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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誒呀,不好幫啊,」徐沫鴻抹鬍子,仰天長嘆:「那是個見誰都往人脖子上瞧的,我一看到他瞧我,我全身就冷嗖嗖的,敗家兒啊,你老父要是被當壞蛋處決了,你可要記得來救我啊……」
徐大爺也抬頭看天,「父親,天色不早了,咱們出去用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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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聖上忙著吃藥養皇太孫,給皇太孫謀後路,宣仲安確實沒少藉此做事情。
戶部和刑部都他說了算,本來他頭上還有左相兩相盯著,現在死了個左相還沒填上去,右相那個人又是個相當怕死、非常喜愛明哲保身的,見聖上對他青睞有加,就差拍著他肩膀跟他稱兄道弟了,遂為難他的事情沒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也是時有發生,有時他獻上的公文奏摺甚至瞧都不瞧一眼,讓他去見聖上的時候直接面呈聖上就是。
宣公子自認是個很會狗仗人勢的,見上峰賣好,他臉皮更是如那銅牆鐵壁,趁著這段時日,很快把戶部開春要下的一些決策放到了聖上的案頭。
哪怕放到聖上案頭上,等著聖上蓋印的那些奏摺讓聖上盯著他看個不停,他也能面不改色,說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讓皇太孫有朝一日能繼承聖上的大好河山。
也不知道他哪句話取樂了聖上,聖上這段時日見著他是笑個不停,有時還跟他意味深長地道:「朕看錯你了。」
「朕也是看走眼了。」
「沒想到,宣家竟出了你這麼個人,朕還以為你們歸德侯要死在你這代了。」
宣仲安一連幾日送奏摺聽到了這些話,聽著也是不動聲色,穩如磐石,甚至沒跟聖上指出,他已經有後一代了。
不過,聖上說的話都是對的,他們歸德侯府要是完了,死確實只會死在他這一代,他不可能讓他兒子也跟著死的。
等他戶部關於今年從四月起減免各項賦稅的旨令一傳了出去,快馬加鞭由官驛分發全天下後,朝廷的官員們竟不是頭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朝臣們這時候要去找柱子自行尋死的人多了,這天上朝,宣仲安甚至被幾個官員推到了地上被圍著毒打了一陣。
眾人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著法不責眾,這時先對這膽大包天的小兒下了黑手再說……
宣仲安被他們圍了個措手不及,他們人手太多,他在臉上被猛踢了幾腳後,他乾脆抱了頭,任由他們去了。
老帝皇坐在上面也是看了一陣戲,等有幾個見不得的臣子急得去叫侍衛了,尤其他外祖姜太史都已老淚長流,哀求著跟他磕了不少頭,磕得頭都破了,眼看這人都要磕死在這金殿了,他才慢悠悠地叫了住手。
等到眾人住手後,又是好一會了,宣仲安這廂倒在地上起不來。
他的臉先是被人腳踢了幾下狠的,這下臉上血糊糊的,那張臉要比老皇帝的看起來要瘮人多了,連爬都爬不起來,還是後面的幾個跟姜家有親,跟宣仲安也有些交情的小文官硬著頭皮,在眾官員的虎視眈眈下前去扶了他。
這一扶,他們心裡也是叫苦不迭,這以後無論他們怎麼說怎麼辯解,也是被打成宣兄一派了。
宣兄臉白但皮粗,經得住搓磨,可他們上有老下有小的,經不住啊,可這不扶吧,他們心裡也是過不去,只能心裡喊著罷了罷了去扶了。
老皇帝這看著人站都站不起了,這血肉模糊的也是破了相,心裡也稍微舒服了些。
別以為他不知道宣仲安在打什麼主意,把他當傻子耍,只讓人打他一頓這是輕的。
不過,老皇帝也覺得這麼個人,也是更有意思了起來。
這種人,居然還有為民請命的想法?這可太有意思了,歸德侯府三代長子都沒出過這種種了……
尤其這種還出自宣宏道那個繡花枕頭。
姜太史看著外孫這副慘樣,當下這老淚是停都停不住,年過六旬的老頭兒被朝廷上的學生扶著,嗚嗚地哭得就像個孩子。
老頭兒這一哭,有些臉皮還有些薄的官員有一些訕訕然,但更多的皆是朝他冷眼怒視,還有那激動的更是朝他嚷嚷:「姜老頭,管好你外孫,現在是打他一頓,以後要了他的命都是輕的。」
這減賦一下去,下面就不往朝廷送錢了,也不需要打點他們讓他們網開一面了,這下面不往上面送禮,這叫他們怎麼活?
「是老夫不是,是老夫不是……」姜太史現在只想外孫留著命回去,這下朝這些人連連鞠躬。
「外祖,外祖。」宣仲安站起來用了好一會,眼睛才能看清楚東西,一能瞧清楚了,見他外祖在朝人鞠躬打揖,他穩了穩神,抿嘴叫了人兩聲。
隨後他推開了扶著他的手,朝他走了過去,把人攔到了他的身後,嘴邊揚起了一抹笑,朝那怒視著他們祖孫倆的官員道:「董大人是罷?您這當著聖上的面就踢打朝廷命官,下官請問,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聖上這個人了!」
他聲音鏗鏘,擲地有聲,只是話罷,他猛地咳嗽了起來,這血也從嘴裡流了出來。
第72章
「你們眼裡還沒有沒王法了!」宣仲安嘴裡流著血,他的聲音在大殿裡迴響,眼睛也迎上了坐在高位上高高在上的聖上。
老皇帝面無表情。
群臣這時候齊齊趴了下來,「聖上恕罪,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已經商量好,法不責眾,再則,這裡頭還有聖上最為心腹之人,還有聖上最為喜愛之人,更有聖上最為倚重之人。
聖上不可能一個個都重罰於他們。
那帶頭打人的董新就是聖上母族家中的表弟,十來年恩寵於一身,聖上偏袒於他家,就從沒有人從董家討著過好。
這廂,又有人出面,道:「臣有罪,但臣有話要說。」
此人慷慨激昂,把宣仲安一個四品官員操縱國之大計,蒙蔽聖上與朝廷大臣的罪列一一細數了下來,說到末了,宣仲安已經成了一個妄圖一人操控朝廷的jian詐小輩了。
這話,老皇帝就不愛聽了。
他對宣仲安的那點不滿,在宣仲安的滿頭鮮血當中已經消逝了大半,這廂聽臣子這麼一訴,就好像他是傻的,宣仲安指什麼便是什麼,他一個皇帝成了人家手中的傀儡了……
老皇帝扯起了嘴角,「按愛卿這麼說,朕是宣尚書手中的牽線木偶,是他令朕蓋的玉璽,下的旨令了?」
「不……」那人一怔,又趕忙,「可是聖上,這不合規矩啊,減免賦稅之事,是需三公六卿,輔佐大臣他們……」
「行了行了,」老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們,冷冷地道:「朕還沒怪你們當著朕的面毆打朝廷命官,褻瀆朝廷之罪,你們就先惡人告起狀來了,朕看,朕這天下不是宣尚書的,是你們的才是,你們就別往他頭上扣這大帽子了,把帽子往自個兒頭上戴才是。」
說著,他站了起來,背著手往下走,「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不就是以後沒了上貢的金銀寶貝美人嗎?可你們想想,你們都跟著朕過了好幾年神仙日子了,現眼下,朕是不行了,你們還想著,朕也不怪你們……」
他走到了宣仲安的面前,看著鼻青臉腫的宣仲安。
此人比他高半個頭,老皇帝要稍稍抬著點頭,才能看到這個人的臉。
這個年輕人啊,長得還有點像老歸德侯,但比老歸德侯要俊美多了……
老皇帝有時看著他覺得這人挺賞心悅目的,有時候多看兩眼,卻恨不得把這人的臉皮給扒了。
這段時日,老皇帝老召見這人,好幾次都想把此人的臉毀了,現在這臉終於毀了,老皇帝心中的高興就不用提了,他心中舒暢至極。
怎麼能有人比他年輕,還要比他好看萬倍呢?憑什麼他身為皇帝又老又丑,仰他鼻息而活的狗卻光芒萬丈?沒有這樣的道理,這天下,才是他的。
現在這條狗被打得就像條落水狗,老皇帝心裡高興,對此人也就格外開恩了些,「宣尚書想為這天下做點好事,你們就讓他做了吧,之前,你們不是說民間對朕征徭役之事頗有些說法?就當這是補償罷。」
說著,他走到了王公大臣前面,「朕還沒老糊塗呢,今日之事,朕也不怪你們,但下不為例。」
「下次你們要是犯錯了,你,你,」他在董新面前站定,趨近身朝老表弟冷冷地看了一眼,又朝董新身邊的愛妃娘家保家點點頭,又朝不遠處的廢太子的外家哼笑了一聲,「還有你……」
「都逃不過。」
老皇帝搖搖頭,抬頭看向了金鑾殿的上空,「你們啊,是朕抬起來的,哪天朕想讓你們滾下去,朕保證,你們不會比奉行翔好幾分。」
「這天下,是朕的,」他回身,朝龍位走去,「是朕的祖先傳給朕的,你們沒把它放在眼裡,朕心裡知道了,都回去吧,別說了。」
他坐了下來,順了順龍袍,聽著滿殿的鴉雀看著腿冷冷道:「再說下去,朕,就要殺人了。」
沒人再敢說話。
「退朝吧。」老皇帝聽著這一下就靜了個徹底的大殿,不屑地哼笑了一聲,起身去也,留下一群呆若木雞,良久都沒反應過來的大臣。
他們絕沒有想到,聖上是這個反應。
聖上是,完全支持宣仲安,站在他那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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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是被抬回去的,抬回去的路上,見老外祖要回姜家,還很失望,在吊椅上探頭往老人家那邊瞧:「您不跟我回侯府養傷啊?」
「唉,唉!」姜太史被他傷透了心,「你又是何苦!」
日子過好一點,他千叮萬囑讓他悠著點,要有耐心,可他是怎麼辦的?
「是外孫魯莽了。」宣仲安受教。
姜太史還是忍不住掉老淚,擦著眼睛被姜家的人接走了,宣仲安還非要自己這邊的一個武力高強、牛高馬大的一個護衛護送著他們回去,得信來的姜垠頭疼不已,讓護衛回去,還跟他道:「回去跟你們少夫人說,告訴她你們侯府就一個能當事的公子,讓他自己保重點自己,別不該拼命的時候也拼命。」
長得高大,腦袋也空空的護衛訥訥著去了,回到長公子身邊,跟長公子報:「垠公子說,讓我回去跟少夫人告狀!」
宣仲安頭疼,按著頭疼的腦袋虛弱地道:「別告,忍著。」
公子他這還不知道怎麼在少夫人面前插科打諢把這事揭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