上來了,風大。」

    但他走了幾步,再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她站在廊下,朝他微笑起來。

    昏黃的燈籠下,她的面容她的眼睛溫柔似水。

    宣仲安看了她好幾眼,才肯抬手與她揮別,「進去,我晚些就回來。」

    許雙婉頷首,欠身朝他微微一福,含著笑看他出了門。

    光陰似洪流,寒盡又一年。

    她不言歲月短,只待良人歸。

    第152章

    這再上朝,宣相每日回來得比以往就要早了,就是事情還是會追到府里來,宣仲安不堪其擾,在衙門狠狠把下屬訓斥了一頓,末了道讓他們有事找聖上去,這些大人也是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進宮去太極殿。

    他們雖說跟聖上也熟,但說老實話,宣相身為他們的上峰,跟聖上身為皇帝,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他們有事,上峰會幫他們兜著,有麻煩還幫著解決,可聖上呢?一有不對,聖上就會毫不客氣地跟他們講:你們還是去死的好。

    聖上就算不罵他們,那雙陰沉的眼睛多瞄他們幾眼,他們那是吃飯不香覺也睡不好,老琢磨著他的心思,精力都花在這上面了,做事豈能不礙手礙腳?

    他們也難免拿此跟宣相抱怨,可惜宣相不發火的時候看著挺好商量的,但他一冷笑起來,眾人就慫他了,所以有人身先卒卒在他那挨了兩頓批,後面敢英勇獻身的就少了,至於那實在無法要救助他的,那也是只能拐彎抹角,走侯府小公子宣洵林那邊的道試一試,不過結果也是好壞參半,有走通了的,也有因此更慘了的。

    朝廷事多,宣仲安也根本不可能完全不管事,這朝也得上著,衙門也得去著,公務也得忙著,就是不帶到府里來了罷了,前兩年他休息時,還因為朝廷根基不穩,他擔的事多一點,現在穩了些,他就放手了些,說不管的就真不管,寶絡因此心力交瘁,也不敢相信宣相說放手就放手,瀟瀟灑灑站一邊看他受天下荼毒。

    寶絡也跟宣相推心置腹地談過,但宣相還是無動於衷,只要眼見著太陽落山他就要歸家了,氣得寶絡皇跟他放話讓他等著瞧,等到這兩年過後,看他有樣學樣,當個甩手掌柜。

    宣仲安笑笑不語。

    寶絡這兩年,帶兒女帶得起勁,如果不是捉著他勤政,他很容易就把政事荒廢了,哪可能像現在一樣接得如此順手。

    宣仲安是下了狠心要養身體,順便也養養他家婉姬的----他忙,她就跟著他忙,不可能閒下。操心的事多,怎麼養身體?遂宣仲安想想她,就不為所動了。

    他還想和她多活幾年。

    宣相本性是個捉狹性子,跟他那個他帶出來的兒子一模一樣,這一閒下來,怕夫人煩他,就時不時給她找點樂子,說點外面給她聽逗逗趣。

    他這一閒下兩個月,許雙婉就聽了不少他屬下的事了,對此她也是嘆為觀止,再見到那些大人上門來,她這想法都沒法像以前那樣單純了。

    宣相的那群屬下,可都不簡單,好幾個人心裡打的小九九,拿出來都夠當貪心不足的典例。

    還有一個那是全家出動幫著作戲,就為了把女兒送給她家長公子當小妾的,她家長公子對此人的評價是:才謀過人,貪心不足。

    此人因為他當年剿匪出計有功,還是被留了下來,他也是難得的將功補過還能留下來的,宣仲安平時對著此人,可是頗為戲謔,這次也就拿出來說給夫人當樂子聽了。

    侯府只有望康一個小長公子,外面現在有不少人都打著給宣相送人,再生個兒子下來綁住宣相的好事來。

    想攀上宣相的,不比攀上侯府的少。

    這裡頭的事,許雙婉也不可能不知情,以往上門來旁敲側擊的不少,有些甚至想送女兒給她當丫鬟差使的,只求有個侍候「宣相大人」的機會。

    荒唐的事她沒少當面聽人說過,但從丈夫嘴裡聽到,她這才知道她這夫君這在外也是過得也頗為「水深火熱」。

    這事她不好多說,只好笑笑。

    侯府一直以來只有她這個少夫人,長公子身為一國之相,連個侍妾都沒有,這在外頭來說,確是難以置信之事,畢竟大韋京城這個地界,就是連個普通商賈人家,也要養一兩個妾充面子擺個譜,但侯府一直沒有,許雙婉也從來不接這些話的茬,倒不全然是她妒心所至,而是夫妻倆這些年下來,男女之事的那些心思都花在對方心上了、她丈夫的那點精氣神絕大部份花在了公事上,所剩的那點花在了她身上,不夠他花心的。

    再則,這個家要是多幾個人,那就不簡單是幾個人的事了,妻妾一多,兒孫一多,這個家還是要變一變的。這一點,許雙婉自己也很坦然跟她丈夫坦陳過,家裡多幾個人的話,她顧慮的就要多了,到時候他們夫妻分房是必然,有可能還要分園過,侯府的支出這些,也得跟著大變,她的兒女那,肯定也得跟著走,也要變一變,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簡單地一家人過在一塊。

    更不可避免的是,他們夫妻越過越生疏,這是肯定的,畢竟,要把前情了了忘卻,悉數放下,夫妻之間才能像兩個陌生得體的人一樣相敬如賓,誰也不在乎誰心裡想什麼,才能不爭不吵地過下去。

    要是還尚存情愫,怎可能不怨不恨,還甘心砥刀舔血相陪?也怎麼可能還能清明公正無私地當著一個家?

    許雙婉太了解這個侯府這個家要的是什麼,她所說的,也是事情在變化後,這個家會逐步所發生的事情。至於到時候當中她的真心要怎麼忘卻,她要怎麼療傷才能假裝以前忘乎所以、性命都可不要的感情沒存在過,這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所以當時她說完,他問她如果如此,她以後要怎麼跟他過的時候,她就道了一句:「照樣過。」

    「那我呢?」

    「你也一樣,跟新的心愛的人。」

    「那你呢?」

    「那時候,我就不是你的事了。」

    許雙婉記得當時她說完,他一把摔了床邊的杯子,氣得眼都紅了,後來他胡鬧了一陣,咬牙切齒跟她道了一句你休想。

    說得好像就像她就很想一樣。

    但事情說明白了,許雙婉也從未有什麼僥倖心思,感情與眼緣的事無關身份的尊卑高低,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喜歡了,就是一個新進門的美貌丫鬟,一個坊間賣笑的青樓女子,也能贏過陪同生死榮辱幾十年的髮妻,這種事,達官貴人中間,發生的還少了?

    她覺得這些事難以避免,而最最可憐的是,這些人的原配妻子,要是家中沒出事還好,要是出了事,末了不管是為了那個家也好,為了兒女也好,為了那點舊情也好,還得出來替他們打點。

    許雙婉就被這樣的夫人求過,看著她們最後被推出來托起一門生死,她就覺得她以後要是走到了這步,她一定要有一點跟她們不一樣,那就是要把她們那些長在了她們臉皮骨髓的怨氣和忿恨,也就是悲慘抹掉----她就算拼,也要為自己拼,而不是為負心人。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