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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姜張氏是知道那五日之事的,只是家中祖父公爹都看起來胸有成竹,她的丈夫和小叔子他們也是不慌不亂,而侯府這位長公子表弟,姜張氏嫁進姜家,算來就見過他帶著侯府和姜家死裡逃生過兩次了,料來這次也是如此,她也是信心滿滿。

    不過,她是知道表弟媳婦還是掛心著的,遂有點好消息,就趕緊來報了。

    也沒出她所料,一個坐月子的人,一大早就醒了,看樣子,醒的時辰還不短,都不知有沒有睡過。

    姜張氏不免對她有幾分憐惜,又道:「你看,到處都有轉機,也許沒兩天仲安表弟就回了呢。」

    許雙婉微笑,「自是。」

    說罷她朝大表嫂感激一笑,「就是太辛苦你們了。」

    「哪來的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姜張氏站了起來,「好消息我給你報來了,這天還早,你再睡會,我也回去再眯眯。」

    「采荷,替我送一下大表嫂。」

    「是。」

    許雙婉微笑著目送了采荷送了她出去,笑容慢慢淡了下來。

    喬木端了早膳進來,見到此景,輕聲問:「姑娘,怎麼了?」

    許雙婉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她只是猜,危機沒那麼容易解除罷了。

    這幾天,即便連公爹都沒怎麼在府里,也不知外面怎麼樣了。

    不過,不管如何……

    許雙婉看著身邊睡著的洵林和望康,伸出手每人輕撫了一下,朝他們小聲道:「不管如何,你們還有我呢。」

    她拼死也會護著他們,給他們博條生路出來的。

    **

    這又過了一天,來侯府的人就少了,這一天上午,可說侯府是一個客人都沒有上門。

    中午倒來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物,單久來了。

    單久是來給許雙婉把脈的。

    「師傅沒來得及,心裡有愧,這就叫我來了。」單久笑著跟許雙婉道。

    其實他師傅失血過多,差點身亡,這兩天好不容易才醒過來,但饒是如此,他右手的筋脈也是連不上,算是斷了。

    好在,沒人知道,他師傅左右手都能用,再說來他師傅衣食住行都是他侍候,連抓藥也是他來,只要還有手能把脈看診,也不是什麼大事。

    有人進言這皆是受宣兄所累,但他師傅那個人,要是個不問黑白,喜歡遷怒的人,他也成不了藥王谷的藥王。

    這次他們師徒倆助了宣兄脫險,他也得已暫且能離宮,這就替他師傅賠罪來了。

    單久從小學醫,剛學會走路就也學會了辨認藥材,近二十年下來,他的醫術不比他師傅差上許多,只是他習慣了站在他師傅身後替他打點一切,遂很少出面替人看病。

    他醫術不錯,隔著帕給宣少夫人診脈,一下就聽出了她的呼吸要比常人沉重些,便又抬頭看向她笑道:「忘了告訴嫂子一聲,宣兄無事了,就是他手上還有些事要他親自去忙,可能得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當真?」在一邊陪坐的姜二夫人失聲道。

    「是。」單久點點頭,見手上的心脈在急跳了幾下後又漸漸平穩了下來,他又看向了面相不變的宣少夫人,也里也是嘆道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宣兄挑的妻子。

    光這份面不改色的沉穩,不知多少人強學都學不來。

    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好,憂思過度,很容易過早衰亡,這個看來得私下跟宣兄提醒一下才是。

    「我就說了,我就說了……」姜二夫人卻坐立不安了起來,「從早上起來,我就聽著喜鵲在外叫個不停,心裡想今日家裡肯定會有大喜事。」

    她乾脆站了起來,在旁邊走動了起來,「果然我一起來啊,那些煩不勝煩的人不上門來了,這一大中午的,就把你給盼來了!誒喲,我就說了我就說了……」

    姜二夫人喜得眉毛都跳了兩下,看得屋子裡的人忍俊不禁,她家也在的大侄媳婦姜張氏也是掩嘴偷偷笑了起來。

    單久也是有些好笑,輕咳了兩聲,等屋子靜了靜,他松下了把脈的手,跟嘴邊已經有了微微笑的宣少夫人道:「嫂子身子不錯,血氣稍稍有點不足,不過,你剛生完孩子,這也是正常,藥方子也是不用開,就是等會我給你寫兩張食補方子,你每日挨著吃就是。」

    說罷又跟姜二夫人她們道:「幾位嬸母,嫂子,我開的方子女子皆可食用,等會你們也拿幾張去。」

    姜二夫人樂不可支,這幾天她就沒這麼高興過,她也沒客氣,哈哈笑著點頭道:「還有我們的份,難為你有心了,要不是你媳婦已經定好了,嬸嬸我都還想給你再說一個。」

    「娘,」姜家的三媳婦趕緊打斷了她,笑著跟她道:「可別說了,要不以後這位小藥王的媳婦見了您怨怪您,到時我可不幫您。」

    「是了。」姜二夫人笑逐顏開,「不說那得罪人的話了,誒呀,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快快拿那筆墨來。」

    「是,二舅爺夫人,這就去了。」喬木說著已經跑開了。

    單久也是失笑,跟姜二夫人拱手道:「小子記得,小子的婚事是宣家嫂子請著您和姜大夫人過目幫著挑的,您也是單久媳婦和單久的媒人。」

    「你太會說話了,」姜二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要是我家小姑娘還不到十歲,我非要把她說給你不可。」

    「嬸嬸……」姜張氏看她二嬸都樂得口無遮攔了,好笑地過來攔了她,跟單久道:「你可別跟我家嬸母說話了,再說下去,她要高興得把我家二叔都要給你了。」

    她這一說,屋裡不知誰「噗」地一聲先笑了出來,緊接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姜二夫人也是好氣又好氣,白了她一眼,「我有那麼大方嗎?」

    這屋子裡的笑便更大聲了。

    許雙婉也是雙眼彎彎,這心底,是真正地舒暢了下來,那萬般的擔心與思慮,算是擱了下來。

    **

    左相被殺了。

    在呈上的證據確鑿之後,他還是矢口抵賴,否認宣仲安呈上的物證人證,認為是宣仲安惡意栽髒,跟聖上指天劃地發誓這絕不是他所為,如要是他所為,他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斷子絕孫不可。

    可老皇帝干盡了惡事,他殺過他的兄弟,刨過先後的墓,也隨意取過人的性命,發過的誓毀過的約更是不計其數,但到現在,他都還沒遭報應,還活得好好的呢。

    他能信奉行翔的發誓嗎?不,他一個字都不信,老皇帝壓根就不信報應這兩個字。

    奉行翔也不信,他發這通誓,賭的就是聖上對他的舊情,他給大韋當了八年的丞相,於聖上於國也是有功的,貪的那點錢算什麼?比得過他這些年對聖上的忠心耿耿,對這個國家的兢兢業業嗎?

    他不是沒給這個國家造福,沒給這個國家的子民謀福祉,他要的那點錢,也沒有隻好意了自己,這層層疊疊的分的人多了去了,哪怕聖上後宮的妃子和聖上,他們身上就沒得他奉行翔貪來的那些錢嗎?

    他給聖上送件寶物,給后妃的妃子送些珍奇稀物,這些難道不是錢?不是好處?

    誰又是乾淨的!

    聖上用他,不就是因為他深諳此道嗎?

    奉行翔在賭,賭聖上捨不得殺他。

    只要聖上捨不得,再多的證據又如何?

    但這次,奉行翔賭錯了。

    他最錯的一點不是逼宣仲安拿項上人頭作賭,賭他提供不出證據,而是他下錯了堵老藥王的這步棋。

    老皇帝答應老藥王回藥王谷,是因為老藥王答應回去,給他尋藥製藥延長他的壽命,奉行翔動老藥王,就是在動老皇帝自己的命。

    奉行翔什麼都敢做,就是知道老皇帝再重視老藥王不過,再重視他自己那條命不過,他還是動了藥王。

    百無禁忌。

    這樣的臣子,他是要不起了,老皇帝心裡早就下好了決定了,他讓宣仲安呈上證據,不過是看看這宣仲安有什麼能耐,要是呈不上,他連他跟奉行翔一塊收拾了。

    不過既然他拿出來了,連老藥王都站在了他這一邊,那就成全他一次好了,遂老皇帝在奉行翔的一通抵賴後,抄起了侍衛手中的刀,走到了宣仲安的面前,回身砍了跪在宣仲安身邊的奉行翔的頭。

    鮮血濺了他們一身,那濺起的血朝他們撲來時,宣仲安都不禁閉了閉眼,老皇帝卻連眼都未曾眨一眼,扔下刀還摸了摸手腕,舒展了一下手臂,言辭間很是興奮:「痛快!」

    他很久沒有這般痛快過了。

    他轉身就指著奉行翔的腦袋跟在場的內閣閣老和右相道:「看到了沒有,跟朕耍無賴,就是這個下場。」

    他朝他的臣子陰惻惻地笑道,「把朕當傻瓜耍,憑你們也配?」

    他不動他們,那是他不想動,用著他們,那是他們有他能用的地方,但要是因此把他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裡,那他就會讓他們看一看,這天下,到底是誰在做主!

    老皇帝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個個莫不是背後發寒,離他最近的宣仲安,這時也是垂眼看著地上不語。

    那屍首里的血汩汩地流,都把地磚浸紅了。

    **

    宣仲安是等著聖上的人抄了左相的家,把相關人員關過了刑部大牢後才回的家。

    這時,已是半夜了。

    他穿著一身污髒的官袍,牽著他的馬,慢慢走回了家。

    到家時,府門前有人抱著孩子在等他,宣仲安看著燒在大門前的火盆,在她的注視下,從火盆上邁過了腿。

    「好,好!」宣宏道站在前面,按著他的雙臂,忍不住激動,對劫後歸來的兒子連道了兩聲好。

    只是,話說出後,他被官袍下長子那烙人的肩骨驚得心口跳了一跳,忍不住仔細看向了他的臉。

    這一看,才看出,不過幾日,他長子已瘦骨嶙峋,雙頰都已凹了進去,眼眶更是一片青黑。

    宣宏道的眼一下子就燙了起來,熱淚差點流出眼眶。

    他別過臉,「回了,回到家了,回去歇息罷。」

    「誒。」宣仲安朝他笑了笑。

    許雙婉此時已抱了孩兒過來,朝他一福:「夫君,熱水備好了,您進屋沐浴罷。」

    宣仲安看向她。

    「外邊風涼,進屋罷。」她看著他沒有移開眼睛,而是微笑道。

    宣仲安看到了她眼中的淚,似喜似悲,但好像是喜悅更多一點,他不禁也隨著她的歡喜微笑了起來,低頭看向了她手中被包得密不透風的襁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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