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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大年過年,主子出門和貴客來臨,都是要響兩聲炮竹聲的,宣鈺君躲在父親懷裡往鞭炮聲望去,途中看到了母親笑著朝她望來的眼,她便看著母親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母親因她的笑莞爾不已,溫柔的婦人笑靨如花,如春風拂臉一般怡人。

    許多年後,宣鈺君再想起此景,每次回想,每一次都忍不住肝腸寸斷----那是一個在這世上最愛她的人,她以為一縱即逝的片刻,在失去母親後,每一幕都成了永恆。

    **

    初六這天招待侯府一家人,是寶絡前年開始定的,定了兩年,這都成了宮裡不成文的規矩了,今年這一年內務府沒先問,就把這一天先挪了出來。

    宮裡在年前就做好了準備,遂侯府的人一到,從一到門口就進宮,到進太極殿,花的時辰比去年還要短。

    比之去年,今年宮裡的很多規矩在侯府面前又略去了一些,不再繁雜。

    今年過年下了雪,一進太極殿,宣仲安和父親帶著家人給帝後請完安,就跟寶絡道:「今年京城這雪下得有點大,欽天監那邊給您送話了沒有?」

    「沒。」

    「也不知道西北和東北那邊如何了。」

    「那叫監正過來一趟?」

    「問問罷。」宣仲安看了看洵林,「讓洵林去請罷。」

    給洵林解大麾的宮人便退到了一步,洵林也忙朝寶絡皇看去。

    「嫂子?」寶絡朝正跟皇后說話的宣家嫂子看去,「宣相大人又使喚洵林做事了。」

    許雙婉望過來,「是何事?」

    「叫個人進宮問點事,跑腿的活。」寶絡興致勃勃給人上眼藥,「外面怪冷的。」

    許雙婉知道他沒事就要他那義兄添點堵,便朝洵林看去。

    一邊是聖上,一邊是親兄長,哪個都不好得罪,洵林朝著嫂子笑而不語。

    許雙婉見洵林沒什麼不悅,就笑著道:「你哥哥又折騰你了,你就去罷。」

    「你也不說說他?」寶絡不滿了。

    皇后看著唯恐天下不知的皇帝,笑瞥了他一眼。

    寶絡嘆了口氣,「算了,朕不說了。」

    洵林要去請人,望康也悄悄地跟著他去了,宣仲安也當作沒看到,隨他們一道出了門。

    望康心野得很,與其拘著他,還不如讓他跟著他們到處多跑,有他們看著還好點。

    這廂寶絡抱著他的小太子,帶了老侯爺和義兄去了正殿,鈺君這個郡公主一手一個牽了皇后的兩個公主,去看她從家裡給小姐妹們帶來的布偶去了。

    皇后看宮人緊跟著她們,又叫了身邊的女官過去,跟許雙婉道:「有謝才人看著,嫂子就放心罷,坐。」

    鈺君身邊跟著采荷,許雙婉也放心,便在皇后身邊坐了下來。

    兩家要比以前親近多了,皇后跟她也如是,她進皇宮也不像以前那般拘謹,跟皇后也稍稍隨意了些。

    不過,比之宣家這位嫂子對她還有的多禮,齊留蘊這個皇后待她就要隨和得多了,她從來不在許雙婉面前擺皇后的架子,算來是真心把許雙婉當嫂子待。

    這頭不等許雙婉說話,她又接道:「安怡跟安寧從前兩天就開始盼著鈺君來了,好不容易等到鈺君來,嫂子你就讓她們小姐妹們多玩一會。」

    「鈺君昨日也是擺弄了她的小私什半天。」許雙婉說著,站在她身後的身邊人也是低頭笑了起來。

    許雙婉也是笑著跟皇后道:「還把我的幾塊她看著好瞧的帕子也收了起來,說要帶來給安怡姐姐和安寧妹妹挑,等會您要是見著了幾塊舊帕子,也別揭穿,由著她們去,您看如何?」

    齊留蘊啞然失笑,道:「這是個大方性子。」

    許雙婉笑著點了下頭。

    比起平日跟著先生念書的望康,鈺君算是由她全天帶著的,許雙婉念她年紀還小,平時除了教她進退得體的禮儀,很多事情也沒開始起步,先由著女兒按天性長。而鈺君這一長就長得有點隨心了,只要是她喜歡的,連塊葉子她都當寶貝,之前還因著她秋天收的一片葉子腐爛了,她還大哭了一場……

    她很是天真無邪,而許雙婉愛惜她,因此也不會忽視她的傷心難過,借著葉子的消逝也會教鈺君一些道理,由此,鈺君反倒受教了起來,之前還打算以後再教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教了起來。

    像昨天她想要幾塊帕子,還特地來請示可不可能請母親割愛,還道她回頭能拿好針了,就會給母親繡兩塊補上。

    許雙婉便答應了,打算回頭親手教鈺君繡上兩塊帕子,把她承諾的補上----正好藉此教會女兒要尊重自己說出的承諾,說話要算話的道理。

    鈺君現在待人大方,氣度也還算不錯,就是人還是皮了點,這也是跟她父親和兄長學的,許雙婉也是看她看得緊了點,也有點怕她不小心出事,遂跟皇后說著話,她眼睛也是往女兒那邊瞧。

    齊留蘊見此,道:「嫂子,現在鈺君也還是你成天帶在身邊?」

    許雙婉看向她,點了下頭,這時她見皇后若有所思,便道:「怎麼?」

    齊留蘊摸了摸肚子,想了一下道:「我也想把安怡和安寧留在身邊多呆兩年。」

    許雙婉看向了她的肚子,眼角一挑,略有訝色。

    有了?

    齊留蘊朝她點了下頭,沒有就此多說,而是輕聲問起了她,「嫂子,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從何談起?」許雙婉這次是真的訝異了。

    「後宮就我一個人在生,聖上也一直只入榮鳳宮,」齊留蘊說到,沉默了一下才接道:「你說老天會不會嫉妒我啊?」

    「誰說的?」許雙婉看了皇后身邊的人一眼,又回頭看眼福娘。

    福娘這邊得了主子的眼色,往後退了幾步,皇后那邊的人見此,也往後退了幾步。

    宮人下人都走得遠了,許雙婉低頭,看著皇后的擱在腿上的手,「誰與您說您的閒話了?」

    齊留蘊沉默,過了一會,道:「有人遞了話到我耳里,說做人要知足……」

    「哪家的人?」誰家的膽?

    齊留蘊搖搖頭,「這事我心裡有數,就是……」

    就是她確實也有些惶恐,怕太貪心了,老天也妒她。

    「我看,是有些人太閒了。」許雙婉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宮裡的有些人閒不住起心思了,因著寶絡要用人,這宮裡幾個女人因著娘家起了勢,說話行事都與以往不太一樣了,按皇后的行事,顧忌著聖上那邊,也不能太不給這些人面子了,所以這也難免束手束腳,但宮裡的事不是她一個外人能指手劃腳的,遂許雙婉也只語重心長地道了一句:「您是皇后。」

    她是皇后,後宮之主,一國之母,有的是人想坐這個位置,也多的是人嫉恨她,甚至可以說,只要是挨近她的,有幾個不妒恨她的?哪怕她得的不是獨寵,會恨她的人也不會因此放過她。

    齊留蘊聞言,「嗯」了一聲,轉頭看向了偏廳中玩耍的女兒,嘴裡道:「嫂子,我其實已經心裡想明白了,跟你開口說出來,就是不想給自己留路。」

    她轉回頭,朝許雙婉嫣然一笑,「我就是少生兩胎,那也不是她們的孩子,我生的兒女就是我的,就該養在我的膝下,她們得不到,可以爭可以搶,讓我讓出我的女兒,犧牲我的女兒讓她們閉嘴,那她們還是做夢的好。」

    許雙婉握著她的手臂,點了下頭,跟她道:「聖上看重兒女,有些人想靠此獲寵,您莫要顧此失彼。」

    皇后要是為了平衡後宮,把公主們分出去讓人閉嘴的話,到時候,聖上怎麼想?

    「嗯,嫂子,我知道了。」說出來,齊留蘊也好過多了。

    至少,還是有人站在她這邊的。

    齊留蘊沒跟她這個宣家義嫂說的是,來勸她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親生母親。

    她也知道,她母親是為她好,想讓她好過一點,不要成為前朝後宮的眾矢之的,要知足感恩,讓後宮雨露均沾,讓聖上多子多孫,方才有她賢后之名。

    可皇后還是貪心了,她要的跟以前的不一樣了。且她也是傷心的,她傷心的是,她的母親沒有站在她這邊,但母親又跟過去一樣沒有變,她母親所說的也是真心為她好,這讓她覺得難受又悲哀。

    她母親說:「孩子,今日你攔著他貪鮮的話,就是來日他用新歡打你臉的理由,你攔著你的夫君享樂,等到他不需要妥協了,也不再偏愛你的那天,你必會遭到他的重重報復,你所攔著他的每一句話都是你的小肚雞腸,你要知道,只有等到他一無是處了,他才會肯認著你,可聖上有那麼一天嗎?他不會的,留蘊,你不要圖著眼前的那點小恩小情,給他留下厭棄你的把柄……」

    這是她母親用半生在她父親身上明白的道理,她是真心地認為,聖上哪天要是不想寵她了,她今日攔著聖上不許他雨露均施的話,就是哪天她遭聖上報復的仇,她母親苦口婆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著哀求她求聖上雨露均施,字字都像是捅在她的心裡。

    母親的話就母親而言沒什麼不對的,而不可能按照她的話辦的皇后無奈又悲哀,她就是跟她母親說明白了寶絡要是聽到她這般勸,才會真正寒心的道理,她說寶絡不是她父親,也不是一般的男人,但她母親也不信,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說她傻,看不透。

    母親早已被父親傷透了心,她的絕望讓她只認她自己的道理,齊留蘊無法說服她,末了她只能收起話來,安慰了母親半天,才讓她放心離開。

    齊夫人是初三進的宮,皇后盼她盼了大半年,卻盼來了母親聲淚俱下的苦苦勸告,她想了好幾天,才把事情想明白。

    但也因想明白了,她也知道以後再見到母親,無法按母親心意去行的事她也不可能讓母親滿意了,兩人之間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齊留蘊發現她的心又冷了點,硬了點。

    原來人就是這樣變的,不管得已,還是不得已,命運和時光總是會推著她往前走。

    齊留蘊無意跟人痛訴什麼,她跟義嫂宣許氏提起這事來,也只是想從她身上看到點不一樣的東西,哪怕只得到半句類似肯定的話也是好的,而這廂許雙婉也給予了她想的反應,她的心便踏實了下來。

    此時她再清楚不過,她有自己的道要走。

    她再開口,都是兒女跟聖上之間的玩笑事,許雙婉見她略過,也順著她的話意聊了下去,倆人之間也相談甚歡,等宮人來說要開午宴了,兩人還有點意猶末盡,也是不禁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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