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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直到望康的啟蒙恩師施之省開始給望康上課,而單久牽著馬進了京城,入了侯府後,宣仲安還不知道妻子的事情。
此時已過去一個半月了,這一個半月當中發生了諸多事情,先是主持殿試的奉相點了個負心郎當狀元,被天下書生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有寶絡皇把江南洗劫了一空,此時正帶著皇后娘娘和銀子在回京的路上……
奉相自己點的狀元,後果他自己擔,寶絡能幹,不僅是把江南掃蕩清楚了,還洗劫了一空,宣相在衙門內躲了個風平浪靜,哪個燙手山竽都沒燙著他,除了他那幾個身上長著反骨的屬下能氣著他外,這日子可以說是過得悠哉不已。
直到單久給許雙婉把過脈,跟他說他妻子疑似中了一種叫「霜毒」的毒藥後,宣仲安就跟大晴天被雷劈了一樣,半晌才回過神,看著單久道:「小久,莫要開為兄的玩笑。」
單久見他神情還算平靜,當他能撐得住,便道:「仲安兄,不是小弟開玩笑,而是嫂子確是中毒,而非生病。這種霜毒,本來是一種叫霜葉的葉子上附著的一層類似白蛛絲的絲絮狀的東西,這種棉絮本身毒性不強,但把它烤乾後磨成粉末,就成了一種巨毒,這毒物有個特點就是,中毒之人先是雙目失明,只要眼睛一看不到後,中毒者的人皮膚就會在短短一個月內縮干成一塊皺皮,爾後其頭髮眉毛會白過勝霜,只要到了這種情況,中毒的人往往拖不了一年就會七竅流血而亡,這種毒還有個別名,這個別名仲安兄你可能聽說過,叫紅顏骷髏……」
單久說到這,宣仲安輕「呵」了一聲,「紅顏骷髏?好名字啊。」
「那這毒性你是定了?」宣仲安笑了笑,原本端正坐著他的斜靠在了椅臂上,經常握筆握劍的那隻手掌不斷地張張合合地伸縮著。
就簡單的一個動作,單久就被他身上突然張發出的威攝力震得呼吸都滯了滯,他深吸了口氣,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話:「我來找你說明此事,就是八九不離十了,嫂子原本是要親口來跟您說的,只是我放了她兩碗血做引子辨毒,此時她失血過多,我讓侍候她的人餵了她一粒安魂丸睡下了,想著此事還是由我跟您告明的好。」
「之前也是她讓你瞞著我?」宣仲安淡道。
單久沉默。
「那現在知道,下毒的人是誰了嗎?是怎麼下的毒?」宣仲安又道。
單久猶豫了下,搖了搖頭,「這事我不知道,之前我問了嫂子,嫂子也沒跟我說。」
「那此毒可有解?」
單久見他問出了這句話,長吐了口氣,拱手道:「有解,還好嫂子一中毒後就心生警惕,這後頭藥性也沒有再增加,這毒還沒有完全侵入她的五臟六腑,這毒最好解的一點就是在前期中毒不深的時候最好解了,只要清毒,假如時日這毒就能從身上排解出去……」
「你確定?」
「我確定。」
「確定啊,確定就好。」
「就是,」單久看著他,在他寒氣逼人的視線里還是張口道明了他想跟仲安兄最想說明的事,「這事要是發現得晚了,等嫂子眼睛失明看不見了,那就是中毒已深了,毒已侵入她的臟腑四肢,那時候就是我師傅加上我,我們也無力回天,嫂子也會因霜毒萎靡而死,這事,你還是查明清楚是誰幹的罷,這手段,我看不只是針對你來的,更多的是針對嫂子這個人來的。」
紅顏變成了枯骨,從病發到死亡有一年來的時間,從先前的秀美絕麗到到最後的顏色全無,男人若是看著心愛的女子在眼前這般死去,最後會記著的是她走了的悲慟,還是她死前那攝人驚魂的身形容貌?
怕最銘心刻骨的,是她死前的慘狀罷。
單久都懷疑,這怕是某一位嫉妒仲安嫂子的女人所為。
「你說,她中毒的時日不久,這不久,是多久?這毒從下毒到發作是幾天?」宣仲安兩手相握死按著自己手,把手捏疼了,才強忍住了摔東西的衝動。
「第一次發作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大概五個月到六個月之間就會失明,我看嫂子的毒性,就在三個月之間……」
「三個月啊,」單久還要再說,宣仲安打斷了他的話,抬頭想了想,「三個月之前,正好是聖上離開京城後不久,我挺忙的,一般都要晚上才歸家。」
「這毒男人吃了如何?」宣仲安問他。
「一樣。」
「也就是說,這毒對我也有用了,要是府里有人想害我,這下毒倒也簡單……」宣仲安冷冷地道:「但只給她一人下了這種讓紅顏變枯骨的慢性毒,那就是想看著她一天天地變得一無所有了?」
「正是。」單久也是皺眉不已,「這種折磨人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這種毒,也不好弄啊……」
他看向了宣仲安。
這種毒,以前其實在京中出現過,出現的地方不在民間,而在後宮。
畢竟,這種耗時頗長,純粹以折磨人為樂的毒藥風險也極大,很少有人冒險用。
第142章
宣仲安一回來被單久叫住了,說完話他進了臥室,發現望康正安靜地坐在床邊,安靜地玩著前幾天他祖父給他做的木馬。
看到父親進來,望康把手指放在嘴間,「噓」了一聲。
宣仲安走進,聽望康湊過來小聲跟他道:「娘在睡覺覺呢。」
說罷又道:「我陪她。」
他還搖頭,「我不鬧她。」
宣仲安在床頭坐了下來,把望康抱到了腿上,低頭去看妻子。
她的臉有些發白,看在宣仲安眼裡,更是奇異地白,他看了兩眼,伸手摸了摸她溫溫熱的臉,還是有些害怕,低頭拿嘴抵住她的額,在上面吻到了溫度不算,又親了親她帶著溫熱的唇,那顆不知何時因害怕糾緊得發疼的心才緩過了一口氣來。
望康看了看父親神色苛刻的側臉,也低下頭去,學著父親那樣摸了摸母親,這才直回了小身子,也鬆了口氣。
「睡著呢,」他喃喃自語,「等會就醒了。」
宣仲安抱著他,閉著眼摸著她的頭在床頭靠了一會,過了一會他睜開眼,低頭看望康:「你是陪娘,還是跟爹去做事?」
望康左右為難,等了一會,他搖頭道:「我要陪娘。」
他說著撇了嘴,很委屈地道:「妹妹被虞婆婆抱去側堂了,娘說妹妹在這裡不好呆,妹妹不在,我在著嘛。」
左右也要有個陪娘的,要不娘一個人睡覺會害怕。
宣仲安低頭親了他的頭頂一下,「那你在著,替爹和妹妹守著?」
「是了,」望康點著小腦袋,聲音小小,「要守著的。」
等父親去了,望康抱起了小木馬,見雯姨過來給母親蓋被子,他朝她搖搖小手,「我給娘蓋。」
說著他就爬到了母親身邊給她拉被子,一拉好一屁股坐到了她的頭邊,學著父親那樣摸了摸她的頭,又拍了拍她身前的被子,「你好好睡,睡飽了起來吃飯啊,莫怕,望康壯壯,望康陪著你。」
母親總說他是父親的小火爐,小福星,多陪陪父親,父親的身子就會好,望康也就當自己無所不能了,之前陪父親,現在他就要陪生病的娘了。
雯兒見此退到了一邊,沒多時,就見采荷紅著眼睛走了進來,示意她帶著她身邊的侍候的人出去:「去秋冬堂,姑爺有話要問。」
「是。」見采荷姐姐說罷就去了床邊,來不及多問,雯兒吞下了要問的話,帶著她這一輪伺候的人出了門去。
出了門,有雲鶴堂的人就站在門廊下,等著帶她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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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園侍候的人,宣仲安都見過一輪,府中起居點卯的冊子他都看過一遍,也才發現,在一個半月前,妻子已經分外謹慎,謹慎到但凡口重一點的醬菜等菜餚皆已不上桌。
等問過采荷,才知她這段時日連茶都不再喝,給他喝的茶,都是她親手泡過喝了才遞到他身上的。
宣仲安在外自有阿莫他們等人為他操持膳食之事,到了家裡,就是由她作主了。他向來把他的後背全然向她敞開,沒有提防之心,明明在公務上是明察秋毫之人,到了家中種種蛛絲馬跡盡露眼前,他也沒有覺察到什麼不對之處,居然就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瞞了他一個曾主掌過刑部的人一個多月的日子。
她也是好本事。
宣仲安對她又怒又惱,但存在他心裡最多的,是驚駭。
她要是真被算計進去了,那於他,就是滅頂之災。
宣仲安問過人一輪,又把虞娘和福娘兩人召了過來,問她們:「少夫人這段時間把沁園的人都過了一遍,你們就沒發現什麼?」
虞娘跟福娘相相面覷了一眼,其後,還是福娘先開了口,她朝宣仲安欠了一身,回道:「稟長公子,我們是看出點少夫人的用意來了,但未曾想到是……」
她頓了一下,接道:「我們還當是少夫人想送幾個不老實的人出去。」
府里的下人算起來在富貴人家裡頭算是少的了,尤其是沁園侍候的,加上園中掃灑的粗仆上下也不到三十人,其中還有八個人是侍候小長公子那邊起居的,小鈺君出生,少夫人身邊用的還是以前的人,沒有再調人到身邊來,但就是因著如此,身邊的人都算是老人了,這時間一久,又有人起了別樣的心思,這園子看著小,但裡頭的事情多著呢,她們兩個管事婆子壓也只能壓著那些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們一層皮,管不到她們心裡去,虞娘跟福娘都以為是少夫人想藉機敲打下她們,並沒有多想別的。
侍候的下人也是這般認為的,所以那幾個自以為是的聰明丫鬟最近都老實了,花花腸子都收攏了起來,沒有在小長公子面前刻意賣乖討好,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門口裝樣,等回府的長公子路過。
「有不老實的了?」宣仲安揉了下額,一層一層地剝皮。
「有,有那兩三個先前挺機靈的小丫鬟,長大了兩歲,想的就多了……」虞娘接了福娘的話,抿了抿嘴道:「心也大了。」
還有仿效少夫人說話打扮的,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怪模怪樣的讓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哪幾個?叫什麼名字?」
虞娘把名字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