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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阿莫哭著上前,把鞭子雙手奉到了他的眼前。

    宣仲安拿過軟鞭,在手上纏了兩圈,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的眼睛血紅得連眼珠子都像是紅了,他看著陶靖面無表情地道:「讓你還有力氣說話,是本官的不是。」

    他甩出了鞭子,狠狠地往陶靖身上抽去。

    「你這個畜牲,連恩人,至親,外祖父都不認的畜牲……」陶靖叫著,聲音越來越小,痛苦的呻吟聲一聲叫得比一聲尖刻短促。

    行道難,行道難。

    難於山險,難於水阻。

    難於大道恩親兩難全。

    宣仲安一鞭一鞭一抽著,那些鞭子就跟抽在了他的身上心坎上一樣,讓他痛得腦袋一片空白。

    「長公子!」

    阿莫的大叫聲中,宣仲安腳下一個踉蹌,他撲倒在了地上。

    宣仲安推開了阿莫扶他的手,他把臉覆在冰冷帶著血跡的地上,疲倦地道:「讓我歇一會。」

    讓他歇一會,就歇一會,等他站起來,他就還是朝廷的左相,歸德侯府的長公子。

    **

    「娘,醒了!祖爺醒了!蘇大夫,蘇大夫……」姜張氏是第一個看到祖父眼睛眨開的人,她喜極而泣,叫完了人就回頭趕緊小心地握住了老人的手,「祖父,祖父。」

    她喜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

    姜大夫人這時候也撲了過來,回頭就朝丫鬟聲嘶力歇地喊,「快去稟二夫人,就說醒了!」

    饒是她在姜府經歷了眾多風雨早已對許多事波瀾不驚,這時候她也是撲到了姜老太爺的面前,痛哭喊道:「爹!」

    太好了,他沒有出事。

    許雙婉這時見姜府的人圍上了上去,她遲疑了一下,只一下她就轉過了頭,去了外屋。

    姜宣氏一見到她就站了起來,她紅著眼睛結結巴巴地道:「婉婉,我沒哭了,我不亂說話,我就看著,就站在旁邊看看,能不能讓娘進去?」

    她說得許雙婉心裡一酸,「您進去吧,外祖父無事了。」

    「啊……」姜宣氏眼淚流了出來,當下就跑進了裡頭。

    許雙婉走過去,抱起了小手乖乖放在腿上,坐在大椅上的望康。

    今天的望康乖極了,自入曾外祖父家,他就沒有鬧過一聲,這時被母親抱入了懷,他摸著母親含淚的眼,憐惜地吹了吹,與她小聲道:「娘的眼睛不疼,不要哭,望康吹吹,不疼了。」

    許雙婉笑著掉出了淚,緊緊地抱住了她的孩兒。

    抱了一下,她擦掉了眼淚,正要出門,就碰到了正要進裡面的福娘。

    福娘看到她,眼睛一紅,與她福了下腰,「少夫人,長公子來了。」

    許雙婉看著她明顯有異的神情怔了一下。

    「小長公子我來抱,您出去吧。」

    福娘來抱的時候,望康軟軟地說了一句,「望康也想見爹。」

    「等會啊。」福娘勉強笑著道。

    許雙婉這時已心神不寧了起來,等到她摸了下望康的腦袋出門,她的腿一邁出高檻,她的身子就定住了。

    她看到了一身血漬,整個人就像從血池裡爬出來的丈夫,他尤如地獄修羅地站在院子當中,當她看向他時,他死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的眼睛也看向了她。

    許雙婉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

    在走到他面前後,她伸出了手。

    一直動不也動看著她動的人突然身子一顫,往後退了一步,許雙婉想也沒想就撲進了他的懷,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她問。

    宣仲安閉上了眼,直到此時,直到被她緊緊抱住,他才覺得冰冷的身體有了一點溫度,他這才覺得,原來他還活著。

    「婉婉?」他小聲地叫了她一聲。

    他的聲音,小,又細,細得不像是他,也脆弱得不像是那個在外頭頂天立地,撐起歸德侯府的長公子。

    「誒,夫君。」許雙婉抱緊了他,她抬起頭來,忍不住哭出了聲,「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

    宣仲安低下頭,他的腦袋疲憊地抵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道:「婉婉,路太難,太險了。」

    「再難,再險,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兒子,你有婉姬,有望康啊……」許雙婉雙手往上摸向了他的腦袋,她栓住了他的頭,緊緊地抱著,「我們至死都陪著你啊,夫君。」

    第124章

    宣仲安在她的肩上閉上了眼。

    許雙婉忍住眼淚,「好了,我在呢,夫君,我在著。」

    有她在,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會陪他一起闖。

    「我們進去,換身衣裳,去看看外祖父,他剛醒,表舅表兄他們不在家,你先去看看他。」

    宣仲安一聽,眼睛飛快睜開,抬起頭看向她。

    「外祖父?」他啞著聲道。

    「嗯?」許雙婉沒聽明白。

    這廂,卻見他鬆開她,飛快往裡跑去,許雙婉不明所以,在原地站了一會,就見剛跑進去的人又飛快跑到了她面前。

    「婉婉,我要換衣裳,還要洗頭。」他道。

    許雙婉看著他又亮起來了的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看著他她深愛的眼,她微笑了起來。

    她笑著點頭,抹著他臉上的污垢,「這就去。」

    **

    在捉拿陶靖之前,為免陶黨反撲,寶絡把所有可信任的人都派往了幾處很重要的地方----朝廷尚還有他和他義兄坐鎮出不了亂子,可地方上的那些陶黨就不好控了,尤其陶靖還有幾個很厲害的兒子的徒弟坐任地方早成一方勢力了,遂姜家的老爺和公子身負聖旨,在事發之前去往了地方控制陶黨。

    姜家可以說是在為聖上、為自家賣命,但他們說是為侯府、為宣仲安在賣命也不為過,遂宣仲安披散著一頭半濕的頭髮跪到外祖父面前時,他先給外祖父磕了個頭。

    姜老太爺剛醒,尚不知外面之事,這時候他也只是醒,沒力氣和精神,手朝外孫的方向動了動。

    宣仲安跪著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老太爺用力地握了握外孫的手,眼神慈愛地看向了他。

    隨即,他朝大兒媳婦看去。

    姜大夫人猶豫了一下,末了在嘴裡嘆了口氣,朝在場的人道:「好了,讓老太爺和表公子呆一會。」

    一行人退了出來,許雙婉也跟了出來。

    姜大夫人看向她:「你……」

    不呆在裡面?

    「我帶母親去歇一會。」許雙婉朝她欠了欠身。

    她沒說的是,父親那邊人還沒來,她是派了家中護衛去叫的人,這都快兩個時辰都入夜了,怕是出事了。

    但姜家這時忙又亂,她丈夫那邊才將將洗乾淨去了外祖父那邊,她這頭得先問清情況,好等他出來的時候能告知他的情況多一點。

    「好,去罷。」姜大夫人也沒多說,老太爺怎麼出的事,二弟媳還沒查出來,她得幫著一塊查,另外她還得守著老太爺,這幾天她是不敢離開了。

    許雙婉去了被虞娘扶著的婆母處,見婆母一臉憔悴的淚容,她頓了一下,還是沒把公爹可能出事的猜測告知她,而是使了眼神讓虞娘先行扶了她出去。

    等她一走,許雙婉就朝采荷道:「叫阿莫過來。」

    「是。」

    許雙婉沒離開門,姜張氏見她在此地等下人過來,便叫了姜家守護的下離得遠了點,阿莫很快就過來了,嘴裡還塞著一嘴的饅頭沒咽下。

    「少夫人。」他含著吃的含糊道。

    「你手邊有人沒有?」

    阿莫一愣,趕緊強行把嘴裡的饅頭乾咽下,嚼也沒嚼,「有!」

    「我未時來的姜府,來之前就派了兩路人馬,一路往刑部,一路往工部,現在長公子來了,但侯爺還沒過來,也沒人報到姜府來……」

    現在都酉時了,阿莫一算時辰,當下就作揖道:「我現在就帶人去工部。」

    「分三路,一路去工部,一路去侯府,一路在工部與姜府的路上打聽著點……」

    「是。」阿莫一揖,轉頭就去了。

    許雙婉吩咐完,走前看了看門,這才帶著人去了婆母在姜府的歇息處。

    她一過去,就聽虞娘說夫人吃過補神的丸子睡下來了,許雙婉見她睡下了,心道也好。

    能睡就好。

    這時候,許雙婉都覺得婆母這心上不喜歡擔事的性子也有她的好處來了。

    她這又準備回老太爺的院子,沒成想,還沒走歇息的院落,福娘就過來叫住了她,道:「小長公子在炕上自個兒玩了一會,剛才聽到您來了,就要穿鞋往地上走,我看他是要尋您。」

    「沒睡?」

    福娘搖頭。

    許雙婉又回過了身,回瞭望康呆的屋子。

    望康正伸著腳讓喬木嬸嬸幫他穿鞋,見到母親來,他露了個大笑臉。

    許雙婉也回了他一個笑,過去接過了鞋子幫他接著穿,一穿好就抱起了他,與他笑道:「望康今兒沒搗亂,就覺都不睡了?」

    望康把臉躲在她的肩膀里,呱呱地笑。

    見到母親,見到母親臉上又有了笑,她不哭了,望康也就不覺得心裡堵堵的了,他又快活了起來。

    許雙婉抱了他出去,「我們去找爹。」

    望康點頭,抱著母親的脖子不放。

    他的手纏得比以前的緊了點,許雙婉心想,她的孩兒怕是嚇著了。

    「爹在曾外祖父那呢,等會見了曾外祖,望康給曾外祖作個揖,請個安好不好?」

    望康點頭,「好呢,望康會著呢。」

    他會作揖,要好好給曾外祖做。

    許雙婉抱了他過去,屋裡還在說著話,她也沒讓人請示,就抱著望康坐在外屋等人出來。

    望康中午是要午睡的,這日他沒睡,但入了母親的懷,他坐了一會就打起了瞌睡,沒一會就在母親的懷裡睡著了。

    虞娘要過來抱他,許雙婉朝她輕聲道:「我再抱會。」

    她在外等了半柱香的時辰,才等到了人出來。

    許雙婉抱著望康迎了他,宣仲安想也沒想,張開大手,把母子倆抱入了懷裡,在她發間落下了一吻。

    他身後跟著的蘇太醫和孫大夫這兩個人,這兩人一看小夫妻倆抱上了,很識趣地快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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