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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宣仲安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官服,哂然,「你們姑娘回頭要是再醒再問,就說聽她的話,我稍後就去。」

    采荷笑了笑,抱過望康就要走。

    「爹,你去哪?」望康回頭。

    「爹就來,你去屋裡更衣,你小叔就要回來了。」

    「哦。」

    望康被抱走了,回了他們的大屋,宣仲安轉身去了聽軒堂那邊。

    到了聽軒堂,宣仲安先去聽軒堂的大堂見了聞訊來了的大舅母。

    「見過大舅母。」

    姜大夫人見到他,半晌才張口道:「我想在你們府上多住兩天,你看……」

    宣仲安點了點頭,「麻煩大舅母了。」

    姜大夫人漠然地道:「這事是瞞不了你外祖父的,我也不打算瞞。」

    她居然有些慶幸她死去的女兒沒嫁進這個家。

    「嗯。」宣仲安也沒打算,他見大舅母無意說話,起身跟她道:「那我傳話下去,讓屠管家給您收拾您常住的小院,我這邊還要去父親屋裡一會,等會就不過來了。」

    等他去了,姜大夫人支著頭,無奈疲憊地嘆了口氣。

    「大夫人?」她身邊的婆子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好好剛立起來的一個家,要是攪散了,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呢?」姜大夫人看著地上的一點,也不知她的話是說給婆子聽的,還是自己聽的,「這心要是離了,救都救不回來,哪家不是這樣敗的?她是好過了,叫一家子給她陪葬,她又比那一位好到哪去?可惜了……」

    姜大夫人哼笑了一聲,「這些話,她是聽不懂的。」

    她就是聽著,也只會柔弱茫然地看著你。

    **

    宣仲安進了父母親的屋子,他沒進到裡面去,而是坐在了外屋。

    沒一會,他父親走了出來。

    宣宏道在他身邊坐下,父子倆沉默了許久,宣仲安也沒有先開口,只是不斷地在按著手…

    聽說他最近在跟刑部和大理寺在重填律法,日夜翻典閱籍無數,想來這手寫的冊案也是不少。

    之前,他在家中夜宴洛州都督景亮,也不知道他怎麼跟人談的,沒過幾日,景亮就上朝發出了軍州擁戴聖上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心,道洛州願意自立更生十年,把省下來的糧響交給聖上治理國家朝廷,給百姓挖河修道。此後不久,涼州也尾隨其後,涼州的楚平原親自來京也交了同樣的軍立狀,此事因是他兒所為,這次事件在外也被人稱為「明公殿之夜」……

    他歸德侯府的明公大殿,在幾十近百年的時間過後,又出現在了人的口中,還將記載在史薄上。

    歸德侯府是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他父親在世時所求的,居然讓他親眼等到了這一刻。

    想及這些,宣宏道心中的糾結無奈化為了一聲長嘆,他先開了口,「你又何必氣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就是這個性子,你從小她就看重你,怎麼受得了你這裡的委屈?」

    宣仲安一直在想著要怎麼跟他父親開這個口,沒想,他父親先把話提了出來。

    「她從小看重我,看重的是我是她的長子,你們的長子的身份……」宣仲安朝他父親看去,見他父親臉色大變,皺眉不悅,他笑了一下,接著道:「既然您說看重,那您看我從小到大,她照顧過我幾何?」

    「你不是不知道,她身子向來不好……」

    「照顧過洵林幾何?」宣仲安打斷了他,「她是身體不好,有容易頭疼心悸的毛病,受不得吵鬧,要靜養,可我跟洵林,是她的親兒子,我還好,祖父帶著我長大,等我知事了才去,可惜洵林了,母親不管,又有個人面獸心的奶娘,小小年紀就遭了大罪才從閻王爺那裡搶回了一條命,您說,這事是當時許渝良那蠢貨乾的沒天良的事,但您能說,這與母親脫得了干係嗎?」

    「這個府,當時沒有姜家替我們撐著,早完了,我知道,您心裡也覺得對姜家有愧是嗎?」宣仲安看著他父親,「所以這些年裡,您看在外祖的份上,看在死去的外祖母份上,看在姜氏一族的份上,對母親也就格外放縱了些,不是嗎?」

    宣宏道皺眉看著他,低斥了他一聲:「仲安……」

    話不能說到這個份上,太無情了。

    「你母親當年為了生你們,也是九死一生,但她從來沒有對此埋怨過一句,她為了給我們宣家添丁,明知身體不適,你的幾個弟弟在她肚子裡沒了她也拼死生下了洵林,」宣宏道又道了一句,「她只是有些做不到的事,確實做不到,做不好罷了。」

    宣仲安聽著這話,悲哀又無力地笑了一聲。

    他父母感情好,彼此體貼體恤對方,這本是一府的幸事,怎麼到了他們歸德侯府,怎麼就讓他感覺這麼荒唐又無力呢?

    「當年有姜家,現在有我,」宣仲安身子往後一壓,他靠著椅背閉著眼淡淡地道:「侯府的日子要比以前好過了。不過往後這侯府里,等我的妻子無所謂我們好壞,不打算再為這個涼她心的侯府盡力了,這家的夫人說不要孫女就不要孫女,說推孫兒就推孫兒,說暈倒就暈倒,家裡又像是塊破布一樣就等著別人隨意拉扯的時候,我這個替你們擋著的,又能好到哪去?等他們都死了,我也離死不遠了,到時候外祖父也沒了,姜家跟侯府的情份也淡了後,您說,您的歸德侯府靠誰呢?」

    「仲安,夠了!」過頭了!

    宣仲安睜開了眼,疲憊的他眼睛裡一片血絲,他平靜且漠然地看著他的父親,「您告訴我,到時候,你們打算靠誰呢?」

    「這個家,本來是我歇息喘口氣的地方,」宣仲安坐直了身,彎腰揉了把臉,疲憊萬分地道:「我好不容易把它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可我沒想到,這裡跟朝廷居然一樣險惡,一個錯眼,我可能就會前功盡棄,往昔一切的努力皆灰飛煙滅,而這……」

    「仲安!」

    「既然侯府註定要倒在她的眼淚下,我們這些年所做的這一些,又是何必?」宣仲安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看向他一身憤怒與羞愧交雜的父親,「爹,您已經有了白頭偕老的人,就不能給我留一個跟我並肩作戰,在我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能給我撐起一塊地方讓我歇一會的妻子?別讓我在這個家裡,什麼都得不到。」

    說著,他轉過了身。

    「你去哪?」宣宏道莫名心慌,站起來就叫了他一聲。

    「回沁園。」宣仲安回過了頭。

    「仲安,」宣宏道知道不能讓他就這麼走,這一走,恐怕他們以後父子情份都要留不住幾分了,「你娘她真的是……」

    「父親。」

    那句「無心之過」,宣宏道是不能再說下去了,他扶著桌子深吸了口氣,「我會管好她的。」

    「這話您早說過了。」也是因為父親說過了,且這畢竟是他的父母親,所以他母親給府里添的一些事,他也就沒多過問,該婉姬能忍的他也就讓她忍去了,他總以為有父親管著,母親再過份也過份不到哪去,可他還是估錯了,宣仲安知道,如果這次不追究母親那句把孫女扔到河裡去的事,雙婉那裡,她會變的。

    他知道她有多心疼心愛他們的那個小女兒,她不會允許她的小女兒,成為第二個她。

    她會說,那不是她活著的意義。

    第133章

    「仲安。」宣宏道叫著長子的口氣裡帶著哀求。

    這是他身為一個父親,對兒子最大的懇求。

    宣仲安木然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的父親會不會知道,他站在朝廷當中與整個天下斡旋的時候,他背後是需要有人給他支撐,給他力量的。他是人,不是金剛之軀。

    而他們不能,他的妻子能。

    他們從來不給的,也給不起的,她給了。

    是她在為他生兒育女,生死與共。

    是她陪著他在走這條泥濘之道,方才有他們在侯府的尊榮富貴,安怡平靜。

    宣仲安已無話可說,他看了他父親一眼,轉身而去。

    「仲安!」

    宣仲安出了聽軒堂,對外面站著的被他叫來的焦鍾道:「可守得住?」

    「您放心。」焦鍾偏著頭,露出他完整的那半張臉道。

    宣仲安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了沁園,屋子裡妻子還沒有搬回來,望康也不在,他朝走過來的雯兒揮了揮手,讓她站到一邊,問:「望康呢?」

    「去姑娘那邊了,采荷姐姐讓我等在這為您更衣。」

    「不用了,出去。」

    雯兒猶豫不決。

    「出去!」

    雯兒跟她身後的丫鬟頓時飛快小跑了出去。

    宣仲安站在屋內轉了一圈,這屋子裡到處是他家婉姬的痕跡,但她人不在,他不免顯得焦慮了起來。

    阿參在門邊探望了一眼,見長公子繃著臉,就又縮回了腦袋。

    宣仲安自行把官袍脫了,披了件長袍就往產房那邊去了。

    虞娘看到他,略有些驚訝,但來不及說什麼,卻見長公子長噓了口氣,在少夫人和小姑娘的身邊蜷縮了下去。

    等她慌忙叫人拿了被子過去,他已睡下。

    **

    侯府這夜平靜得很,姜大夫人一大早就醒來梳妝好了,端坐在了她住的院子裡的堂內。

    她桌上有侯府下來送來的熱茶,還有溫熱甜糯的小點心,下人說好等會就給她送來湯麵熱肚,此時,小堂的門外幾個下人輕聲走動著,還有小聲詢問她的婆子的聲音,問要不要給她端來一盆熱炭暖腳。

    這侯府當事的主子就是沒醒,下人們已經訓練有素地動了。

    以前,可沒有這光景,姜大夫人記得她婆婆過逝前大病的那幾天,因婆婆在病夢中憂慮痛楚地喊了小姑子一夜的名字,她一早就早早地來了侯府,想請小姑子回去安慰婆婆,那一早,她等在侯府冰冷的大堂當中,直到辰時才等來了一盞冷茶,等到日上三竿,才等到小姑子醒來的消息。

    侯府曾式微蕭條到何種地步,一個侯府連個平常的沒頭沒臉的小富之家都不如,不過幾年,老姑爺跟小姑子怕是都忘了。

    「大舅爺夫人,」不多時,聽軒堂的下人來了,見到她跟見到菩薩似的,「夫人醒了,她一聽您說想見她,她就馬上叫奴婢過來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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