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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李清察覺到那角落有人回頭的時候,就只看到了一個匆匆離開的矯健背影,連人的正面都沒看到。
等護衛去了,許雙婉朝他們溫和道:「我知道了,起來吧,我們去院裡走一走。」
李清他們被侯府的下人請了起來。
許雙婉等了他們一下,就抬腳往外走……
等快要出門的時候,她朝李清他們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們也不必著急,我讓人去問我家夫君的意思了,他等會就會讓人過來送消息。」
許雙婉所說不假,還沒到中午,只過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家長公子就著人給她送來了話。
許雙婉得了信,隔開了眾人,就與李清和陶怡兒道:「你們不必取信於我了,我們家長公子信你們了,他說,回去了,你們該如何就如何,像往常一樣,這幾天只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好,這幾天這件事應該就會了,你們記得護好孩子,回頭等事一定,他會差人送你們出去。」
李清跟陶怡兒都有點茫然地看著她。
「怎麼?」許雙婉看著他們,「有不妥的地方嗎?」
「就這樣?」李清不敢置信。
「嗯?」許雙婉沒明白。
「不需要我們再做什麼了?」
「應該不需要了……」許雙婉略思索了一下,道:「他沒有別的吩咐,應該就是不需要了。」
「不需要我帶他們去……」李清迷茫道。
「他沒說,應該是不需要了,他會有別的辦法吧。」許雙婉也不好跟他們多說她丈夫那個人的心思,陶靖這一來年間沒少在他這裡安暗樁,但他何其不是?陶靖在他這裡的那幾個重要的暗樁早就是他的人了,只是陶靖手裡握著太多人的把柄和醜事,有些人還在望風當著牆頭糙,他也不好一時逼急了攏不好人,只能慢慢來,但現在他下了狠心,許雙婉也就知道,她丈夫是鐵了心要拔掉這顆毒釘了。
「你們沒得好處,」不說李清,就是陶怡兒都不信,她警惕地看著許雙婉,「你們會幫我們嗎?」
「會的,他答應了就會。」許雙婉朝他們笑了笑,見他們還是不信,她先行帶人離開了。
他們不信,她也不怪。
黑暗當中行走走了,突見光明,人都是眯著眼的,不會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就如她之前也不相信,她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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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陶靖在大殿已經是怒不可遏,忍無可忍了。
這是什麼大宴?酒沒有不說,還說以茶代酒會好,裝到這個地步,真是笑死個人了。
可他身邊還坐著兩條老狐狸在跟他打哈哈,話里話外都是在跟他對著幹,陶靖不想示弱,只能冷然干坐著陪他們耗。
而這頭宣仲安正坐在戶部的金部主事面前,跟他道:「你給我算算,陶大人府上這些年攢的家財幾何?」
戶部主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沉思了一下道:「數十萬貫家財罷?」
宣仲安頷了下首,又漫不經心地道:「我聽說之前你每年冬天都要從你家北邊那邊的莊子給他送一車好羊肉過來,你是十二月送,閻大人是三月送,還有幾個大人也是每隔三個月一個季度就要給他送一趟你們在各地搜尋來的好東西,你是每年送的羊肉,羊肉這個東西,補啊,是好東西,你去年的送完了是吧?」
他看著他的戶部主事,道:「那閻大人的是這幾天送?」
戶部主事面無血色,手迅速垂了下來,在袖子下顫抖不止。
第118章
在朝當官的,只要是去過陶府,對陶大人有所求,自是要辦陶大人辦點事,給他行方便是輕,有的還得幫著他做事,說是助紂為虐也不為過。
陶大人操縱人心也有一手,幫著他壞事做多了,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自然而然地,誰也不會去想背叛陶大人的事情,並且還會因為怕牽累到自己,幫著掩飾。
陶靖也因此就算這幾年醉心於得道成仙疏於朝廷中事,他也自信這朝廷還在他掌握當中。
當皇帝算得了什麼?讓百官乖乖聽話,被他所用才是實權。陶靖到現在也都不怎麼把新帝和新相看在眼裡,就他看來,這兩個人嘴上的毛都沒長齊,尚還有著幾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硬氣,這事本來等過幾年他們身上的硬氣沒了就好了,但宣仲安現在天天帶著那個新帝跟他作對,暗中不斷剷除他的羽翼,這就令他很不快了。
從來只有他玩弄人於鼓掌的份,哪有他被人按著打的時候?宣仲安這是在逼他出手收拾他。
戶部這個金部主事是宣仲安指定的,他是當朝御史大夫的兒子,為籠絡御史台那群高官,宣仲安從御史台高官家中的那幾個兒子當中挑了幾個出來為官,加上進了御史台的那群新晉的官員,御史台自然是為他所用,這小半年,御史台幫著聖上清肅了許多不法不倫之事,這全是宣仲安在寶絡上任後就迅速把御史台掌控在手的功勞。
安排幾個人到各部為官,宣仲安這點權力是有的,不過他安排是安排了,用意也不少,這段時日,他也沒少跟這些人說話聊天,也不避諱讓他們知道,他多少是知道他們背後的那點子事。
只是這事情大小,他尚還不知深淺罷了,這幾個人也跟他打哈哈,有的也說是棄暗投明了,但彼此都不信,彼此一直在虛與委蛇。
陶靖的人太多了,這是宣仲安在朝為官,尤其為相後最深的感觸。
他能扳得動霍家,但這個陶閣首,他一直就不敢怎麼動彈,跟寶絡商量了又商量,才有了後面徐徐圖之的決策。
宣仲安也不是無所不能,陶靖搜集童男童女這種邪魔歪道的事,他事先也想過一點有關於此的猜測,但那些猜測都只涉及到了點皮毛,他先前疑惑的只是陶府春麗院的那些童女是哪來的----陶府自然說是買來的,但據宣仲安所知,陶府活著的童女跟死了的那些加一塊,對不上陶府這些年買的那些個人,他之前算的,前者要多出十幾個人來了。
婉姬那邊傳來了話,加上這段時日他著人查的各項事情,從種種蜘絲馬跡當中他把重重線索聯繫起來,他才恍然大悟。
他雖說有所悟,但很多事也不確定,不過,一看他試探何元,何元的表現,這事也就確鑿無疑了。
他這發現也是讓人腳底生寒,死的原來不是那十幾個,而是成百上千。
這種事傳出來了,民間都要大亂。
戶部主事何元面無血色,宣相大人更是一臉蒼白,臉色漠然冷酷。
他垂眼,瞥向何元:「之前我與你所說的話是真,何大人再細想想,你是真的棄暗投明,還是要接著再左右逢源?」
話罷,他又道:「你有個好父親。」
如果不是何元父親御史大夫何止是他外祖父多年好友,如果不是他父親帶著御史台幫著聖上清肅朝廷,何元在他手下,未必能保住命。
只可惜何老大人那等一生嚴以律己之人,生了個道貌岸然的兒子,居然會幫著陶靖做那等傷天害理的事。
何元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勉強笑了笑。
他只想了一會,就道:「我幫你,站你這邊。」
他年紀大了,才知他父親以前對他的那些苛責和鞭笞都是指望著他成才。只是他年輕的時候不屑他父親的那一套,自認為憑他自己,無需刻苦去讀那些沒用的書,更不用端正己身才會受人尊重,他覺得憑他聰明靈活的腦袋就能站在萬人之上,那時候他跟了陶靖,酒色隨手可得,那可是他父親一輩子都沒得到過的享受,好酒美人都如此,他飄飄然不已,只是好景不長,他享受的是要代價的,陶靖給了他甜頭,當然不會沒有所求,如此一步錯,步步錯,等他成了陶靖的幫凶,他更是脫不開身了。
好在他父母親幫了他一把,拿妻子兒女把他綁了回來,他這幾年也漸漸拉開了與陶靖的距離,也不再去陶府了,只是陶靖吩咐他的事他不得不去做,但他也不蠢,他畢竟是何止的兒子,還是有所顧忌,所以有些事他知道歸知道,但不會親手去做,他也只是給陶靖找童男童女,但不褻玩,也不以屠殺他們取樂。
這事瞞得很深,知道的沒幾個人,何元心道真相一被揭露,老父親知情後怕是要被他氣出個好歹來,但何元也知道他也只能幫宣仲安一把,算是將功贖罪,才有臉面去那個為他操心了一輩子的老父老母那請罪。
兒大才知父母恩,何元悔不當初,但也追悔莫及。
「嗯。」宣仲安策反成功,但心中毫無波動,他扯了扯嘴角,端起了茶杯往閣老座席那邊去了。
陶靖用酒色滲透了朝廷上下,即使高祖那會留下了不少能臣,但就是能臣能躲過酒色財氣的侵襲,他們的後輩也被他收買了,這些老臣子不管是為兒子還是為孫輩,都不得不受陶靖掣肘,先帝又是荒yín無道之輩,於是先帝在位的十來年,沒有一個老能臣敢出面為國為民出聲,高祖留下的太平盛世,就被敗了個徹底。
這是誰之罪?受掣肘的臣子脫不了干係,但罪魁禍首是先帝跟他重用的那幾個跟他是一丘之貉的臣子。
陶靖得死。
宣仲安知道,他現在就是不動陶靖,陶靖也要動他了。
他把陶靖逼得太緊了。
「閣首大人……」宣仲安端了茶杯過來,朝陶靖淡然一笑,「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陶大人見諒一二。」
陶靖剛和何閣老何沫鴻在嘴上過完招,被何沫鴻這個跟滑泥鰍一樣狡猾的老東西堵了一肚子的氣,看到宣仲安過來說話,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還以為歸德侯府這幾年起來了點,侯府能富貴如昨,沒想清貧如舊,侯府家風著實讓老夫不得不敬仰啊。」
連杯酒都沒有,陶靖在心裡輕嘲,歸順宣仲安的臣子是新臣子居多,多數都是沒嘗過富貴奢侈,美人在懷的暢快,等他們當官當的久了,知道了當官的好處,豈可能還會跟著宣仲安走?
如此也好,陶靖對把宣仲安踩下的信心又大了點,但嘴裡還是不饒人。
「陶大人過贊了,」宣仲安笑道:「我侯府當然比不得陶府,豈能與陶閣首府里富麗堂皇的瓊樓玉宇相比?即便是聖上,也不敢說住的比您好。」
陶靖臉上的笑沒了,他抬著眼,看著宣仲安是淡道:「宣大人這話說來就誅老夫的心了,老夫的家再富貴,能富貴過聖上去?宣大人莫要對老夫有所成見,就把這要老夫命的高帽子往老夫頭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