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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肖寶絡還不算太失態,回敬了他一杯,又昂著頭,問著這位威武大將:「這位大將軍,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呀?」

    「呃?」因著這個皇子臉上的驚訝帶著仰慕,甚至說來還有些崇拜之意在裡頭,人有六尺高的涼州大都督被人敬畏很平常,但被人崇拜,還是一個皇子崇拜那就不容易了,他著實不討厭這個皇子,頓了一下便道:「大酒大肉。」

    「大酒大肉?小時候就吃酒了嗎?」

    「是啊。」哪能啊,小時候家裡窮得要當褲襠的大都督含糊地道。

    「難怪我長不高,」肖寶絡轉身就朝半躺在軟椅里的老皇帝抱怨,「我十歲那年過生辰,就沾了一滴滴酒,我娘就哭了,說我喝酒以後肯定長不大,不許我沾酒,我小時候就從沒喝過。」

    老皇帝今日是帶著他來見人的,他人還沒恢復,身上沒力氣,也有些犯懶,這廂見寶絡抱怨上了,他朝他笑了笑,道:「你娘也是為你好。」

    「我要是長景將軍那般高,我也可以行兵打仗去了,當什麼吏部尚書啊……」肖寶絡嘟囔著,「我還能被奉家打那般慘不成?我早帶兵收拾他們去了。」

    「你不帶兵不也收拾了嗎?」

    「那是您為我出的頭,我自己打回去,跟您幫我打回去,是一個理嗎?」肖寶絡滿臉不高興,「反正不舒坦,隔靴搔癢。」

    「還不高興啊?」

    「算了。」肖寶絡看著他皺了下眉,「您好好養病罷,別為我煩了。」

    說著,他就朝涼州的景都督看去,「我明兒能帶我兄弟跟您習武嗎?我們身手也練過的!」

    那大都督笑了起來。

    肖寶絡也沒在酒宴上呆多久,沒一會,他就讓老皇帝叫著招待總兵以下的武官離去了,留下的就是兩個大都督和四個提督。

    「人你們也見過了,」又經此一劫,老皇帝現在的想法跟之前那樣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他等不到皇太孫長大了,霍家那邊太賊,這次要是不能把他們激出來,把兵權收回來,那就只能把寶絡推出來了,但寶絡身份太名不正言不順,還是得想辦法把寶絡的身份弄正過來,這當中,困難重重,這也是他之前沒想過把寶絡抬正的原因之一,但此時不是當日了,他時間急,他養不大皇太孫,與其有可能便宜霍家,還不如把江山放在他的寶絡手裡才好,好在兵權在自己手裡,把這兩方大軍叫過來也不算是虛驚一場,此時趁著有他們帶著大軍震懾,他也好把寶絡的位置坐正,這廂他也是很是和顏悅色地跟他這幾個一手挑選栽培起來的大將道:「如何?」

    「肖……肖大人是赤子之懷啊。」涼州的大都督先開了口。

    「正如是。」洛州的大督察也頷首,其餘四位大提督也是點頭不已。

    聖上意思明顯,他們也多說無異。

    再則,於他們而言,扶持誰都是扶持,而扶持一個要靠他們才能起勢的皇子,說起來要比扶持別的皇子要好多了。

    至少,沒那麼多人跟他們搶功勞。

    老皇帝見他們沒反對之意,就知道今日酒宴要辦的事也成了。

    他笑了笑,道:「那你們就在京里多呆幾天罷,好些時候沒來了罷?缺什麼要什麼跟老桂子說,再不濟就找老郭和老戚,他們會幫你們辦。」

    「謝聖上!」

    老皇帝沒再跟他們多說,賞了他們一些美人,就回宮了。

    回宮躺下時,他跟身邊的老桂子道:「宣仲安那個人,你看朕用還是不用?」

    「奴婢覺著,他也不算是個沒良心的……」老桂子小心地道。

    「不是說他把他兒子送出去了?」

    老桂子遲疑了好一會,才道:「那是他的獨脈,他就一個兒子……」

    這齣事了,肯定是要想法設想送出去的,人之常情。

    「也是啊。」老皇帝淡道。

    老桂子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管答話了,掀開被子給他蓋上。

    「用罷,不管他在打什麼主意,寶絡現在確也是用得上他。」老皇帝再被他救了一次命,再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宣仲安做的事也還算合符他心意,便也下了決定,「讓他明天進宮來見我。」

    再用他一次,除掉霍家這個隱患得派上他不可,要是後面有什麼不對,大不了他進土的那天,把這個人帶著走了,斬除後患。

    「是,奴婢遵旨。」

    **

    兩州大軍在京郊的山裡住下來了,時不時的還有軍士進城來消譴,這下花街柳巷都熱鬧了起來,連茶館小攤都多了很多人入坐,京中百姓在驚疑過後,見沒出什麼事,朝廷又安撫說這是聖上要巡兵,把人叫過來讓百姓們一道與他見識下大偉百萬雄兵風采的,老百姓們又興高采烈了起來。

    幾十萬的兵爺們來了,繼春闈之後,京城又熱鬧了起來,跟過年似的。

    霍家能召的那十萬兵駐紮在邯州,與涼州為鄰,但要比涼州遠,過來也是需要十到十五日的時間。

    許雙婉是在大軍過來後,才從她家長公子嘴裡知道的這個事,而且知道了這調過來的三十六萬大兵不是全數,與邯州為領的涼州這次只過來了十萬,還有二十萬大兵留在涼州。

    整個邯州的地方小涼州一大半不說,連兵也只到涼州的一半。

    她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具體認識到了當今的聖上對這個朝廷,對這個天下的掌控。

    那位今上,絕不是誰能輕易對付得了,在他手下能討著好的人。

    霍家這次真的是要大難臨頭了。

    這廂霍家也是幾天之間幾起幾伏,老皇帝封宮那夜,他們也是好不意思死了好幾個人、犧牲了幾個暗樁才收到宮裡的消息,也是已經做好了扶持皇太孫上位的準備,霍家全族嚴陣以待,孰料,又讓老皇帝逃過一劫,這下,霍家那提上來的氣更是吊在了嗓子口,上不去,下不來,不知道往後是個什麼樣的事態,他們也是沒料到,幾天後,近四十萬大兵兵臨京城。

    在知道後面涼州還留有二十萬大兵攔住邯州後,霍老將軍連著兩天徹底未眠,看著膝下兒孫,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邯州是他們的老巢,但這些年他們全家被押在京城住著,只要沒領命去那邊任職的,無論哪個霍家子弟過去,都要經過朝廷的重重盤查,無官者要是出現在軍隊當中,那是仗死之罪,一被查出,那就是與密謀謀反靠邊了,所以駐軍那邊,他們只有不到十個的霍家子弟在那邊任職,帶領軍隊。

    十萬人吶,可不是個個都有霍家的管,只聽霍家的令的,這天下,畢竟是寫著「韋」字,帶著「韋」字打大韋的老皇帝,誰真有那個膽子?

    霍家的老將軍霍棠還沒膽大到這個地步。

    大軍一駐紮,霍棠這個三朝元老,也就知道當今聖上在想什麼了。

    「歸德侯府那個就是個禍害,早該一早就除了的。」這天,霍家祖孫三代的十幾人坐在一塊時,霍家的大老爺霍英道。

    「宮裡的意思,是要換外面那位了?」霍家的三老爺道。

    他這話一出,屋子靜秒了片刻,片刻後,有人道:「這名不正言不順,誰會答應?」

    「這朝廷名不正,言不順的多了去了,九弟,你要不要等過幾天,等人鬧出個名正言順讓你看看?」

    「我……」

    「好了!」心煩意亂的霍英打斷了小輩的爭吵,看向了父親霍棠,「父親,您的意思是?」

    霍老將軍嘆了口氣,「鳥盡弓藏這種事,以前也不是只發生一次兩次了,這次,這是要斬我們的腦袋了啊,這些年霍家也是風頭太大了。」

    霍家人都沒說什麼,霍家這些年是風頭大了一點,饒是看起來風頭大,也是很多事他們早化為了無形,在當今的那位養的那群官員的相比下,他們家的那些事更是不起眼。

    但攤開來說,霍家連皇宮的邊邊角角都滲透了,那一位心裡是有數的。

    文卿入宮後,霍家是把手伸長了點。

    「早該把那歸德侯府的連糙帶根除了的。」這次,連霍家的三老爺也如是道。

    「那外面的那位的親事,真的不能成?」霍老將軍這廂開了口,看著大兒子道:「有我們霍家支持,想來於他也是有好處的罷?」

    「聖上不會答應了罷?」三老爺道。

    「漵兒,你怎麼看?」霍堂看向了站在跟前當中的孫子。

    「孫兒覺得,歸德侯府以前沒應這樁事,現在更不會了。」霍漵抬手作揖,恭聲道。

    「那依你之見?」

    「祖父,」霍漵抬眼,目光犀利,「孫兒想,有人鐵了心,我們霍家唯有獨臂自救一途……」

    「你這……」與他一道站著的人中,有人不滿。

    「好了,別說了。」霍棠打斷了他,他看了臉色各異的兒子和孫兒們一眼,與他們道:「讓我再想想。」

    **

    沒出幾天,宮裡突然傳出了當今吏部尚書肖寶絡乃當今聖上的親生兒子之事,說是當年他出生的時候,被宮裡的奶娘突然抱走失蹤的,聖上多年暗中尋找後,方才把他找回來。

    肖寶絡聽了都目瞪口呆,跟老皇帝道:「我娘是你表姐,怎麼成你的妃子了?」

    老皇帝安撫他,肖寶絡沒聽,氣沖沖地走了,把他暫住的宮殿砸了個稀巴爛,衝著就要出門回府,被人攔了下來。

    他又被帶壞了太極殿,肖寶絡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道:「原來不要我娘的那個人是你,你怎麼搞的嘛?」

    他蹲在地上嗚嗚大哭,衣袖都被他擦得髒兮兮的了,「他們罵我狗雜種的時候,你在哪兒啊?」

    老皇帝被他哭的這心都揪成了一團。

    寶絡實在是太像他了,但他有個好娘,他比他當年的他心思單純多了,人也赤誠多了。不像他,在沒當上皇帝之前,一直活得像只住在陰溝里的老鼠,而他當上了皇帝後,他也沒好上太多,那些潛藏在他心的陰暗狠毒更是見不得光,他唯有把權力握得緊緊的,坐擁天下,醉臥美人膝,嘲笑地看著他的臣子們一個比一個貪婪不要臉,他這心裡才好過一點。

    人性本惡,憑什麼他一個皇子,一個皇帝活得那般卑屈,他們卻還能比他好過?

    可這些年,老皇帝戲弄著他的那些臣子,看盡了他們的醜態,用過的美人不計其數,這他心裡說不痛快,那不可能,可那些痛快過後,他也沒覺得有多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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