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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他們在其位,但沒其權的時候,背後帶不來榮華富貴,帶不來人人逢迎,他們當這大官有何用?
這廂便是閣首陶靖家,上其門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這不是陶靖不再大開大門迎各方賓客,而是自己上門的人少了。
這頭即便是御史台的人都是宣仲安那個左相的,一上朝就挑個大臣彈劾,哪天哪個大臣跟宣相說話的聲音大了,隔天他們就奏這個大人的本,弄到最後,都沒人想拿左相大人說事了。
逮他一口,他背後就衝過來一堆咬你的,不把你咬下一口肉來不罷休,太難對付了。
等十一月過去,進入臘月,許雙婉忙著過年過節的事,這頭她還不知道,她遠在江南的母親許曾氏帶著長媳和長媳在南方生的孫女悄悄地進了京,住在了陶靖為他們安排的京中的一處大宅當中。
而吏部的新尚書席寧浩也收到了侍郎交給他的一份官員的請奏書,是鹽運司的一個官員,請求休沐回家探親的奏請。
「這個鹽運司提舉姓許,京城人士,大人,您再看看這,」吏部侍郎把這個提舉的花冊冊子放到席寧浩面前,「京城許家,其父許沖衡,其祖許……」
許伯克。
席寧浩熟讀官員名冊,自然知道這許沖衡,許伯克乃何許人也,他點點頭,「正好我有事要去左相那一趟,你把東西帶上,跟我走。」
宣仲安看到了奏摺,挑了下眉,道:「這上任還不到三年吧?這期滿了?」
「不到三年,沒期滿。」
「你們按規章辦事就是。」宣仲安道。
「是。」按規章,那就是不允了。
宣仲安回去後跟許雙婉說道了此事,許雙婉聽說沉默了好一會,問他:「你知道他在那邊過得如何?」
宣仲安看她神色不明,伸過手摸著她的頸後磨挲了一會,道:「漕運跟鹽運司是聖上與我下一步要下的重棋,他要是安份,他以後就還能在那位置上呆著,要是不安份,再給他挪個讓他呆的位置就是。」
左右他是沾了她的光,不會斷了他的活路就是。
許雙婉點點頭,她其實問的不是兄長之事,而是母親。
她與兄長,在她代他行過,嫁到侯府的那天開始,到底是情斷義絕了,她還惦念著一點的其實是母親。
她與她的母親已經是母不母,女不女了,饒是如此,許雙婉還是希望她能有個安順的晚年。
許雙婉清楚,在母親的心裡,她安順的晚年,是肯定有她的兒子在的,她已經沒有丈夫了,她肯定舍不下她的兒子。
這時許雙婉還不知道,為了長子順利歸京,許曾氏進京後回了一趟許家,與許沖衡見了面。
許沖衡已不是以前那個許沖衡了,他借住在弟弟家中,日日以酒消愁,許曾氏這次秘密來見他,不僅帶來了銀子,還給他帶來了再一步登天的消息,得已報大仇的機會。
因此,他沒有怎麼猶豫,就走向了奉送著中風不能起來的許家老太爺,他父親的院子。
第105章
不日,許雙婉在侯府收到了許家祖父許伯克重病而逝的消息。
這要是換平時,許雙婉也不作多想,但有了許渝良請休的奏摺在前,再聽到這消息,她心中所想的就多了。
她這位娘家兄長差不多是三年前的臘月到的江南,那時候也是過年了,不能算是已經上任就位,這上任就位的時間是在正月開朝後算的。
三年期滿,他要是沒接到調令,就會在原位繼續呆下去。
但祖父逝世,他就可丁憂回家了。
許家打發了人來知會她,許雙婉也就當是知道了,沒有回去的意思。
一般嫁出去的女兒,尤其是婆家門第高或是家規森嚴的,沒有婆家首肯,即便是父母過逝也回不去,更何肯她是孫女,還是被許家斷了關係的孫女。
現在許雙婉在外的大名因著歸德侯府的權重也被人晦測莫深了起來,沒人敢像以前那般說道她了,自然她與許家的關係,也沒什麼人再願意提起了,該說她的那個時候已經說過了,也都知道許家對她是個什麼樣。
許家家族與許雙婉關係倒沒有外人以為的那般疏遠,許雙婉這兩年沒跟許家有任何來往,她也沒有對許家刻意相幫,但當年許家成全了她一事,侯府這邊還記著,她丈夫在官場上也還算賞識許家的有學之士。
許家這幾年還是出了幾個人出來,現在看著官位不大,但也要比以前的處境要好多了,以前許家出了許伯克這個大官,族中人不以他馬首是瞻的話,也得不了什麼好處,即便是能得一點,銀子也要花不少,比不得現在。
許家大族那邊的人心裡也清楚,他們跟歸德侯府的那位當朝左相夫人也沒什麼親,她以前在娘家的時候,族裡見過她的人都少,這中間哪有什麼情份,但他們也知道,這沒什麼情份也不要緊,只要跟她沾點名,搭點關係,比沒名沒關係的要強,左右官場裡的那些上顧忌著這點名,還是會對他們謹慎些的。
因為誰也不敢肯定,要是排擠許家出來的人,許家的官員會不會告到這左相家面前去,且要是左相門下之人,更會因著要避諱上峰,對有關於上峰的事更要謹慎得多了。
就因著這些人的這點子謹慎,許家為官之人不要太怕左右上下排擠陷害,上升之路就要比一般官員遠遠順利多了。
許家大族那邊心裡門兒清,家族上下還想沾著歸德侯府這棵大樹避著點,遂只要心裡知道有許二姑娘這個人的人,對她還是有些敬著的。
自然,等他們去奔喪,聽許家這支的人對那位恨之入骨,他們也是不以為然。
這家的人,先是把女兒當賠罪送了過去,這就罷了,隨即又翻臉不認人,等人起來了,又巴上去,現在沒得什麼好處,就把許家的敗落推到了她一人身上,這豈止是可恥,是連廉恥都不知了。
殊不知,他們家要是沒那個女兒,早被抄家了,這得了好不知,還反怪回去,也難怪那一位不跟家裡有任何來往了。
這哪是親人,而是禍害。
許家幾支因著態度不同,也因還是同枝,尤其人家家裡這還辦著喪事,這也不可能跟人吵,但也因此前去奔喪的人少了,去幫忙的人也少了,隱隱地許家這幾支的隔閡就更遠了,有點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勢。
許伯克這支的許家人,可說是從雲端跌到泥地,以前人人阿諛奉承,現在連個平民百姓都不多看他們一眼。許家子弟以往的囂張跋扈也沒人再遷就,他們這兩年所受的冷落,和與以前完全不能相比的窮日子更是讓他們怒不可遏,脾氣比以前還要差勁,誰不待見他們,就罵人狗眼看人低,他們跟以前一樣隨意辱罵人,但罵的人又不是他們家中奴僕,自會還嘴反抗,有被他們的話氣得狠了的,三三五五圍起來就是對其一頓痛揍,遂許家這支的子弟在外受了氣,回來更是對許雙婉恨之入骨。
他們家裡人,尤其母親媳婦與他們更是同仇亂愾,埋怨許雙婉那是輕的,恨的深的,歪門邪道都用上了,還有專門去鬼廟上香,找野和尚野道士下毒咒咒許雙婉死的。
所以許雙婉的不回家奔喪,那是她沒臉上門,更有甚者,說家中老太爺就是被她活活氣死的的。
這話落在那稀稀落落奔喪的客人耳里,就是他們是圖熱鬧進許家的門,也覺得這話過頭了----人家好好地呆在侯府當她的相夫人、小侯爺夫人,跟你們家許家差的也不是一里十里地,怎麼成人家氣死你家老太爺了的?
這要是氣死的,怎麼早前沒死?這年歲高了,病入膏肓走了,這不挺正常的嗎?
許家的人嘴裡沒把門的,前來奔喪的就是想來看看許家現在是個什麼境況,聽到這話也就走了。
陶靖知道許家人是怎麼辦的喪事,也是哂然,「爛泥扶不上牆。」
如若不是霍家那邊說這家人有用,他也不至於幫著把主意打到這家人身上。
陶靖自詡他門下一介掃院的小童,也要比許家人聰明有風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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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許雙婉心下想的事多,她也不藏著掖著,悉數說給了丈夫聽。
「我就怕,這中間有什麼……」許雙婉與他道:「我老覺著這前後的時間有點蹺蹊。」
「你是說,你兄長想回京,一事不成,起了另一事?」宣仲安知道他這婉姬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她這性子豈止是生性謹慎,那思前想後的功夫,竟不比這朝中老辣的官員差上幾許,任何事情只要給她個蛛絲馬跡,她都能推出個前後左右來。
「嗯。」
「要是如此的話,」宣仲安想了想道,「那就是有計劃的,他想回京。但要是這麼說,前面他就不用請休,直接丁憂豈不是更好?」
更不用打糙驚蛇。
「不是,」許雙婉朝他搖頭,坦言道:「夫君,我兄長做事經常不想後果,有時也不聽人勸告,甚至目下無塵。」
就像他之前敢出手傷洵林一樣,他想做什麼,才不管什麼後果,按著心意做了才是最為緊要的,他看不起的人也多。許雙婉也不知為何兄妹幾個相差怎麼這麼大,像她長兄,就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就是她代他行過,那也是她應該做的,她要是不喜,反倒是令人不快了,是她的不是了。
「這個我知道,」宣仲安對許渝良還是知道一點的,「他這個人,怕是沒什麼人能放在他眼裡吧?」
許雙婉點點頭。
說來也是他從小幹什麼都有人替他周全,他也就想什麼就幹什麼了。
她沒有替她周全,也就思前想後的時候多,許雙婉這時候也對她曾在許家的一切坦然了,沒有過去的輕忽,就沒有現在的她,要是她從小就受寵愛,興許,她跟現在就截然不同了。
老天在沒給她當時在乎的那些東西的時候,給了她點別的。
看著許家人,她也就越發地知道她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有著他們的前車之鑑,她會用盡她所有的努力不去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他背後有人。」宣仲安直接道。
許雙婉又點頭。
「你覺得是衝著我們來的?」
許雙婉又點了下頭,垂眼道:「說起來,許家現在也是不成行了,但有個人,您也知道,即便是恩斷義絕,也不是我不想認就能不認的。」
「你母親。」宣仲安看著她垂著眼的小臉,不禁搖了下頭。
許雙婉輕「嗯」了一聲,輕聲道:「而在母親那裡,我兄長的前程是她最為關心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