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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去廚房了。」

    「作甚?」

    望康嘟嘴,不滿,「說是要給家裡的大寶寶親手做碗面。」

    望康戳父親的臉,「我才是家裡的大寶寶。」

    宣仲安嘴邊有了點笑,他跟望康道:「偶爾也讓著你爹點。」

    望康刮臉,羞完他,又點頭,「那不能太多,那今晚的字能不能少寫一張呀?」

    「不能。」宣相板了臉,又當成了嚴父。

    「小氣鬼,來,看書罷,」望康拉過了那本曾外祖留給他的帶圖畫的書,「你給我念。」

    宣仲安抱著兒子念了一會書,小女兒就醒了,等小女兒也放到了床上跟他們一塊躺著時,他身體裡的疲倦消失了大半。

    這夜他睡的很沉,沉到半夜自己大叫著他祖父和外祖父的名字,把許雙婉和外面守夜的下人都驚醒了後,他也沒醒過來。

    他沒醒,許雙婉卻睡不著了,她抱著他的頭放在懷裡,自己半躺在床頭,想了半夜的心事。

    第二日丈夫去了衙門,她在上午忙完了手上的事,就去了聽軒堂。

    她婆母這段時日病了,病了沒幾天,公爹也病了。婆母生病那幾日,許雙婉去的不勤,一天也就去一趟,看看情況,後來公爹病了,她早晚都要去一趟,大夫來了,也要跟著去問問,所以她最近也因為公婆的事操勞不休,累極了的時候也只是閉閉眼,忍著再接著忙,長公子因此也是煩躁不已,脾氣要比以前大了。

    許雙婉也知道他脾氣大是因他去看過公婆,婆婆在他面前大哭哀求所致,另外,也是公爹那邊,不過幾個月,他就跟以往的那個歸德侯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公爹就是年及中年了,但也風度翩翩,容貌俊雅,出去了說他是三旬之人也不為過,現眼下,他神如枯木,不苟言笑,整個人就跟老了二三十歲似的。

    許雙婉昨晚想了半夜,她突然想,這日子不能再這樣被蹉跎下去了,要不然,侯府還是會被蹉跎死的。

    現在公爹與婆母不住在同一個屋裡,許雙婉過去侍候過公爹喝過藥後,正打算開口,卻聽公爹很是失望地跟她道:「望康今兒沒來啊?」

    許雙婉看著他的滿臉失望,愣了一下,方才搖頭。

    「是了,忙罷?一會會,他都是要念書習字的年紀了。」他也是老了,孫兒也不像以前那樣愛跟他親近了,歸德侯難掩黯然神傷,但還是強撐起了笑顏,為孫子開脫道。

    「不是,是我今兒有事想跟您說,沒帶他來,等下午了,就讓他來找祖父玩,他還說要把畫本帶過來,讓您跟他講故事呢。」

    「是吧?」歸德侯一聽,高興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帶過來就是,我給他念,你莫要攔著他。」

    「是。」許雙婉笑了一下。

    歸德侯看著她的笑,猶豫了一下,問:「你要跟我說什麼事?」

    「您能跟我去母親那一趟嗎?我這話是想跟您二老說的,想跟您二老當面說。」許雙婉起了身去扶他。

    歸德侯頓了一下,但還是站了起來,不忍違逆兒媳婦的意思。

    他們一過去,宣姜氏高興得從床上坐了起來,笑意吟吟地看著他們:「怎麼一塊來了?路上碰到了?」

    歸德侯前些日子借著他生病,從她的房間內搬了出去。

    他搬出去,不是為的養病,而是想多跟望康呆一會,能看一眼孫女。

    望康見到祖母就低頭不愛說話,宣姜氏見到他也是當沒看見他似的,說她她就哭,歸德侯受不了,望康是在他手裡長大的,他忍不了他的孫兒受那個委屈,又著實捨不得不見孫兒,就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風,喝了一肚子的涼水,借病搬出去了。

    他都沒想到,他跟楚娘恩愛大半生,最終讓他們分離的不是什麼大事,連岳父死的事,都沒讓他搬出他們的屋子,最後他卻因為她無視孫子的這一件比之下來再小不過的小事,讓他逃離開了她,分了房。

    「我剛才餵父親喝了湯藥,扶了他過來。」許雙婉扶了公爹在婆母的床前不遠處坐下,與婆母道。

    「哦,那仲安呢?」宣姜氏的眼睛往外瞧。

    「夫君上朝去了。」

    「又上朝去了啊?」宣姜氏不無失望,看向兒媳婦,怯怯道:「那你有沒有跟他說,我想讓他過來看一看我啊?」

    許雙婉頓了頓,道:「沒說。」

    「啊?」宣姜氏瞪大眼,「什麼?」

    「兩天沒說了。」

    「這,」宣姜氏著急了,「你為什麼不說呀?」

    「因為說了,他回去了就吃不下飯……」

    「那你倒是勸勸他啊,」宣姜氏著急地打斷了她的話,「你是怎麼當的他媳婦啊?」

    第138章

    許雙婉雙眼沉默地看著她。

    她自嫁進歸德侯府,就一直安守著當兒媳婦的本份,從未對公婆有任何越逾之處。

    她很明白,她是被許府嫁到侯府陪罪、抵債的,她更明白的是,她一個連父母都不珍愛她不珍惜她的人,被他們當為棄子扔到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家中,這家人再知禮和善,也不是把她娶進來供著的,她行差踏錯半步,她就要連同許府的罪孽一同背負在身。許家欠的那些都是要還的,就是這個家是她當著,是她操持著,許雙婉也從來沒有去指摘過這侯府主人的是非,她沒有那個資格。

    這侯府不是她的,她也從來不是衝動的人。

    但……

    但如果能讓這個家再走下去,她願意再往前多走一步,至於結果是好是壞,後果由她來背負。

    「你怎麼不說話了?」宣姜被她看得,聲音虛弱了許多,她還咳嗽了起來,看起來很是可憐。

    但也只是看起來可憐罷了,即便是宣宏道,也只是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眼波不動。

    「你們出去罷。」許雙婉開了口。

    「是。」聽軒堂的下人又換過一茬,這一茬用的都是福娘手下的人,比起之前那些刻意挑選的那些心思不大的老實人來說,她們要會察言觀色多了。

    「婉婉?」宣姜氏又是錯愣,隨後見人都出去了,她神情更是柔弱了下來,「娘不是說你,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侍候她的人也出去了,許雙婉拉了拉之前她們搬到她身後的椅子,離床更近了點,這才坐下。

    宣姜氏的身子不由往床內縮了縮。

    許雙婉溫和又淡然地看著她的作態……

    「母親……」她喊了婆母一聲。

    宣姜氏這時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許雙婉的話。

    許雙婉止了話,平靜地等著她的咳嗽停下來。

    屋子裡只有宣姜氏接連不斷的咳嗽聲,過了一會,宣姜氏停了下來,朝丈夫救助地看了過去。

    這時,歸德侯垂著眼,看著地上,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要說什麼?」宣姜氏回過了頭,見兒媳婦還是看著她看個不休,就是不放,她勉強笑了笑道:「我也乏了,要是沒什麼重要的事……」

    許雙婉朝她笑了一下。

    宣姜氏被她笑得莫名有些羞臊,止了話,訥訥地看著兒媳婦。

    「外祖死了……」許雙婉開了口,「上次鈺君的小百日宴,姜府的舅舅們他們來了一次。」

    「是嗎?我都不知道,」宣姜氏說著話,嘆了口氣,「還是後來知道的,我聽說是你不許她們告訴我的。」

    「是啊,還有五郎前段時日也娶親了。」

    「什麼?」

    「沒有大辦,就吃了頓酒,舅母們說虧欠五郎媳婦的,日後再補。」

    宣姜氏又朝丈夫看去,這時宣宏道沒再看著地上了,而是看著門口,那露出來的半邊頸頰,更是不容人猜測他心中所想。

    「這事你也沒知會我一聲。」宣姜氏垂下了頭。

    「知會您也沒有用,姜府不希望您去。」

    「你……」

    許雙婉對上了她抬起來的眼。

    「你說這話誅不誅心?」宣姜氏氣得嘴唇發抖,她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被子,潔白的手上青筋突起,「我是五郎的小姑姑,他成親,姜家……」

    「因為他們恨死您了。」許雙婉打斷了她,聲音拔高,「恨您拖累死了他們的父親,祖父,您卻還在侯府裝病折磨您的丈夫和兒子。」

    宣姜氏一下子就崩潰了,她朝許雙婉大叫,「我不是裝病!」

    「您不是裝病,您怎麼比父親和仲安還活得好呢?您不是裝病,您為何一口藥一口吃的,都要我到了您面前,您才喝一口吃一口?您不是要親手摺磨我,心裡好過一點這才吃得下喝得下嗎?」

    「你,你……」宣姜氏手指顫抖指著她,哭了起來:「你欺人太甚?我這……咳咳咳……」

    她大咳了起來,悲痛欲絕,「我這是連病都病不得,病不起了嗎?」

    「您說錯了,這個家,就您病得起,你的長子病不起,他就是只有一口氣了,就是用爬的他也要爬到朝廷去,因他知道,他不爬著去,這個家就完了,我也病不起,我病了,外面的人打進來,連個守的人都不會有,您吶,到時候不是怕,就是開門把人迎進來……」

    「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呀?」宣姜氏哭著,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像完全變了張臉孔的兒媳婦,「你怎麼能跟變了個人似的?」

    「母親,外祖已死,看著他一生為您操勞的份上,您就給您的丈夫和兒子一條活路吧。」

    「我怎麼不給他們活路了?」宣姜氏肝腸寸斷,她的腰垂了下來,手抓著被子哭得死去活來,「你告訴我,我怎麼不給了?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啊,許家的二姑娘……」

    許雙婉抬眼,笑了笑。

    兒媳婦啊兒媳婦,自古以來,當媳婦的有幾個不難的?等熬成婆,又有幾個不被折磨催毀得心性大變的?

    誰能面對著惡意,純良到底。

    又有誰敢啊?那是一條沒有活路的路。

    她也不敢了。

    「您怎麼給了?外祖死了,姜府之後就不上門了,鈺君百日小宴,他們來了一次。而您 ,您當作不知也罷,您在聽軒堂裝病,下人來請我,您兒子聽到,知道您要給您不喜歡的孫女找不痛快的心思,他支字不語,但當日滴酒沾不得的他喝了個大醉,當夜起了高燒,而您呢,第二日跟沒事人一樣告訴我,您只是稍感不適,想讓大夫過來看一眼,這才著人請的我,母親,您是真傻呢,還是真當我們傻,不明白您的心思?」許雙婉說著,已淚流滿面,她傾過身,俯視著那抱著被子抽泣不已的婆母,「您真當我們不知道啊?我們不是不知道啊,只是拿您沒辦法啊,您知不知道,您快把這府里的人一個一個逼死了!您不知道嗎?連您丈夫想看他孫子一樣,他都只能託病搬出去,躲在屋子裡偷偷摸摸地看他的孫子,跟他說一句話!您把一府的主子,歸德侯府的侯爺逼得像個宵小賊人一樣,連看一眼孫子都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他是您的丈夫啊,愛您護您了一輩子,為了您,他連聽軒堂一步都不出啊,您身為妻子,您怎麼捨得如此對一個對您用情至此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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