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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他生怕少夫人的眼淚把他淹死。
那個小夫人,平時不哭則已,一哭長公子怕護城河都裝不下她的淚。
到時候,他該有多心疼啊?
外祖父一去,長公子回去的路上也沒吱聲,就是時不時被疼得倒抽口氣,聽的阿參阿莫他們膽顫心驚,愁眉苦臉。
這廂侯府,許雙婉已經接到了府里護衛朝家裡遞來的消息,她是在聽軒堂見客的外屋聽護衛說的,聽護衛說完,她點點頭,問了一句:「傷得重不重?」
「好似,」護衛小心翼翼地道:「稍稍有點重,但長公子人還清醒,著我回府里還說要我跟您說,他就是看著慘了些,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礙。」
「那姜家外祖父那頭?」
「老人家頭破了!」護衛這次回答得很快。
「還有什麼沒說要跟我說的?」
護衛頭搖得很快,「沒沒沒了!」
他想走,想退下。
他不想跟少夫人再說下去了,哪怕她人長得很美,但現在少夫人的氣勢有點嚇人,跟長公子想殺人不想說話的時候一個調調。
「嗯,那你原路回去接接長公子。」許雙婉淡淡道。
「是。」護衛一溜煙地去了。
他一走,許雙婉低頭,眨了下眼,把眼裡的淚抹乾淨了,又抬頭朝身邊帶出來的采荷道:「拿我的鑰匙,把上次單老人家送給我的補元丹著屠管家給外祖父送去。」
「一瓶都拿嗎?」
「都拿。」
「嗯。」
「是。」姑娘說著,眼圈都紅了,采荷也是心疼,眼圈兒一紅,當下匆匆退下就去了。
采荷去了,許雙婉站了起來,讓小丫鬟去把留在婆母房裡的虞娘叫來,她這邊則出了門,叫來了守聽軒堂大門外的門子,讓他去把前段時日又回了藥鋪的老大夫請過來。
虞娘這邊一來,許雙婉已經讓人去把府里的傷藥都搬到沁園他們的大屋裡,沁園那邊的小廚房也讓人趕緊起了大火燒水,人一到,她跟虞娘道:「長公子在朝廷上被人打傷了,我先去夫人那說一聲回沁園有事,這事要先瞞著她的,我進去的時候,你把丫鬟都叮囑一番,等會跟我一道回沁園。」
「是,奴婢知道了。」
許雙婉回了婆母房裡說要回沁園辦點事,宣姜氏有些訝異,「可是午膳還沒用,下午也沒到啊?」
「等會夫君要回家一趟,有點事,我忙完了就過來。」
「好,那你去罷。」宣姜氏見是長子有事,便不留她了,朝兒媳婦露了一個笑。
她最近過得甚是無憂無慮,還長胖了些,身子也比以前好了,這春天一來,她連咳嗽都少了,能繡花的時間也長了,現在更是醉心於此,連抱孫兒逗弄孫兒的時候也很少。
比起歸德侯對望康的愛不釋手,相形之下,宣姜氏這個連親兒子都沒怎麼帶過的祖母就對孫兒沒那麼熱切了,她也喜愛望康,但望康太鬧了,鬧得她頭疼,抱一會很費勁,所以他在兒媳婦懷裡的時候稍稍逗逗他就行了,抱就算了。
婆母這邊安排好,許雙婉沒抱望康回沁園,她聽說他父親傷的很重,怕望康回去聞到血腥味不好,就把人留了下來,宣姜氏一聽望康不跟著她回去了,還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道:「我知道了,我會看好他的。」
她有些躊躇,孫兒的哭聲太大了,哭起來要是見不到娘那哭聲就絕不罷休,此前就發生過一次,鬧得她很是心焦,不得不讓丫鬟抱了他出去。
不過這時候,今天休值的福娘也被派去叫她的人叫過來了,福娘一到,有了這個極會哄孩子的老人在,宣姜氏心下鬆了口氣,溫柔地朝兒媳婦一笑,「那你去忙罷,放心,我會帶好望康的。」
聽軒堂這邊許雙婉已經快快安排好了,這時朝婆母一福身,就去了。
她沒跟往常一樣臉上帶笑,人甚至是冰冷的,宣姜氏也沒看出什麼來,兒媳婦一往門邊去,她就低頭繡她的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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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站在沁園的大門口迎的人,沁園的大門種了兩排松柏,歸德侯府的長公子一看媳婦站在大門口,就跟剛長出新葉的松柏一樣翠挺高潔時,長公子也有了一種想挺直腰,跟她一塊兒排排站的衝動。
可惜他連腰都挺不起來。
「往裡走。」許雙婉見到了人,只瞥了一眼,就側過身讓了路。
「是,少夫人。」護衛抬了人進去,長公子還想扭頭往後看,只是頭一扭,脖子帶著胸骨那塊一片刺骨地疼,疼得他更清醒了起來。
等一落地,胡大夫小跑著過來的時候,長公子都顧不上欣賞老大夫難得一見的急切,還是扭過了頭,看少夫人又沒有跟過來。
許雙婉跟了過來,但站在門口沒進來,聽著老大夫在裡頭不斷地說著一些關於傷情的話,聽到老大夫唉聲嘆氣地讓他閉上眼睛別亂動,要不連眼睛都會瞎的話,她一直忍著沒掉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公子,」老大夫見長公子不閉眼,也是無奈,「您就別亂動眼睛了,這要是出血瞎了,老朽也沒那個醫術救您吶。」
「少夫人呢?」
「不是跟您說了,門口站著呢。」
「叫她過來吧。」
老大夫無奈地抬頭,看向了門口。
許雙婉閉閉眼,把眼淚都擠了出來,把臉擦乾了,快步進來了:「胡老在給您治傷,我就想著別添亂了,就沒過來。」
宣仲安等到看到她,微抬起的頭又靠了回去,這才閉上有點看不太清楚的眼睛道:「婉婉我沒事,就是身上有點疼,為夫聰明,他們打我的時候我抱著頭了,沒傷到要緊處,都是些,咳咳咳……」
他的胸口這時候有了他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手替他順起了氣來,宣仲安這才覺得他的頭疼已到了無法忍耐的地步,身上更是,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連說話也是,他疼的眼淚都掉出來了,但他還是跟她道:「婉婉,我疼。」
他太疼了。
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他就是這麼個人,有一點機會就會忍不住拿命去賭,去賭那一絲絲的可能性。
京城死的那幾千上萬的人算得了什麼?外頭死的那些才是多的,一個州就能凍死幾萬人去了。
這些消息,送到朝廷來的,一樁都沒見。宣仲安也想等著百姓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造反,把大韋掀了,光想想他都覺得痛快。
可他光想想這痛快也只是一時,在他們造反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去,難道這些人就讓他們現在去白死嗎?
就沒個人能做點什麼?
所以宣仲安在收到一封信,是他結交的一個舊友給他來的信,信中此人說他最好的一個朋友,一個天才一樣的狂生,因為無錢添禾跟他縣鄉里數千被凍死的窮苦百姓一樣凍死在了陋居之後,宣仲安就覺得他想做點什麼了。
他想賭大點。
反正都是賭,反正他正好身居那麼個要位,何不趁亂他也占點便宜?
聖上不能叫他幹了所有的髒活累活,還不給他添點甜頭吧?反正宣仲安心下一橫,就把賞頭自己賞給自己了。
他也沒幹什麼,就是減免了點賦稅而已,他們不是說他這戶部尚書當得不稱職嗎?那他稱職個給他們看看!
只是,他在老皇帝身上賭對了,卻沒料到他那些朝廷同僚瘋起來跟他一個樣,都不是什麼講究人。
真是太不要臉了。
他還沒讓他們誇他乾的好,他們還打他。
不要臉。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長公子,他們都不要臉,可恨。
還有姑娘小伙們,下面依舊是一章防盜章,晚上七八點左右更換。PS:我昨天放今天上午的防盜章時,寫成了11,24更換,大家都太淡定了,居然沒有什麼人覺得奇怪,老刀佩服你們。在此,我也有點明白了當年為什麼我的老數學老師恨我恨得老掐我手背的憤怒了,不知道現在再跟他去表達一下我對他的同情理解,他會不會假裝沒有過我這學生?
第73章
宣仲安嚷嚷著疼,上藥時,他半路昏厥了過去,一盆盆血水從臥室倒了出去,等到把人安放到床上後,老大夫也是坐在椅上,氣喘吁吁,便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胸骨還是傷到了,這段時日,最好是養著傷,哪都別去。」歇好氣,老大夫跟少夫人道:「少夫人,咱侯府都熬到這份上了,就別去跟人爭那一長二短了。」
這侯府,早晚是長公子的,哪怕侯位沒實權,但歸德侯府的歸德侯總歸是一品侯,就像因著侯爺跟聖上的恩怨這侯府在人心當中低了那麼些,但一品侯就是一品侯,有些人家就是祖祖宗宗加一起算,也博不來這個位子。
許雙婉眼睛早紅通一片了,她看了眼床上的人,低頭朝這位老家人回道:「侯府還沒脫離險境,他也受不了侯府被人看不起,不爭,就什麼都沒了。」
過得還不如普通人家來得安寧。
普通人家普普通通就能活下去,他們歸德侯府,現在去往哪家,哪怕論起品級不如侯府的滿京城皆是,但他們都還要縮著尾巴做人,她更是被人明著看不起,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氣定神閒,這還是他有了實權之後,而以前呢?就是侯府想巴上去,都被人拒之門外。
歸德侯府,真正的王公貴胄之家,已落魄到了如斯境地。
公爹也是被那口氣憋得日夜不得安寧,現在這口氣能順過來了,唯夫君馬首是瞻,即便是對著她這個媳婦也是好聲好氣有好臉色,對關於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往好里想,還不是因為她的夫君,還是不因為他帶著侯府起來了一些?
她夫君要是不爭,不當這個侯府的長公子去爭,侯府這家小歸小,但一被打回原形,散的只會更快,誰都會遭遇著那最不幸的下場。
哪容他不爭啊。
老大夫聞言苦笑,自嘲道:「老朽啊,也是老了,這人老了,就會貪生怕死,到底是不如以前了。」
他看著她低頭作揖,「請少夫人諒解個。」
許雙婉黯然地搖搖頭,低聲道:「以往侯府先祖給侯府起的高樓倒了,夫君想把那樓按原樣一層層地壘上去,好告先祖在天之靈,不是妾身不想攔他,實在是……」
實在是攔不住。
他就是憑的這口氣在拼,在賭,在活著,她攔不住,也不忍心攔。
「罷,罷!」這話說的,讓老侯爺的舊人拍著腿,長嘆了兩聲,他按著桌子站了起來,朝少夫人揖了半身,「您給老朽安排個住處,這兩天,老朽就住在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