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少夫人?」虞娘看向她。

    「那就一道罷。」許雙婉略思索了一下,點了頭,但這頭一點完,她又後知後覺,慌忙道:「虞娘,你差人去跟長公子說一聲,就把剛才三丁的話給他說一遍。」

    「是。」虞娘笑著福身,去吩咐人去了。

    許雙婉這廂先去了漱芳殿,到時也沒有先進去,而是坐在了殿外的亭子當中,等聽到人聲,她站了起來,走出了亭子,站在半道上迎了那前來的一行人。

    陶怡兒走在了最前面,等她越過高檻,踏入門,看到了一位迎風亭亭而立、再是秀美動人不過的女子,她愣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她身後那些跟隨她的少女和婢女也是不自禁朝那位秀美貴氣的少婦看去。

    看著她,一行子步履竟有些躊躇了起來,一時之間,一個接一個忘了邁步。

    「請問,這位可是請來我府做客的怡姑娘?」許雙婉剛才那晌思來想去,還是把人稱為了怡姑娘。

    怡夫人,說來看似「尊貴」,可她才十八歲,那位陶閣老的年紀可是當她祖父都綽綽有餘了,許雙婉便沒那般稱呼她了。

    這廂許雙婉微笑著開了口,陶怡兒愣了一下也回過神來了,很快就福了身,輕脆地叫道:「陶府陶怡兒,見過宣相夫人。」

    「見過宣相夫人!」

    「不必多禮。」一群如黃鸝百靈鳥的姑娘們一聲接一聲輕脆地請著安,許雙婉嘴邊的微笑不禁更深了起來。

    她是個喜歡美人的,這一次一來就是有七八位,難怪她家長公子勸她莫要看花眼。

    「見過宣相夫人。」這時,站在眾女後面,因身材顯得頎長人也就格外突出的李清突然開了口。

    許雙婉朝他望去,微笑道:「二郎哥。」

    李清一愣,等眾女回頭朝他看來,他才回過神,朝許雙婉又行了一揖,失笑道:「多謝未見,許二小姑娘可別來無恙?」

    「甚好。」許雙婉朝他微笑頷首,又朝一群美人兒抬了下手,道:「快往殿中坐,我已讓人備好茶水點心了。」

    她很是親切,說話的聲音也很是好聽,就跟太陽底下徐徐吹來的春風一樣沁人心脾,等她回頭轉過身領著路往殿中走時,陶怡兒朝她身邊的一個身著黃衣的少女點了下頭,讓她帶著後面的人走在了前面,而她則不動聲色慢走了幾步,等到了後面的人。

    「你跟她熟?」她輕聲開了口。

    「小時候見過幾次。」李清看著前方,嘴巴也動了動。

    這時,有人回過了頭,看向了他們。

    李清朝人燦然一笑。

    那人抿了抿嘴,回過了頭去。

    陶怡兒看到,在心裡冷嘲了一聲。

    那死老頭,真是無論他們走到哪裡,都不忘派人盯住他們。

    「聽說她有點小家子氣。」

    「你這是嫉妒人家吧?」

    「我嫉妒又如何?」

    「不如何。」

    陶怡兒側頭,看向他:「他人鮮花錦簇時,你也曾恨得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了。」

    李清微笑不語。

    「李清,你跟著來是作甚的?是邀功,還是來沾舊人的光的?」陶怡兒臉上神情冰冷,美得不可方物,嘴裡卻極盡所能地諷刺李清,「你這是任何一個機會都不放過,逮住了就敢不要臉罷?」

    李清還是笑著不說話,輕邁著小步,跟在了人群後面,也沒有快走避開陶怡兒。

    「你不去哄那些死老太婆,來哄她?」陶怡兒往前抬了抬下巴,嘴邊的嘲笑都快掩飾不住了,「你剛才也見過那位宣相了,你有什麼比得上人的?一個是住在天上的丹鳥鳳凰,一個是活在臭水溝里的鴨子,你居然也敢到人前來現,李清,我看你是一年比一年更不要臉了。」

    「上次你還說我沒臉呢。」

    「你還是去死吧!」陶怡兒冷笑了起來。

    李清這時臉上的笑淡了一點,「我去死不要緊,但儂兒要活著。」

    這廂陶怡兒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眼皮也垂了下來,任誰都看不到她眼裡突然泛起來的紅絲。

    儂兒是一個小時候照顧過她幾分的姐姐生的女兒,陶怡兒在心裡把她當親姐姐,在她這個姐姐死去後,陶怡兒把她生的女人當親外甥女,當成了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看待。

    儂兒現在五歲了。

    再過一兩年,陶怡兒不知道她跟李清還會不會護得住她。

    「你信她嗎?」到此,陶怡兒不再跟他鬥了,問出了她自知道李清非要跟來就想問的話。

    「信一點,」李清不敢說他能把他唯一的親生骨肉的安危寄託到他小時候認識過的人身上,哪怕她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姑娘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她在我最走投無路,沒人信我的時候,給過我點銀子……」

    「一點銀子是多少?李清,我沒想你是如此記恩的人,我姐姐連命都為你丟了,我可沒看見你時時刻刻記得她!」

    這不是跟陶怡兒吵架的時候,眼看就要進殿了,李清回首,跟她道:「怡兒,趁此機會,姐夫要博一把,你紛姐姐死前我答應了她,要代她照顧你和儂兒,這次我想好好為她完全一件她想讓我做好的事情。」

    他不敢說,但他還是想盡一次力,賭一次,哪怕可能因此要賠上他的性命。

    儂兒等不了太久了。

    「你……」陶怡兒冷笑,壓根不信。

    如果不是他虛榮膚淺,她紛姐姐何至於為保他的命而去死?

    但李清這時打斷了她,現在人都進去了,就剩他倆了,他目光格外平靜地看著這個比他遭遇更為悲慘的小女子,「怡兒,照顧好儂兒,照顧好你自己。」

    第117章

    說著,李清就走了進去。

    留陶怡兒在後抬起頭,強把眼淚忍了回去。

    隨即,她低頭,恢復了平常的神色,又成了那個淡然美絕天下的怡美人。

    這廂許雙婉已經進了殿堂當中,坐在了上位,看著虞娘招呼跟隨進來的客人入座。

    等後面的兩個人進了門來,見李清朝她又作了一揖,她笑了笑,點了下頭。

    李清見她並沒有裝作跟他不認識,再見面,態度還算和善,他這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各種滋味都有。

    人的命運和境遇,李清也不知道老天是怎麼分人相待的,但他眼前的這一位,是他難得的見到的好人得了好報的人。

    此時的她秀美高貴典雅,李清從她的溫和雅靜的笑容里才能看出她小時那時的痕跡來。

    她變得更好了,李清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如他,他早被歲月打敗,一身污髒,身陷囹圄脫不開身。

    當初他走的一步錯著,成了步步皆錯,李清也曾憤恨老天不公過,但在紛娘死後,只有他護著女兒後,他的憤世嫉俗也成了那過往的雲煙,再也找不到蹤跡,他日日所能想的就是怎麼護著女兒活下去,哪怕因此他的頭要低得比以往的還要低……

    李清早已不是不經世事的公子哥,也知道這一路來這位嫁入歸德侯府的許家二姑娘所經歷的,也知道她是行過刀山火海踏過血途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看到她笑容如春風般迷人深遂又溫和,他比他想的見到她時該有的心情要平靜、冷靜多了。

    「這位公子,這邊請。」虞娘過來,把李清和陶怡兒帶到了少夫人的下首。

    「多謝這位娘嬸。」李清朝虞娘舉手笑道。

    他是翩翩佳公子,又是個慣會討上了年紀的夫人喜歡的,一言一舉都有著說不出的好看,又極易讓人感覺他容易親近,虞娘對著他的笑,下意識地就是一笑,笑罷才知道她此舉逾矩了。

    她是府中的大管事娘子,是替少夫人出面的管家娘,平時最好是不苟言笑才好,且她也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向來穩重,這是她得少夫人看重的原因。

    受到了陶家來的這位公子的盅惑,虞娘不禁收起了笑,輕攏了下眉,等李清坐下後,她朝少夫人福了下腰。

    許雙婉朝她點點頭,與已經落坐了的客人道:「你們是頭次來我府做客罷?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她太客氣,落坐的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他們是什麼身份,不管大人怎麼說的,他們心裡是清楚的,以往去了別人家,往往是見不到當家什麼夫人的,就是見到了,也都是那家人的鄙夷。

    尤其,越是達官貴人家,越是看不起他們這些玩物,哪怕在他們胯下稱臣的,偷了一晌歡,但心裡到底是看不起他們的。

    這幾個人奉命而來,沒想當家的少夫人沒給他們下馬威不說,還親自出來接待他們,說話也客氣,這時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人在心裡想她是不是傻,看不穿?但抬頭瞥一眼她,又看不出一點愚笨的樣子來,這下心中更是頗有幾分尷尬。

    陶家來的這幾個都是在陶府極為出色的人,無論容貌才情還是腦子,說起來,他們也只是命賤,人卻多少還有著二三分品性。有人看不起他們,他們反而會把頭仰得高高的,不管受不受傷,也都要裝作不在乎,但眼下看這位歸德侯府的小侯爺夫人,當朝的左相夫人待他們客客氣氣的,這言語神態當中看不出絲毫睥睨與厭惡來,他們反倒拘謹了起來。

    他們畢竟是玩物,這下真被主家夫人當客人待了,說是有點受寵若驚也不為過。

    因此,漱芳殿一下就靜默了下來。

    許雙婉見眾人不說話,便微笑道:「請喝茶。」

    「您客氣了,多謝您。」此時下方,有位十幾歲看起來再是清秀不過的少女怯生生地說了一句。

    許雙婉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端起了茶,先行喝了一口。

    見她喝了,諸人這才動了起來。

    許雙婉無論是在許家,還是在侯府都是個當事的。這當事多年,她見到什麼人都不怯場,招待什麼客人,也自有她的招待之法,不過她見人最重要的一點、萬變不離其宗的一點就是無論見著什麼人,只要不是仇人,都帶著一點真心才好。

    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只要活了點年頭的,都不是傻子,你看不看得起他們,他們心裡有數,就是傻子,你討厭還是不討厭他,他就是腦子不清楚,身體也能感覺得出。

    老師太曾說她有佛根,自生下來身上就帶著善因,但許雙婉受了老師傅很多教誨,知道的越多,也就越不看重老師太當初對她的批語----其實這是她行的道,她擇了一條力所能及儘量和善一點的路去走,初時看著是艱難了點,是傻了點,但她所求的,最後還是給她帶來了平靜。總歸是她要做人一輩子,去行善還是為惡,結果是好是壞,自己做著,自己擔著,這不是在她眼中眾生皆平等,而是她此生做人的為人之道。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