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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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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洵林畢竟無官位在身,不可能天天上朝,不過這次之後,宣仲安對著幼弟就要比以前嚴苛多了,甚至連個笑臉都沒了,兄弟之間那點溫情蕩然無存,讓洵林一見到他兄長後背就不由自主地發涼直挺,這就跟宣相底下的人見到宣相,就如耗子見到了貓一樣。

    許雙婉看在眼裡,本來想勸,但想想便作罷。

    與其洵林在外見著了嚴厲凶煞者不能動彈,還不如他在家裡多看他兄長的幾個臉色,出去了,他也就不用怕別人了。

    宣仲安本來還以為妻子會說他對洵林太苛刻了,沒想幾天過後,她一句話都沒有,難免也就奇怪問了她,等他知道妻子把他當成是洵林的試金石,攔路虎後,宣相的臉色一整天都相當地難看,難看到小鈺君摸著她爹爹的臉,說她爹爹的臉臭臭的。

    在家裡養了大半個月後,宣相感覺他跟他家婉姬的日子過得有點艱難了起來,這天在吃過苦藥還被她叫起來去大殿打拳的時候,他就跟婉姬嘀咕:「我以前只要累了你就讓我睡,我現在病了,在家只多躺了幾天,想多睡一會你就讓我起來,是不是天天看著我,你就看我不順眼了?就不中意我了?」

    許雙婉牽著一跳一跳走著路的小鈺君,催他:「快走幾步,莫要比君兒走得還要慢。」

    「是的,是的。」小鈺君點頭不已,還伸出小胖手朝父親招手,「爹爹快些。」

    宣相唉聲嘆氣,快走了兩步,走到了母女面前把小女兒抱了起來,跟妻子道:「早晚有一天,你還是會像以前那般對我好的。」

    許雙婉笑著點頭。

    是的,會有那麼一天的。

    過了幾天,白天教望康念書的宣仲安發現送藥的不是妻子,而是下人後,等了兩天,確定妻子真的不打算天天出現在他眼前後,宣相晚上跟妻子作揖:「請夫人還是天天多看我幾眼的好。」

    許雙婉摸摸他的頭,「等我再找找感覺。」

    宣相叫苦不迭,連連求饒不已,逗得在旁的望康跟鈺君咯咯大笑不已。

    等一個來月過去,他身子好了點,臉上有了點血氣,許雙婉也不再跟以前那般看得他嚴了,也讓他的下屬進府,讓他見一見人。

    「等你精力再好點,就讓你回公衙。」這晚許雙婉攔了想去書房的丈夫,跟他道,「這在家的幾天,夜晚你就莫煩神了,多歇一會養養神。」

    宣仲安本來有急事要去跟人吩咐,聽了這話止了步,回頭抱著她:「怎麼捨得放我出去了?」

    「攔不住啊。」許雙婉把下巴擱在他肩上,道。

    「怎麼攔不住了?」

    「攔得住你的人,攔不住你的心啊。」許雙婉說著頓了一下,又道:「那裡才是你要呆的地方,我也不想攔。」

    就算操勞會折壽,折壽就折壽罷,他不痛快,多活幾年又如何?

    他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她也不想用她的小心翼翼,寸光鼠目去束縛他。

    她說得很平靜溫柔,但宣仲安聽出了她話下那些藏在止水下面的深情。

    「我要是有一天突然走了,離開了你,長眠於地下,你會如何?」靜然的氣氛當中,宣仲安突然想問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看時間,你要是走得急,望康他們還沒長大,那我要多等幾年,把他們安排好了再去找你,你要是能多陪我幾年,那我的日子就要好過了,你活到哪天,我就陪你到哪天……」她丈夫所問的,是許雙婉這段時間天天都在想的,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人也就淡定了下來,再說起生離死別,她也就平靜了,「不過不管如何,不管你在哪,你都在我的心裡。」

    宣仲安被她說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年紀尚小的時候,以為自己冰冷缺失溫情的心終其一生都暖和不起來,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樣過了,他連生死都無畏,也就不怕過得孤冷些。

    但現在,他還是變了。

    她填補好了他所缺失的溫情,也撫平了他身上最冰冷尖銳的一角。現在這個站在朝廷上能周旋前後上下的左丞相,比起當初那個心中藏著無數戾氣的兩部尚書要真正地溫和多了,他不再被輕易激怒,也不再被狂怒左右,他很有耐性地做解決著每一件棘手又得罪人的事情,哪怕最後的功勞算不到他頭上,哪怕最後還是會失敗,他都不再去為那些結果憂心。

    他知道,就算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承認他的成就,肯定他對於世道的努力與探索,但她能,且還會陪著他。

    「我還是多活幾年罷。」末了,宣仲安道,又急步上了床,把被子拉著蓋到了頭上,攔住了他泛紅的眼。

    許雙婉轉頭笑看著他的身影。

    **

    建元六年,大年初五白雪紛飛,天還沒亮,京城一大早的鞭炮聲就接連不斷,歸德侯府的門前灑掃僕人一出來把侯府前面的路清掃乾淨,天剛亮不久,他們正要歸府,就聽見馬蹄聲朝侯府這邊過來,幾個僕人連忙小跑著到了路邊,給來者之人讓路。

    前來之人是涼州都督景亮之子景甘,侯府這幾天前來拜年的人太多,不是誰都能放進門去,門子都是由著雲鶴堂的人在守著,一見景甘就是不認識,也認出了他和他身後之人身上的氣勢來,便朝景甘一抱手道:「請尊客奉上大名。」

    景甘抱手一回:「洛州都督府景甘奉家父之令,前來與左相大人拜年。」

    原來是洛州景都督的兒子來了,門子當下就道:「還請貴客前堂大殿入坐,我等即刻就前去通報主子。」

    「有勞。」

    景甘入了地龍燒得正旺的「明公殿」,一身寒氣沒一會就褪了下去,正謝過侯府管家帶人奉上的茶,就聽有人在門口「呀」了一聲,一道清朗的兒童聲音在門口響起:「我聽說有個大將軍來了呢。」

    說著,門口有隻小兒的腿邁了進來,景甘還沒看清他的臉,就見這身著湛新錦袍的小兒回過了頭,與他身後的人招手道:「你快一些,哥哥牽你。」

    「哥哥快。」

    「是你慢了。」宣望康牽到了提著裙角跑過來的妹妹,叮囑她道:「是大將軍呢,」

    景甘聞言微赧。

    他乃洛州都督嫡次子,大韋十來年沒有過什麼大戰事了,他沒上過一次戰場,他是托父親高位之福才在軍中當了要職,這大將軍之名說來有名無實,他平時還不覺得被人稱為將軍如何,但被這小兒帶著景仰的口氣一叫,頗有些尷尬。

    宣望康帶了粉雕玉琢的妹妹一進大殿,兩個通身貴氣的小兒一入明公殿,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他們的身份來,景甘一對上那好奇看著他的侯府小長公子的眼,他就起了身,朝他們抱拳道:「可是侯府望康小公子與郡公主?」

    侯府之女宣鈺君兩年前被聖上皇后收為了義女,加封為了郡公主,可見眼前這個小貴女所受的寵愛之深,景甘不敢對她有所怠慢。

    「正是。」望康見人給他行禮,忙鬆了妹妹的手給他回禮,小兒郎有模有樣地拱手躬身,「歸德侯府望康,攜妹妹鈺君,見過景大將軍。」

    「見過大將軍。」鈺君提著裙,微彎了下腰,她好奇地抬著頭,看向了身上穿著薄甲的景甘,因看到閃亮的銀甲,小女孩眼睛一亮,「哇」地一聲感嘆了出來。

    「哥哥。」戰服!鈺君側頭就看向兄長。

    望康也看到了,他臉上一片喜悅,忙牽了妹妹,朝景甘走去,「景大將軍,您坐呀,我爹他正在園子裡給我娘摘梅花呢,他磨磨蹭蹭的得選半天,我看我們還是說著話等他來的好。」

    景甘愣了一下,見小長公子還朝他擺手讓他就座,便失笑坐了下來。

    望康先是抱著妹妹坐到了椅子上,隨後才在妹妹身邊落坐,看了眼桌上冒著熱氣的茶,小公子老成地跟景甘道:「大將軍一路來辛苦了罷?路上可冷?」

    「還好。」見不過七八歲的小長公子像個小主人一般老成地招待他,景甘又是一愣。

    「東叔?今兒是你當差啊?」望康看向了門邊朝他笑著作揖的僕人,道:「你帶景大將軍的隨將去旁邊小殿歇一會,搬個火盆去讓他們烤烤腳,端點熱食讓他們先將就著吃點暖暖肚。」

    望康吩咐完,轉頭對景甘身後站著的幾個隨將送了個大大的笑容,又揚著笑臉對景甘道:「大冷天的,您家真是有心派您來給我們家拜年,望康在此謝過了。」

    景甘身為將門之子,他的嘴在家中可以說是很會說話了,所以才被他父親派來京城給宣相拜年,這廂他見到了侯府小長孫,這一打照面可算是明白了,虎父無犬子,這宣相能生出這等孩子出來,也難怪他父親對他心悅臣服,任其差譴了。

    第150章

    望康對景家是極為熟悉的,可以說,歸德侯府是站在洛州和涼州兩個軍州背後的人。

    宣仲安雖說是文官之首,但他從未有重文抑武之意。

    洛州和涼州本是先帝養在後花園的鄶子手,那時候的臣子們心裡都有數,那不是先帝養著打外面人的,他們是先帝拿來鎮壓威攝百官百姓的尖刀長槍,等到了寶絡皇手裡,這兩個軍州靠著要扶帝上位保持住了原本他們軍州的地位,但文官也是沒想到,宣仲安作為文官之首,這幾年是不僅沒有打壓洛、涼州的兵權,削弱他們對聖上的威脅,而是更加讓洛、涼兩州兵權向外地擴張,現在這兩個軍州的人手因著宣相的重用,勢力已經開始擴張到周邊幾個州府去了,西南與西北,華北與中北四地都歸於了他們的麾下管豁。

    朝廷有人對此惱怒不已,但朝廷上要事不斷,軍權在其後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他們也沒法手上的事都沒做好,卻去挑起武官的怒火,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武官的地位和權力比過去還要有所上升,甚至快與他們不分伯仲了。

    朝廷這幾年紛爭不斷,一年從頭斗到尾,各派人馬也是心力交瘁,但不可否認的是,國家蒸蒸日上,不過幾年,百姓的日子要比以前好過多了,京城現在的繁榮,甚至可與高宗在位末年時候的盛景相之媲美。

    那些朝廷上還殘留下來了的三朝元老見此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過他們還能在朝廷上站到如今,那都是因著他們皆有著雄厚的真才實力和絕對的識時務,雖說食肉者鄙,他們擁有的富貴榮華讓他們邁不開腳,眼睛也早已看不到以後,只想顧著眼皮子前的那些利益,今朝有酒今朝歡,但他們被朝廷新勢力裹挾著往前,到這時候了,他們也只能在大勢所趨當中俯首稱臣,對宣派妥協,要不,他們就趕不上搶功勞分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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