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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面對著當然渾身起了肅殺之氣的皇后娘娘,陳太妃的臉頓失血色,她很想道皇后娘娘這是目無尊長,可這時候她想起,她無子無可靠的娘家,更不是聖上的母親,也未曾養育過聖上一日,即便是現在攀上了的陶靖和霍家這些人,那也是不能拿出來說的,按現在這勢態,他們可能還正自身難保,能保全她的只有她自己,她便把話強咽了下來。
想罷,她當下心一橫,立馬起身朝皇后跪了下來,淚道:「皇后娘娘,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望您看在我為聖上盡過心的份上,饒我這老東西一命罷。」
許雙婉看了一眼強硬了起來的皇后,垂下了眼。
如此便好,皇后比她想的要果敢多了。
不枉她強出了這次頭。
**
皇后很快就被聖上來的人請走了,陳太妃也被帶走了。
許雙婉這夜依然沒有出宮,呆在了前殿。
事情的結果與她預料的差不多,但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沒想到,那四個人有三個人活了下來,她以為會死無全屍的人,全身而退。
霍廢妃帶著大太子和式太子這對兄弟反而把那們侍衛殺了,三人狂歡到最後,穿上了衣裳,打開了冷宮,說要見皇帝。
許雙婉不知道他們這次相見事情談得如何了,她在前殿等到了半夜,了無睡意地坐在椅子當中靠著椅背,等著她家長公子過來。
在等的時間裡,她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
她在想那位侍衛死前在想什麼?他可知道他是為何死的?
她又想,這個侍衛的妻兒以後要如何自處?他們往後可有活路?
但她轉念一想,這世上千瘡百孔的人其多,總有人會找到路活下來的,哪怕苟且偷生也是活。
她想往後的朝廷是不是能平靜一點?
她還想了要怎麼教望康的事,她心道以後他摔倒了她不要老是去扶了,他自己都能哈哈大笑著站起來,她又何必把她的擔心強加到他身上?他以後要長成一個正直勇敢的謙謙君子,心性必定要堅強,她還是莫要成為他的負累才好。
她想了很多,唯獨沒去想那三個人的結局,連去猜她都懶得去猜。
宣仲安半夜回了前宮,以為她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揮退了跟在後面和屋中的下人,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端起了她手邊的冷茶喝了一口。
許雙婉睜開了眼,看向了他。
「沒睡?」
她搖了頭。
「等我?」
許雙婉頷首。
宣仲安放下茶杯站了起來,連著她身上蓋著的毛披把她抱了起來往床上走,與她道:「那兩位自願被貶為庶民流放邊疆……」
他把她放在了床上,低頭與她道:「帶著霍文卿一起。」
「然後呢?」許雙婉看著他的臉。
「霍文卿受了重傷,大概熬不過今晚了,蕭玉娘生的那個皇子當時跟在了聖上身邊,他身上藏了一把細刀,他把那把刀子捅進了霍文卿的肚中。」宣仲安說到這,伸手攔了她過於黑沉的眼,沉聲道:「還要不要聽?」
「聽。」
「不聽了罷?」宣仲安嘆氣。
「要聽。」她開了個頭,而結尾是必不可少的。
「後面,大太子殺了他的長子,用那個孩子手中的細刀捅進了那孩子的脖子,一刀斃命,其後,式太子又跟聖上說,他要是親手了結了霍文卿,聖上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宣仲安躺在了她的身邊,身著官袍的大韋左丞相蜷縮著身體把頭靠在了她的臉龐,閉著眼輕聲道:「扶裕也求了我,說我們十年交情,能不能看在這個的份上,讓他出宮,過一點正常的平民百姓的日子,他說他累了,他再也不願意當皇子,當王爺,當太子了。」
許雙婉睜開了眼,抱了他的頭。
宣仲安沉默了很久,抬頭看向她:「結果你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嗎?」
許雙婉看著他緩緩搖頭。
「大太子反手把刀捅進了他自己的腹中,求聖上饒霍文卿一命……」宣仲安說著,冷冷地翹起了嘴角,「說我們要是不放過她,他作鬼都饒不了我們。」
第112章
許雙婉看著他,臉色未變。
她不關心這些人作鬼會不會饒過誰,她也不怕。
這些人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是惡鬼了。
她也不覺得她的丈夫,還有寶絡皇會怕。
他們本一直就在惡鬼當中行走。
宣仲安撥了撥她鬢邊的發,看著冷靜至極的妻子,道:「霍文卿定在了明早上朝時行刑。」
大太子的話,只能是個笑話。
偌大一個皇宮,他當了十來年的太子,卻未做一件能讓他的話值話的事情,他未對這天下有情,未對皇宮諸人有恩,即便是死了,也只能得想從他身上得利的人的那幾句可惜,且可惜的不是他的死去,而是隨他死去逝去的權利。
「霍家呢?」許雙婉開了口。
「他們將遷出京城,前往礫西,那邊是封涉的地方。」封涉是他的人,能看住霍家了。
「答應了?」
「哼,不答應,讓他們身敗名裂世世代代在京中苟活?」這不是霍家人的性子,他們也忍不了這個辱,負得了那個重。
「可會捲土重來?」許雙婉又問。
宣仲安低頭,親了下她的嘴,眼睛越發地冷酷了起來:「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讓他們去封涉所在的礫西,他就已打好主意了。
「陶閣首他們呢?」這一次,不僅僅只是殺雞儆猴,許雙婉想要的也不僅僅只是割一些人的頭。
「他黨羽眾多,這次會削弱他那邊的影響,他的人有一些也會見機與他疏遠……」更多的也不好與她說,宣仲安便道:「放心吧,他活不了太久。」
許雙婉聽到這,掙扎著起了身,欲要下床人他脫衣。
宣仲安沒攔住,就由著她了。
夫妻倆又躺在床上後,宣仲安一會就睡了,許雙婉抱著他的頭,看著屋角的燈火,一直沒閉眼睛。
**
霍貴女在冷宮被行刑時,許雙婉與她隔的不遠,她在偏殿當中見還剩幾口氣的張才人。
張才人昨天也在冷宮,被藏於能看到一切的一角。
許雙婉在聽說那邊人已經死後,轉頭與坐在她身邊的張才人道:「你在想什麼?」
張才人瑟瑟發抖,臉孔不復以往的清秀,只剩驚恐與絕望。
「餵她喝口水。」許雙婉吩咐。
「不,不,不……」人過來了,張才人掙扎著。
不,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但她已經兩日滴水未沾了,連口吃的也沒有用過,她全身沒有力氣,等人壓著她,水一沾上她的口,她的嘴就不由自主張開,貪婪地喝了起來。
張才人哭了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她會落到如此地步,哪怕是毒藥,哪怕她不想死,身體卻替她自行做了主張……
水喝了下去,張才人的身體慢慢地暖了些,她顫抖著,哭泣著,但一會兒後,她發現她沒有死。
她驚愣地朝許雙婉看去。
「只是水。」許雙婉別過臉,看著大打開的門,感覺著外頭吹來的冷風,風吹亂了她鬢邊的發,卻未曾吹亂她如清水一樣清澈的眼。
「宣,宣相夫人……」張才人舔了舔嘴,她突然看到了生機,突然明白,歸德侯府的這位少夫人,是位真正的大善人,剛才讓人扶她坐起來,現在給她喝水,都不是要嚇她,要她死,只是讓她好過一點,「你想問什麼,我都說,你說。」
許雙婉看向了她。
「霍廢妃死了,就在剛剛,」她開了口,「你現在在想什麼?」
張才人臉上突然湧現的生機,一下就又褪了下去,她又縮回了肩膀和腦袋。
小殿又靜默了下來。
許雙婉沒有逼問,任由她沉默。
風吹得有點冷,她朝虞娘點了下頭,讓她去關了點門。
她也攏了攏身上的毛裘,讓自己暖和點。
她兩個晚上沒怎麼睡了,只打了幾個盹,卻不怎麼睏倦。
「宣,宣相夫人……」
「嗯?」
張才人見她溫和地應了一聲,心中莫名一燙,她終於開了口,道:「是我受了她的盅惑,她說皇后是你的傀儡,是你放在宮中的耳目,只有把她除了,揭破了你,聖上才會看清真相……」
才會看到她,看到她的真心。
「你信她?」許雙婉看著她,溫和地問她:「以前你們很熟?」
張才人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但在她的柔和的目光中,緩緩地搖了下頭。
「我們算是認識吧?」許雙婉朝她笑了笑,「也算是共事過。」
寶絡成親那天,她們一同擔事,把榮鳳宮守得滴水不漏,許雙婉清楚記得,她很欣賞這位手腳利落、辦事有節有度的張才人,也不吝於表達出了對這位女官大人的欣賞與敬意。
她以為,張才人多少會知道點她的為人,知道她對寶絡的態度。
張才人還是沒明白她的話,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你不信我,不信聖上,不信你朝夕相處的皇后娘娘,卻信一個你明知對這內宮對聖上有圖謀的人,你說你是受了她的盅惑,何不如說你是受了你的心魔的盅惑?」許雙婉問她:「你其實就是想當聖上的后妃,只是她給了你一個藉口是不是?」
張才人被她看得腳底發寒,飛快轉過了臉。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你們為何都信她,我以前當她太厲害,結果發現也不完全是,她只是找對了人,另一個,」許雙婉嘆了口氣,「她這種主動出擊的性子,就如瞎貓也能碰到死老鼠一樣,總會讓她碰到別有用心的,更何況,人的心啊,是最禁不得挑釁的,人想要的太多,得不到的總會有,不用人煽動就已經蠢蠢欲動了,有了藉口,怎麼還會甘於事實呢?你說是不是?」
張才人流著淚搖頭,不敢看她。
張才人不說話,許雙婉又沉默了一會,才接道:「我家長公子之前跟我說,一定不要相信那些沒有嘗過權力味道的人嘴裡說的那些藐視權力的話,就如一定不要相信那些沒有經歷過富貴的人對金錢的鄙視,意思就是說,不要相信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嘴裡說的那些什麼都不在乎的話,沒有得到過,就不知道得到的可貴,至少是要得到過,才有資格說看開與放下,但很多人是看不開放不下的,在當中只會越來越貪婪,用不了多久,就會與過去的想法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