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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聽著她的話,許雙婉笑嘆了口氣,眼裡泛起了淚。
這就是她的娘啊,她的母親,她曾經以為在那個家裡,至少是真心疼愛她的母親。
後來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這歲月啊,真是輕易就能把人變得面目全非。
「那,您怎麼連親女兒都不要呢?」許雙婉走了過去,蹲在她面前,扶著她的手,眼睛含著淚笑問著她:「您怎麼就不怕,您當初幫著他們推的那一把,我就魂飛魄散再也不會有命了呢?您,怎麼就不怕,事到如今,您還到我面前來責問我,是在我心上的舊傷口上撒鹽,再讓我痛一次呢?在這一切過後,您怎麼就還能喊得這到大聲啊……」
第69章
許雙婉也知道但凡她軟弱一點,她母親就能把她帶到她母親想要的那個點去了。
她沒允許自己拿歸德侯府去換她母親的疼愛,與她沒得到過的父親的喜愛,她知道她永遠都滿足不了他們,就是換,換的也不過是一時罷了。
她母親也應該多少知道,她拿來了換了以後,她在歸德侯府過的會是怎樣的日子。
那種日子,她不也過過?為此,她甚至怨恨舅舅,恨舅舅一家是拖累,讓她得不到婆家的喜歡,與丈夫的喜愛。
她自己明明就過過那樣的日子啊。
換到她的女兒身上,她怎麼就不會心疼一下呢?
她母親都忍心她過不下去,她又何苦來哉,非要求他們身上原本就不給她的感情呢?
得不到,就得不到罷了。
「你有能力啊,沒有能力,我就不求你了啊!」許曾氏也抓著她的手,再次哀求:「婉婉,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現在不跟以前一樣了,你有兒子,你在這府里說話算話,這府里就你一個夫人……」
「許夫人!」許雙婉打斷了她的話,眼睛剎那冷了下來,「我歸德侯府的侯夫人還好好地在著呢,您要是不客氣,就休怪我無情了。」
什麼就她一個夫人!
「好好好好,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我掌我自己的嘴行嗎?」許曾氏抽向了自己的臉。
許雙婉沒攔她,她站了起來,站著看著她的母親,饒是如此,也還是不忘算計她的母親,在這一刻,見到她母親那刻隱含在心底的痛楚淡了。
她母親還是學不會靠自己,總是忘不了把自己放在另一個人身上,以前是她父親,現在,她成了她那根救命稻糙……
她靜靜地看著她的母親,直到她停了手。
「何必呢?」何雙婉開了口,回身坐在了她的對面,目光直視著她的母親:「你傷害自己,什麼時候你憑這個得到過你想要的?你在父親那裡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不要跟我提起他!」許曾氏朝她吼道,「他不是個人,是個畜牲。」
「母親,天色不早了,您該回了。」晴朗的上午,外面藍天白雲,沁園的樹都長了綠葉,許雙婉想等會她回去的時候往園子裡走一走,靜一靜心。
她小時候尤為喜歡遊園,看樹看花糙,路過小溪還要去找一找裡頭有沒有小魚,她曾天真爛漫過,甚至跟父母開口,希望他們有天得空,能兩個人陪她一塊兒去園子裡走一走,看看她在園子裡找到長得挺拔不彎曲的高樹,和開得最美最長不凋謝的花……
當時,她挑了個父母都在的時候跟他們說了,父親當下就怒罵她小小年紀就心思不乾淨,去那不該是她這個姑娘家該去的園子,母親也是嘆氣地看著她,像是她惹了不該惹的禍,替她添了天大的麻煩……
他們都對她很失望。
許雙婉到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了七八歲前,母親對她其實也很失望的事來,覺得她不討父親喜歡,嘴笨人拙,哪怕母親不高興、哭泣的時候陪母親的人,給母親擦眼淚的人是她,不是姐姐,但母親說起她來,十句里有八句都是「你怎麼不及你姐姐的一半」……
她後來經過努力,在母親那裡得到的多了,可惜啊,這年月太短太短了,短到她還沒過雙十,就已失去了。
她真是沒什麼親人緣。
「婉婉?」許雙婉鎮定的話讓許曾氏呆了,看著侯府本來在外面的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來請她出去,她慌了,「婉婉,不對,婉婉,娘又說錯話了?」
她已年老,臉上還有著沒褪去的傷痕,看起來,太可憐了。
許雙婉沒看她,她發現就算到這個地步了,她還是不忍心去看曾生養過她,也對她好過的老婦人。
「許夫人,前路漫漫,一路珍重,」她側著身,半蹲下身,「雙婉與您,就此別過。」
且後會無期。
福罷,她站了起來,轉身而去。
許曾氏在背後悽厲地叫了她一聲,「婉婉,女兒!」
她的女兒啊!
沒多時,許曾氏被侯府的人送了出去,她出了門,見侯府的人轉身要走,她動了動嘴,終究還是把那句不好意思說道出來的話說了:「你家少夫人,沒東西給我啊?」
侯府的人朝她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了。
許曾氏站在侯府門口,良久,直到身邊的下人小聲的叫了她兩句,她才閉上眼,淒涼地哼笑了一聲。
女兒啊女兒。
女兒都是不可靠的。
難怪老人都說,人最後能靠的,都是兒子,只有兒子才是最好的,果然不就是如此?
**
許家不知道,這次許家能在清選當中逃過一劫,不是憑的聖上曾經的喜愛。
老皇帝一個連自己的太子都廢得毫不手軟,還能下得起殺手的人,不會在乎一個舊日的臣子。
許伯克當年憑的就是那見風使舵的功夫讓他當了吏部尚書,老皇帝當時不過是想這麼個人放在這個位置上,至少許伯克是不會認錯這朝廷當中的任何一個官員。他要的就是一個能把官員名字來歷都記住查清的吏部尚書,至於他有多能幹,老皇帝還真沒指望,他安排在吏部的侍郎把剩下的事做了就行,至於許伯克憑著這點去摳這些官員的老底要銀子,只要許伯克咬得動,他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總得給他點甜頭,這人才會不遺餘力幫他盯著這幫官員。
但許伯克老了,這幾年家裡富貴了,也沒當年那股子利索勁了,呈上來的奏摺一年比一年空乏,老皇帝也是看出來了,這人已經不會再動手去查新任官員的底細來歷了,只要給銀子就能先把事了了,這樣下去,弊就遠遠大於利了。
這個人已經沒用了,老皇帝是不介意臘月那場大變時,那位兩部尚書趁亂報私仇,把這個在他有難時雪上添霜過的岳家收拾了,但那時候宣仲安沒動,許家也就在他的睜隻眼閉隻眼下,逃過了一劫。
許家到底是他媳婦的娘家,宣仲安不動許家,到底還是怕把她架在流言裡烤,她已經是娘家不要的女兒了,要是娘家在他手下被清洗了,那時候說她的話就更不輕省了。
許家沾了她的光不自知,就沒個清醒知道的。
所以這廂等他忙完公務回府,聽到送走許雙娣的差人回報了許雙娣走前的話,和他把人送到了西北走販的馬車上的事,他冷冷翹起了嘴角,看向那半邊臉沒了的差人道:「你做的很好。」
那差人,也就是送了妹妹施如蘭去藥王谷成了親,就回京投靠了宣仲門下的施家長兄,不過他現在不再姓施,而是隨了母姓,改了名,名為焦鍾。
焦鍾曾隨母打理過族中田產鋪子,宣仲安在用過他一段時日後,就把他放在了少夫人的下面,幫著少夫人打理她的私產,順便幫她跑腿處理些不用她出面的事情,當了她下面的影子掌柜。
焦鐘沒把話告訴少夫人,但告訴了長公子。
得了長公子的話,他點了下頭,「那我退下去了。」
「等會。」宣仲安留了他一句,「一個字都不要跟少夫人提。」
「屬下知道,一個字都不會提。」
「還有……」宣仲安看向他,「你給那車夫留了多少路費?」
「十兩送到那邊的路錢,還有二兩的伙食費。」
「二兩?」
「是。」
宣仲安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去罷。」
花完了這二兩,那許雙娣要是想再有口吃的,那就得她自己想辦法了。
他也就不用再派人上去補人一刀了。
他家那少夫人是假惡,讓她去真刀實劍地去傷害許家的人,她這個極會念舊情的人做不到,當初他不過隨口一說,讓父母親把她從小園子裡帶出來,她就把那份情記到了現在,甚至把人都賠給了他。
但宣仲安卻是真正的凶人,別人給他一刀,他能把人整個頭囫圇地切下來拋著玩耍而面不改色,許雙娣說了那番話還能從他這討著好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如果往後她的後輩子生不如死,那還好說。
一個女人,身無錢財,還有點美貌,為了口吃的,那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而往西北走商的走卒販夫,那身份地位跟曾經的她,這已是天差地別……
從雲端掉到泥地里,這滋味,她就慢慢嘗,慢慢品罷。
焦鍾這個人,也真有意思。
宣仲安覺得把人派到他少夫人手下當事,看來他這決定下的不錯。
等許曾氏也去了江南後,宣仲安才是真正地鬆了一口氣,他倒不怕許家時不時跳到他眼前來,就怕許曾氏帶著她那個女兒老纏著他家婉姬不放,陰魂不散惹人不快,至於許沖衡他們這些人,宣仲安就沒打算讓他們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這次許雙婉暗中出手,根本就沒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也就沒人想到許雙娣是她救走的,許家族裡那邊,在兩個中舉多年沒有謀到官位的族子在離京幾百里外的兩個小縣裡得了兩個九品芝麻官的官位後,就沒人出聲了,有人問起,也是含糊地說被人帶走了。
這時候許曾氏也離開了京城,許家那些親戚們還以為是她帶走了她。
許家這事,到底算是歇停了下來。
姜家那邊這天姜張氏來侯府送吃的,跟許雙婉提起了許沖衡要把大宅賣了的事,她一個來京的族兄想買,他來京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許家跟侯府的恩怨,就問到了姜家的頭上,想托堂妹問一問,這宅子可能買。
許家急於脫手,這價出得相當低,這時候也是朝廷還在查大額剩下的那幾十張萬兩官票之事,說不出來歷的人不敢用手中的銀子,這許家的宅子一連幾天都沒人買去,要不然早被人撿走了。京城當中這麼大的宅子不多見,價格低到這個地步的更是不多見,這便宜是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所以張氏那族兄也是想了又想,還是想要那宅子把家裡老少都接過來,還是找了堂妹往侯府這裡遞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