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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尤其百姓們聽說這金子是聖上帶著兵,跟據地為王的陶堂手中奪回來的,兌成的銀子不僅是要給京城修道,還要建運河,工錢都是從這些銀子裡出,這時即便是手裡沒銀子的幾家都要湊十兩銀子,去兌個金錁子也好,宣相說了,把銀子拿出來跟朝廷兌,這可是為國出力的榮耀。
宣相這個主意打得賊,這些刻著官印的金錠百姓拿回去了,沒幾個捨得花的,多是留在家裡供著,平時要吃要喝要用上錢了,寧肯去多干點活,省著摳著也要把這兌下來的官錠留著。
朝廷兌的錢他們不花,朝廷兌進去來的錢卻是一直嘩嘩地流了出去,官府請人修道建運河都要出工錢,給的工錢比以前的工錢費便宜一半了,但抵不住幹活的人,出去的錢也多……
百姓的錢最終還是落到了百姓手裡,但他們拿到手的那份錢,卻要比以往多做兩部的活才能拿到手。
老百姓也不知道算,只知道多賣力氣就能多吃兩飯,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賣力。
這去做活的人多了,京城都沒有什麼打架鬥毆的事了,京城現下最熱鬧的時候就是等一天放工回來的傍晚時候,這時候挑擔賣吃食的,開小攤的,還有小酒肆大酒樓,什麼樣的客人都有。
京城一片生氣勃勃。
許雙婉這段時日因為身子不更一直呆在侯府內,這天傍晚去皇宮的時候,她特地讓人繞了一小段路,穿過了一小段鬧市,她沒有掀簾往外看,僅聽著那些行人與腳夫絡繹不絕的吆喝聲的討價還價聲,她嘴邊的笑就沒有斷過。
進了皇宮,請完安的許雙婉看著肚子甚大、整個人圓圓潤潤的皇后娘娘,她眨了眨眼睛,都不敢認人了。
齊留蘊被她看得有幾分羞澀。
她讓自己吃得太好了,這段時日為了補奶水奶孩子,她是她奶娘給她遞什麼,她就吃什麼……
她奶娘甚至還去歸德侯府去問過單藥王給義嫂開的補奶水的方子,遂她成天吃啊喝啊,一不小心,臉就跟肚子一樣,有點又圓又大了……
皇后也是美人,她與許雙婉皆是同為秀美之人,只是她的秀美與宣相夫人那種溫良淑雅不同,許她是西北人,她的美當中帶著瀟灑磊落之氣。
現在她身上的瀟灑磊落被胖臉蛋都沖淡了,明亮秀美的皇后,變成了一個一看就是日子過得不錯的富態貴婦。
皇后先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她看著身姿跟以往差不多,臉孔甚至因為清減幾分變得更是清新脫俗了宣相夫人,她咽了咽口水,強忍住了讓她奶娘再給她端碗湯麵來的衝動,覺得她得在聖上回來之前,至少也得把臉上的肉掉去一半的才好。
許雙婉見她只打了量了兩眼,皇后臉蛋紅了,眼睛連眨個不停,她不禁搖了搖頭。
「嫂子,你坐。」皇后訕笑。
許雙婉都不知道這才三個來月,皇后是怎麼在這段時間內把自己餵得這般胖的。
之前她只有六個月的時候,明明還正常來著。
「相夫人,娘娘其實也是想聖上想的,她一想就想吃東西,一想就想吃……」
「奶娘!」皇后的臉更紅了。
齊奶娘不說話了,退到了一步。
「太醫可是說,於生產無礙?」
「無礙無礙。」皇后連連搖頭,不過她頓了一下,又不太好意思地道:「就是說我這幾天稍微收著點,等發動的時候,再好好補也不遲。」
許雙婉提前半個月左右進宮,就是想著進來替她補一補的,她還以為皇后在聖上走後會胃口不好……
現在發現皇后是個想著人,還能多吃兩口的。
是個福氣人。
許雙婉這廂回過了神來,也是道:「那聽太醫的。」
「正是。」齊留蘊說起來比眼前的人還大半歲,但寶絡看著有點對他這個嫂子又敬又畏,說是把她當娘,連帶齊留蘊都有點慫著她,尤其見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明顯的喜怒來,她這心裡也有點提著了。
「嗯……」許雙婉摸了摸她的手,見她的手溫熱,溫和與她道:「下次聽診是哪天?」
「明天,明天上午。」
「那我明天再細問問太醫。」
「誒。」
「對了,」許雙婉說到這,臉色也溫柔了起來,「聖上跟他義兄說,他想讓您請您母親入宮來陪您幾日,您怎麼一直沒答應?」
齊留蘊臉上的笑收了些起來,她搖頭道:「朝廷一片繁忙,聖上又在外這為天下殫精竭慮,我叫母親進宮來說是事小,但誰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她沉默了一下,抬眼與許雙婉道:「這宮裡是聖上幫著我清了大半年才清乾淨的,這外頭來兩個人,要是把清乾淨的水攪亂了,我怕我這齣點事,就又要給聖上拖後腿了,我娘那邊也知道我的意思,她也是說聖上不在我就更要謹慎些,我想左右不過是這幾個月,等這幾個月孩子下地了,再讓她進來也不遲。」
「想她了罷?」許雙婉輕聲問了一句。
齊留蘊眼睛紅了紅。
想怎麼不想?
一入深宮深似海,隔著一堵皇牆,就跟隔著千山萬水似的,她在裡頭過日子,她母親在外頭過日子,一年到頭,見的還不如一個叫不出來名字的陌生宮女見她見的多。
「要是只接她一人進來,不帶侍候的,可是會委屈了她?」許雙婉小聲地跟她提議了一句。
皇后看著她。
「聖上讓他義兄跟我傳話,說這等大日子,他不能陪在你身邊也就罷了,他希望他岳母能代他守你幾天,等他回來。」許雙婉輕聲道。
本來一臉喜氣笑呵呵的皇后聽到這句話,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哭著擦著眼淚都不好意思看許雙婉:「我都跟他說了,我一個人好好的,他回來我肯定白白胖胖的什麼事都沒有……」
雖歸這般說,但齊留蘊的眼淚還是越流越多。
她從來不知道相思如此纏人、磨人,哪怕是聽他經由人傳的一句話,她都能淚流滿面。
「莫哭。」許雙婉替她擦著眼淚。
「誒。」齊留蘊低著頭,掉眼淚不止,過了一會,她強行把眼淚擦了,抬起頭與許雙婉道:「不瞞你說,我老家那邊大伯母也來了,說是我的頭一個孩子,想過來見見。」
但怕出意外,齊留蘊硬下了心腸硬是沒見。
母親還好,齊留蘊最怕就是老家的那些親人當她當了皇后,就變了,連親人都不認了,嫌棄了。
可她是想見,卻不敢見。
寶絡不在,她走哪步都怕,她有事不要緊,可寶絡的孩子要是出了事,讓她有什麼臉面去見寶絡?
「那您也想見她?」
齊留蘊點了點頭。
「那就讓您母親和您大伯母都來?」
齊留蘊看著她。
許雙婉點頭道:「那我去請她們……」
由她開了口,出事了就由她擔著。
「不是,我……」
「嗯,這段時日我也沒怎麼照看您,聖上跟您的孩子都要落地了,就由著我照顧您一回罷……」許雙婉說是對皇后有「知遇之恩」,但她到底是跟皇后隔著一層,她不是皇后的母親,也不是她的親人,她的陪伴對皇后來說,是勝不過生她的母親,陪伴她長大的親人的。
許雙婉在進宮後的第二天,就讓她丈夫那邊出口說了寶絡的話,讓眾人知道請皇后娘娘的母親和大伯母進宮是聖上的旨意。
皇后說來是一國之後,在這事上,確實比不上由外臣開口的好,她要是隨意開口讓娘家的人進宮,輕則會讓人覺得她在聖上不在的時候,任意親近娘家,更有甚者,她這段時日要是出點事,連帶整個齊家都脫不了干係。
齊留蘊是到了這個位置,才知道什麼叫做牽一髮動一身,她已不是隨便能動彈的人了。
齊家那邊一得旨意,隔天一早就早早的侯在了宮門外,等著進宮。
她們一早就到宮門前了,但被人領到皇后娘娘面前時,都已是中午了,等她們看到圓圓潤潤的齊留薀,齊夫人與大伯母過來就是紅了眼。
親人與旁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親人眼裡,總會看到孩子最不容易最讓他們心酸的那個點。
許雙婉看她們見著,便退了出來,站在了宮廊下,讓她們說會話。
沒想,她站了一會,齊家的族母齊大夫人走了出來,看到她,蒼老滄桑的齊氏牧馬一族的族母擦了把臉上的淚,隨即豪慡地笑了起來,用她高亢嘹亮的大嗓子跟她道:「讓她們母女嘮兩句,我出來走走。」
許雙婉朝她微笑點頭。
「我聽說,你也有孩子了?」齊大夫人看向了她被衣裳掩在下面,只有一點顯懷的肚子。
「是,六個多月了。」
「你瘦,你要多吃點。」
許雙婉笑著點頭。
齊大夫人走近了她,看著她的笑臉,在她臉上看了一會,琢磨了下才道:「你可厲害了。」
「誒?」許雙婉沒聽明白。
「現在你們京城當中的女人也可以給朝廷幹活,挖路挖渠道也可以領跟男人一樣的工錢,聽說這事是你幫著她們說了話的?」齊大夫人問道。
許雙婉稍稍愣了一下,爾後搖了下頭,道:「也不是我說了話,而是民為生計所迫,有那家中無男人勞作的,上有老下有小要供養,這次朝廷修路挖河用人甚多,也有能用到她們的地方,朝廷思慮再三,也想著人盡其用,且天下男女都為子民,沒有不用的道理。」
「是吧?你們的這些個道理我都聽不懂……」齊大夫人用她那腔大西北的嗓音哈哈笑了幾聲,「不過我去工地看過了,還幫她們挖了半天鋤頭,那些女人,可不是我吹,一個女人能頂兩個男人用,不會偷懶耍滑不說,那些男人們收工了,她們還都要多挖幾鋤頭,我跟工頭聊起來,都聽他說同樣一塊地方,她們挖的可快多了。」
「您還去看過了?」
「可不,來京城呆了幾天,家裡也沒什麼事做,我一做點什麼吧家裡的那些個下人就被我嚇得半死,但我天天打理馬場,一天不做事就閒得慌,全身不舒坦,這不,我聽說外面女人挖道還能掙錢,嘿嘿,我就出去看了看,我也沒真做,就是搭了把手,也不敢讓人知道,丟我大侄女的臉。」齊大夫人說罷,覺得又點不對勁,左右看了看,見宮女和那些侍候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退下去了,她摸摸被頭巾包著的頭髮,朝許雙婉笑道:「你也是家裡人,我跟你也不見外,就都說了,在外我可是一個字都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