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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您確定,您要聽我說嗎?」
「說!」霍文卿預感不好,但她死死地硬是從嘴裡逼出了這個字來。
「何不如,從您搬出東宮開始?何不如,從您不心裡一套,嘴裡一套開始?何不如,從……」從鬆開死死掐住她肩膀的手開始。
但許雙婉這句話沒有說下去,因著前太子妃已經鬆開了握住她肩的手,並揚了起來,在這位前太子妃的手揚起來要落下的那一刻,許雙婉飛快地閃到了一邊。
霍文卿揮了個空,她因這時太過于震怒,這段時日也是因憂慮過度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此時她虛弱至極,身子因著這個揮空一個失衡,一頭往前栽了過去。
第78章
她倒在了地上。
許雙婉站在一邊,看著她一時之間也沒有動。
就她看來,霍貴女這個人的功利心,遠勝過她想得回自己的兒子的心。
聖上為何不讓她見皇太孫?她就沒想過為什麼嗎?
她這樣的人,肯定想的明白,她知道聖上現在在做什麼打算,知道聖上為何忌諱她以及她背後的霍家。
她要是只要兒子,還想以後能見到兒子,她退出東宮,不去爭,不代霍家去爭,在聖上還在的時候暫避鋒芒先老老實實地偏居一隅,用得了幾年?她現在才什麼年紀?就算三五年見不到他,難道三五十年都見不到?聖上還能狠到那時候去?
她就是掙不脫,捨不得。
且也沒那個魄力。
不過,也許是她背後的霍家沒那個魄力。京城世家林立,風騷各家每年領個幾年,就是領頭,明白人的心裡都有點數,凡事也會留著一線,好日後相見,但一直獨占鰲頭的,也就霍家這一族了,一直風光無兩。
這世家倒下容易,倒下再站起來就難了,霍家站了多少年,他們背後就站了多少被他們打壓過的、欺凌過的人,他們是不倒則矣,一倒眾人推,雪上加霜,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不知繁幾,霍家一家就全塌了,也是倒不得。
許雙婉明白前太子妃的處境,也就因為明白,霍貴女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一個連舍都不會舍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顆代天下女人討一個公道的心?
這個公道,有那麼容易好討嗎?
她也沒聽說過,這位太子妃曾為女子做過什麼,幫過什麼人,怎麼突然就有了那顆幫人的心了?
霍貴女說的那些話,許雙婉是字字都聽進了耳里,聽到最後,發現這些話都是這位貴女說給她聽的。
這位前太子妃來找她之前,看來是把她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了才來找她的。
好大的一番功夫!
此時,許雙婉靜靜地看著那倒下的人,霍文卿頭倒在桃花樹下的土地里,先是沒動,過了一會,她撐著地站了起來。
她站起來後,深吸了口氣,朝許雙婉漠然地看了過來,她道:「是我失態了,見諒。」
說罷,她拍打起身上的塵土來。
許雙婉看她拉起了裙子,露出了裡頭潔白的襯褲,那膝蓋處似是有一點血漬……
非禮勿視,許雙婉只瞥了一眼,就背過了身,道:「如若沒什麼事了,妾身就告辭了。」
「等等,」霍文卿沒再像之前那樣悲慟不能自持,此時的她,冷漠到了近乎冷酷,連聲音也如是,「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你。」
「您說。」
「好了,你可以轉身了。」
許雙婉轉過了身,發現前太子妃已經把她頭上的那幾根固發的金釵拔了下來,長長的黑髮披在她的身後,被春風吹起,讓這個華貴的女子多了幾分清雅。
她很好看。
也,風情萬種。
是她姐姐以前最為憧憬,最想當的那種貴女。
「我想問你,你憑什麼不信我?」霍文卿看向她:「還是說,你就是沽名釣譽之輩,你本來一開始就不想幫我,你恨我,一直恨我們霍家給你丈夫送妾,一直要等著踩我臉面的這天,你幫的那幾個庵里的尼姑,不過是你想在眾人之間得個好名聲……」
說著,她冷冷地翹起了嘴,「也好以後嫁個好人家,不過,看來,你是得逞了,當真是好心計,好心術。」
她看著臉色還是平靜的許雙婉,「你是成功了,婉姬,你今天是把腳踩到了我的臉上,我也等著你一飛沖天的那天,看看你是如何的志得意滿,趾高氣昂。」
說罷,她拂起了袖子上的塵,漫不經心地道:「不過,你走時,還是跟這庵堂里的幾個尼姑說清楚的好,她們可是把你當大好人,大菩薩供著呢。」
說到最後一句,她冷冷地朝許雙婉看了過去。
許雙婉聽她幾句話,就把她說成了另一個模樣,算是明白了她家長公子為何擔心她不會是這個前太子妃的對手了。
這一盆盆髒水潑的,洗都不好洗。
在前太子妃冷如寒劍的眼神當中,許雙婉輕輕地頷了下首,算是示意她聽到了,就朝她福了個身,轉過了身。
「你要知道,你這一走,」霍文卿在她身後冷冷地道:「以後咱們倆可是真正的仇敵了。」
是仇敵不假,這也是侯府現在想要的。
許雙婉步伐未停。
「許雙婉,你以後最好別落到我手裡來。」前太子妃又開了口。
許雙婉已快走到了小園子的門口,伸手要拉門的時候,又聽身後有離得很近的聲音道:「不知道,你家長公子知不知道你這個假模假式的樣子?」
許雙婉回頭,朝她微笑,「他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才娶的她。
她拉開了門,走了出去,把前太子妃拋在了身後。
不遠處,侯府的下人在等著她,還有此前不見了的住持師太。
師太年紀不是太大,四旬而已,她是前一代老主持的弟子。
許雙婉小時得老主持喜歡,老主持誇她是個有慧根的人,許雙婉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慧根,但她受過老主持不少教誨,也依老主持所言,人生在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人在有餘力的時候就使點力,沒有餘力的時候就好好滋養自己,等那春暖花開又一春。
許雙婉一直都是這般做的。
她確實也花過銀錢,買了幾條命,安置在了這個小庵堂里,每一個月從自己的月錢里扣出一點來,送到庵堂,給她們添點柴火糧食,這就是她在許府里所有的餘力。後來入了侯府,她人沒來過,但還是差采荷送了些錢和針線衣物來,給婆母找繡樓寄放她的繡品時,也一道給庵堂找了些針線活。
她們靠著這些,靠著自己,是能活下去的。
所以,等她走近主持師太清心時,看著清心師太低著不看她的臉,她也是好一會都沒說話。
「姑娘,回去了。」采荷率先打破了這段短暫的安靜。
「收了銀子嗎?」許雙婉看了看天色,朝清心師太張了口,語氣很溫和。
「收了。」清心師太低頭念了句佛號,道。
「多少?」
「先是一百兩,沒答應,後來給了五百兩,大家就都答應了。」
「您呢?」
「大家的意思,就是老尼的意思。」她沒攔住她們,那就是她也收了。
「除了您,誰先答應的?」
「清和。」
許雙婉點了點頭。
清和,劉三娘,她救下來送進來的人之一。
「打擾您清修了。」許雙婉道。
清心師太算是她的師姐,只是她未曾正式拜過師,掛名也算不上,這師姐也不能叫,她送進來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許雙婉不知道,她也沒跟她們見過幾次,連話也沒說過幾句,成日面對她們的是照顧她們的清心師太。
「施主言重,天色不早,老尼送您出門。」
「好。」
慈心庵不大,一會就等到了門口,一直低著頭走路清心師太念了一句佛號,又垂著眼道:「您以後就莫要往這處來了,要是有那生人找上您家的門,您就讓他們前來慈心庵就是,這裡有他們想要的答案。」
「嗯?」許雙婉回身看她。
清心師太眼觀鼻,鼻觀嘴道:「她們本來就是老尼當年托您幫的忙,老尼受恩師坐化前的指點,一心想解救眾生於苦海,這才有了收她們入庵堂之事,也是她們與我慈心庵之緣分,他們的家人要是想不開,只管來找老尼就是,老尼會給他們一個交待。」
「嗯。」許雙婉聽著,她看著空中的一點,笑了起來。
看吧,只是單單只想做一點小小的事情,都是如此的不容易。
人心難測啊。
幫過的人,有一天,時候到了,時機到了,也會咬你一口。
只是幫幾個人都是如此不簡單,更何況幫全天下?
也不知道,想幫全天下女子的霍太子妃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眾生皆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處,不是為自身,就是為兒女……」清心師太低頭又叫了一句佛號,才接道:「她們不為自己,也要為兒女打算。」
那人不是什麼好人,戾氣太甚,清心看她把婉師妹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裡心驚不已,生怕這人拿婉師妹以前做過的事大做文章,就先行把事攬到她頭上。
「知道了。」許雙婉道了一句,上了抬過來的轎子。
采荷走時,看了靜心師太一眼,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末了,朝師太福了一記,黯然跟著轎子走了。
她不知道姑娘傷不傷心,但她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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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回去把在庵堂的事告知宣仲安後,第二日,前太子妃私自出宮的事被揭露了出來。
告發的人是宮中的一個覺得前太子妃行蹤可疑的宮人。
聖上大怒,要把前太子妃也關進冷宮,但被太子以一人之力頂壓了下來,說前太子妃私自出宮之事是他授的意,是他見皇嫂身子不好,便叫了人帶她出去散散心。
太子被仗鞭了五十仗,聽說被打了個半死,抬進東宮的時候只剩半口氣了。
此事算是了了一半,但隔了一天,老皇帝在內宮下了旨令,以後後宮中人誰要是敢私自出宮,但凡只要捉住,無須過問緣由就可當地立斬。
許雙婉聽後,這時也覺得太子代霍貴女受過之事,也不是太難以理解了。
畢竟,那確實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