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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是。」

    許雙婉點點頭,「好生招待著。」

    采荷急了,「姑娘!」

    「不要去提醒,」許雙婉清楚出了聲,「姑爺心裡有數。」

    他要是糊塗,侯府也就真完了。

    這個侯府,尚還在風雨飄搖當中,也就她婆母那種有一天好日子過就能笑一天的人,不會想那麼多。

    可作為她的兒子,這侯府唯一能當事的長公子,他但凡天真絲毫,侯府就倒了。

    「那……」

    「且看罷。」

    「是。」

    采荷知道她們姑娘心裡有數,這時見她們姑娘整理好衣裳,又朝她伸出了手抱小公子,她才想起來:「姑娘,你還沒吃什麼,肚子餓了嗎?」

    「餓了,端粥過來,要稠的,還有,煮一碗雞蛋,放足紅糖。」她覺得,她不可能在這床上安生過足這月子。

    至於婆母照顧她月子,她也不多想了。

    她現在不在她身後,以後未必也會在。

    她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過,許雙婉在許家的很多時候也是這般過來的,最終她能依靠的,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只有她自己。

    她早習慣了。

    這廂,宣仲安去見了傳召的人,聽後還沒回話,就見屠申急急過來,朝那公公致歉一拱手,在他們公子耳邊說了話。

    夫人那邊,說到現在的話,是想留人了。

    宣仲安之前沒管此事,只是想看看,他母親到底會如何。

    最終等到了下人來報的這句話,他內心甚至一點波動也無。

    他早知道了,只是不死心罷了。

    「公公,容本官去換身衣裳,請您稍侯片刻,我隨後就來。」宣仲安朝那傳話的公公點點頭。

    屠申趕緊迎上去,招待他:「公公快請裡邊入上座,喝口茶。」

    這侯府的上座倒是可以坐一坐,這公公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給了宣尚書這個臉,隨屠申去了。

    宣仲安往聽軒堂那邊去,朝尾隨的阿莫吩咐:「去叫侯爺回聽軒堂。」

    「是。」

    「阿參,虞娘她們呢?」

    「長公子,聽您的吩咐,她們三個,帶著人在侯著了。」

    「去罷,把人請出去。」

    「是。」

    宣仲安到時,宣姜氏正不可所措地問下人,「長公子為什麼要請阿芙夫人走?這都天黑了啊,就算不答應收留人家,讓人歇一晚再走也不遲啊。」

    「遲,到時就遲了,我不留。」宣仲安踏進了門。

    「啊?」宣姜氏愣了。

    「娘。」

    站著的宣姜氏訥訥:「這,這……」

    這是怎麼回事啊?

    「娘見著舊友歡喜?」

    「是,是啊。」如何能不歡喜?都快有二十年沒見了。

    「那您知道,您兒媳婦現在在哪嗎?」

    宣姜氏被咄咄逼人,竟顯得十分兇惡的兒子嚇得眼圈都紅了,「她不是……」

    不是在床上嗎?

    「您孫子呢?都顧不上抱了?」

    宣姜氏被提醒,眼淚都出來了,跺著腳道:「看我,都忘了。」

    她哭道:「是我忘情了,你芙姨這些年過得太慘了,千里來投奔於我,我一時之間就聽她說話去了,仲安,你要……」

    你要原諒娘。

    宣仲安卻沒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這了,他馬上要進宮,宮裡的天羅地網就等著他鑽進去,一不小心他就會屍骨無存,可他現在在幹嘛呢?

    宣仲安看著他娘:「你同情她是吧?你可憐她是吧?那誰來同情我,可憐我?之前這侯府發生的事你都忘了?洵林是怎麼差點死了的事你忘了?你兒媳婦躺在床上九死一生給你生孫子,你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聽那幾十年沒見過的人跟你訴苦,她重要過給你生孫子的兒媳婦?娘,我真想問問你,你的心是長在哪。」

    「這外邊,」宣仲安指著門,「這外邊,你現在走出去瞧一瞧,不用你走多遠,就在門邊看一看,你數一數,看有多少人現在想撕了我吃我的肉啃我的骨頭,我都難成這樣了,你兒媳婦生個孩子都要擔心這府里進來不該進來的人,大舅母為了你,一個當祖母的人了,站在秋風裡替你賠笑迎客,你告訴我,你幹了什麼?這種日子來了個不清不楚的人,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聽她說話,你這是在為誰哭呢?」

    「是不是我死了,這個家為你死乾淨了,你才甘心啊!」宣仲安逼近她,問她。

    宣姜氏一屁股倒在了她身後的椅子上,眼淚狂流,「我,我……」

    她茫然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她最衷愛的,對她孝順有加的兒子這麼對她。

    她什麼都沒做啊,她只是,只是見了個好久沒有見到的舊友,看她可憐,想收留她一陣而已啊。

    「但願我死了,您能為我這樣哭一哭。」宣仲安說到這,徹底平靜了下來,眼睛無波無緒地看著她,「娘,母親,聽我最後跟您說一次,別再這般了,這次侯府要是完了,我剛出生的兒子都要為這個侯府陪葬,您忍心,我不忍心。」

    說罷,他轉身而去。

    出了門,他閉了一下眼,等穩住了差點失衡的身體,提步匆匆往前堂而去。

    「長公子,長公子……」他快至前堂時,有急跑聲而來。

    采荷抱著他的官服狂跑過來了,「找到您了。」

    她喘著氣,氣喘吁吁道:「姑娘聽說您要進宮,看到了屋裡您換下的官袍還在,就著奴婢趕緊給您送過來,本來還以為來不及了,還好,還好來……來得及。」

    宣仲安看著她手上那襲他下午換下,還帶著血漬的官袍,看了好幾眼,他才張手,「給我罷。」

    **

    而那廂聽軒堂,聽著小姑子的哭聲,一直在角落坐著的姜大夫人毫無惻隱之心。

    她在旁聽了一個多時辰,打斷過話,轉移過話題,但皆一一毫無作用,她越坐就越心涼,她這小姑子,真的就差一點,只差一點點就能把她逼瘋了。

    現在,既然她兒子都說了話了,她也不介意,跟著當個惡人。

    外甥走後,她站了起來,走到小姑子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哭什麼呢?哭娘為了你死不瞑目連走都走得不安心,還是哭爹一大把年紀了,為了你還得替你把姜家一門的生死搭上?」

    宣姜氏一聽,眼睛瞪大,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娘家大嫂,都忘了哭了。

    「驚訝?驚訝我說的?」姜大夫人冰冷地笑了一笑,「你驚訝什麼,你心裡難道沒有數嗎?」

    她低下頭,看著她小姑子的眼,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小姑子啊,你快把我逼瘋了,你給我聽清楚了,你再禍害我們姜家,再禍害我蓉兒的表哥,我不介意做那姜家的罪人,親手了結了你!」

    「你說什麼呢?」跟著歸德侯而來的姜大老爺聽到此,再也聽不下去了,衝進來拉了自家的夫人往外走,「回去。」

    被他一拉,姜大夫人多年的委屈忍耐不甘全都爆發了出來,她回頭滿眼是淚看著她的老爺:「我難道說的不對嗎?到底要怎麼樣,她才滿意,才不會害我們,你說啊?是不是我把這條命賠給她了,她就不拖累你了,就不拖累爹,不拖累我們姜家的孩子了!你說啊,你當著她的面,給我說清楚了,姜大老爺!」

    而這時,宣姜氏聽到這番話,剎那泣不成聲。

    姜二夫人也是別過了臉,抹著眼邊接連不斷的淚。

    「紅兒,回去再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姜大老爺也叫了,叫著夫人的閨名,懇求她跟他回去再說。

    這裡畢竟是侯府,是妹夫的家。

    「不,說清楚了再回……」姜大夫人看著站在門口怔愣的歸德侯,「我就想聽一聽,他們是不是非要把他們兒子害死了,才會真正甘心。」

    「夫人,夫人……」這時候,畏縮站在一邊的丫鬟大叫了起來。

    宣姜氏暈過去了。

    姜大夫人回頭看到此景,淒涼一笑:「又如此?」

    又是昏過去。

    醒來了,再為害家族,為害兒孫。

    她怎麼就不乾脆死了呢?

    要是那樣,還能顯得她乾淨一點。

    **

    許雙婉先是聽說那投奔來的母女被侯府請出了門,再來就是聽她婆母暈了過去之事。

    她吩咐了采荷,讓采荷見到舅爺夫人她們過來,就馬上把人請進來。

    果然沒一會,采荷就在外面道:「大舅爺夫人,您來了,快進去,我們姑娘說您一來就請您進去,她等著您呢。」

    就過來打算看許雙婉一眼就回府的姜大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

    「大舅母,您來了。」閉眼在假寐的許雙婉已張開了眼,朝她露出了一個笑,「您快過來,看看您的外甥孫。」

    姜大夫人引不住也露出了點笑來,步子也快了點,「之前已經看過了。」

    許雙婉笑著看著她走了過來。

    等她坐下,她就讓姜大夫人看著小兒的胖臉,輕聲跟她道:「剛才又吃了一頓就睡著了,能吃能睡,也不知道像了誰。」

    「像他爹。」姜大夫人道。

    「是嗎?」許雙婉仔細看了看,搖頭道:「沒看出來。」

    「你啊,就是太實誠了。」姜大夫人的臉色總算好起來了,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她,「知道這府里的事了吧?」

    就看她身邊的那幾個丫鬟跑來跑去的,想來沒少給她傳話。

    「知道了。」許雙婉點點頭,沒否認。

    「你娘又氣過去了。」姜大夫人說著,極其諷刺地輕嗤了一聲,「她這一招,不知道用過幾次了,每次出了大事,睡一覺就當什麼都過去了,再小心翼翼地來看我們的臉色,好像是我們對不起她,嚇壞了她一般,我是真想不管她啊,我不是她親娘,我沒那個耐心忍著她,這一次我不打算忍了,可是,你大舅面子上過不去,要我回去。」

    她拍了拍靜默的許雙婉的手一下,「我就是來看你一眼,就走,你不用說什麼,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她知道這外甥媳婦的媳婦難做,她們還能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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