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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宣仲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作多語,提腳走在了他的前面。
跟著他的長隨阿莫和阿參退後一步,見少夫人跟上了,也跟了上去,在錯過那門子身的時候,牛高馬大、脖子上有處一條長長且猙獰的刀疤的阿參朝那門子咧嘴一笑。
那乾瘦的門子被他笑得錯愣得一頓,往後退了一步。
阿參掃了他全身上下幾眼,又饒有興致地在他的細脖子上停留了一會,一臉怪笑地大步跟上主子。
那門子被他笑得全身瘮得慌,不自覺地摸向了他的脖子,身子在寒風中連連打冷擺子不已,止都止不住。
這頭府里已經有人迎來了,是府里的一個小幫管,不是許府管家鮑興。
等鮑興出現,許雙婉都快帶著長公子走到許府的大客堂了。
鮑興過來,是請他們去許老夫人那的,說是老夫人一大早就起來坐在她屋中等著她回來,大老爺現在也是在老夫人那裡等著他們。
這話說的,面子是給足了,如若不是門前鬧的那一出,許雙婉還真會從心裡去領這個面子情。
許府是她的親人,不管她是怎麼嫁出去的,只要能面子上過得去,她何嘗不想跟他們無風也無雨?
「勞煩管家。」但許府做的事太多了,連個門子,都能在她歸寧日面前油嘴滑舌一場,許雙婉也無法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般若無其事,這時候她神色淡淡,有點冷漠,與以往在許府的她大不相同。
鮑興是個明白的,大夫人現在在府里說不上話,今日有夫人出手摺二姑娘的面子,那位夫人固然是藉此去折大夫人的面子,但實則這也是老夫人默許的,借那夫人的手,她也有她的用意,藉此提醒二姑娘沒娘家支持是不行的,讓二姑娘還是要想著、靠著娘家一些。
看二姑娘這臉色,看來二姑娘是徹底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了。
鮑興是覺得老夫人此舉有些欠考慮,但他是為奴的人,主子做什麼就是什麼,尤其老夫人這些年也沒當年聽得進去他的勸了,唯恐老了不得善終,鮑興也從不違她的心意,他只管聽令行事就是。
這廂許雙婉和丈夫進了許老夫人的房裡,只見到了她的父親,沒見到母親,心裡也是一沉。
許老夫人這時候也是站了起來,等他們見過禮,熱切地拉著孫女的手坐到了她的身邊,笑著跟她道:「老祖母可是一大早就盼著你回來了,我今兒一早就聽那喜鵲叫,就知道我家姑娘會回來看我。」
說著,她握著孫女的手不放,慈祥地朝宣仲安看去:「孫女婿,我家姑娘可還乖巧?」
宣仲安淡笑著額首,那笑意也看不出幾分真意來。
他見禮時也不咸不淡,那腰甚至沒有彎下去,這時這淡笑不語的樣子,許老夫人心中對這門婚事就更不喜了。
她還是喜歡那個對她恭恭敬敬,長相威武的大孫女婿。
宣長公子畢竟出身侯門之門,要說他這樣子,真差上許雙娣之夫羅傑康也沒有,借聖上偏愛而起的羅家老爺之前還只是個做廚子的,到羅傑康兄弟這一代,他們才念了書進了官,羅家才算是真正地在進行了一席之地,相形之下,不管哪方面,他與侯門出身的宣仲安都沒有可相比的地方。
要是歸德侯府是個真正的侯府,姜太史之前也沒有對許府死死咬住了不放,許老夫人要是得了個侯門女婿,她還是會打心眼裡欣喜,只是這女婿的門府到底不是個像樣的侯門之家,看樣子,還記著許府之前的仇,對她這態度也是不恭不敬的,許老夫人心裡就不喜歡了。
但人老成精,她不喜歡也不會讓人看出什麼來,又對孫女笑了起來,一臉疼愛地道:「我孫女啊,可是個賢妻,我們許府在她打小的時候就對她精心養育著,她現在嫁了這麼個好人家裡,我這老不死啊,也就放心了。」
「祖母,您說的哪的話。」許雙婉接了句話,也不跟過去一樣小心翼翼了,朝她父親看去:「父親,母親來了嗎?」
許沖衡忍不住皺了下眉,礙於這時候二女婿也朝他看了過來,他勉強道:「你今天回來,她焉能不忙?」
「女兒的不是。」許雙婉站了起來,這時,許老夫人的手還沒放開她,她站起來,等著祖母的手先行離去,才跟父親道:「那女兒這就過去跟母親見禮。」
你眼裡只有你那個母親,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許沖衡差點把心裡的不愉說出來,但許老夫人這時看了他一眼,他便撫了撫鬍子,頓了一下,道:「不急,她忙完了自會過來。」
「坐吧。」許老夫人這時候也拉了她下來坐。
「是。」
「女婿,聽說你婚後要進朝為官?」許沖衡今日坐在這等人,也不是憑白等的,他這有話要問,但又見那宣仲安他不開口,他就不說話,看樣子那是根本沒打算討好他們許府當中的人,他也就只能先把這事問出口了。
早問好了,他也好出去,他中午還有要緊的花宴要赴,不要耽擱了此事才好。
至於這不給臉的女婿,等會交給長子和大女婿接待就是,他這岳父能等這一早,見他一面,已是給夠了他面子了。
「是。」宣仲安本不是那多事之人,他上朝為不為官,是他歸德侯府的事,跟許府無甚干係,但看著許沖衡的臉,他心中突然惡意叢生,看著他這岳父道:「太子舉薦我入了戶部……」
「哦?」許沖衡挑了下眉。
見他說了一半,不說了,許沖衡不耐煩,但又想知道,又道:「是司何職?」
「金部主事。」
他這話一出,許沖衡當下就是一怔,就是許老夫人那握著孫女的手也是緊了一下。
許雙婉當作不知情,那垂著的眼都沒眨一下。
金部管著國庫無數金銀財寶,那主事之位才三人,三年一換,無論哪個下來都是萬貫家財之身。
那位置,都是上面的那幾位得聖上一直倚重的老大臣和老王叔才有得爭,這些年下來,也是他們幾家每家輪流上位,什麼時候輪得到是聖上眼中釘的這侯府了?
就是長子那個鹽運司的肥差,就是許府也是花了三十來萬金真白銀得來的,還是在人手下當差,上面還有更能要的,能不能撈回來還說不定。
而他這女婿,是哪來的這個運氣?
是了,他給聖上獻了聖藥,現下聖上能夜御數女就是他的功勞,這一高興,把這位置賞給了他也說不定。
許沖衡一想,看著女婿的臉色也好了起來,撫須朝他點頭道:「這是個好差事,聖上龍恩,你要辜負聖上一片聖意。」
說著,他朝空中拱了拱手。
這廂,許老夫人也是笑了起來,她笑意太深,眼邊皺紋盡現,看著孫女兒無比慈愛地道:「祖母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跟你母親感情向來深厚,你們母女情深,她再怎麼忙,心裡也是念著你的……」
說著,她朝長子看去,「兒啊。」
「母親,兒子在。」
「讓人請大媳婦過來,雙婉回家來了,讓她先別忙了,不差那麼一會,啊?」
「是。」許沖衡也覺得母親言之有理,叫了門邊候著的管家,「鮑管家,去叫大夫人過來,就說女婿女兒在老夫人這還等著見她。」
第20章
隨著許曾氏過來的還有許雙娣夫妻,連許渝良也跟著一道來了。
許渝良一進來就是朝宣仲安拱手,叫了妹夫。
羅傑康為人木訥呆板,但他自幼被家中請來的名師悉心教導,很重禮數,一進來就是朝老夫人請完安,跟岳父見過禮,才與歸德侯府的這位連襟拱手作禮。
他一板一眼,許雙娣卻不喜他這個透著呆氣的樣子,扶著母親去了祖母那邊,這眼睛掃到宣仲安這個妹夫,不由多看了兩眼。
許曾氏這廂也是從鮑興那知情二女婿所謀得的差事了,還是太子舉薦,這一路她走來,步子輕盈,腦子裡想著的是老太太這次不可能再放任二房她們把她壓下去的事。
只是等看到次女,見女兒是依了禮數,一看到她就站了起來,她一近就向她請安,但她嘴裡喚的那聲「母親」,確是失了以往的親近了。
但許老夫人往日喜愛這二孫女,到底也只是一般喜愛,這下就是覺得這二孫女跟她母親不如之前那般親近,也只是以為她對許府這個娘家有了成見,也是沒聽出什麼來,不以為然得很,她拉著許母到身邊坐下,又囑咐了管家給大老爺這些爺們先擺個酒桌喝幾盅,就不要在她們這些女人家家這邊浪費時間了。
羅傑康是個孝子孝孫,他是他祖母一手帶大的,他祖母早些年去了,現在便把妻子的祖母當成了自己的祖母尊重,這下一聞言就肅目道:「侍候祖母乃吾等小輩應當之事,豈是浪費二字所言,祖母,您可聞那……」
許老夫人一聽他有大肆言談之意,忙笑道:「聽說了,都聽說了,你再孝順不過,我心裡可是知道的,現下不忙,你是家裡的大姑爺,大姐夫,現下祖母請你跟你大哥去幫祖母好好招待一下我們許家的新女婿,你看可好?」
「傑康遵令。」羅傑康朝她拱手。
許老夫人得了他這般尊重,心裡才算是真正舒坦了起來,看著羅傑康的眼也是多了幾分真正的慈愛。
這才是許府的好女婿。
她眼睛又瞥到那不咸不淡跟岳母見過,此時臉上連個笑都沒有的二女婿身上,也是不禁微攏了下眉頭,也知道這是塊難啃的骨頭……
姜老頭那塊又冷又臭的老古董看重的外孫,比他能好到哪去?
看來,也只能在二孫女這邊作些文章了。
好在家中為渝良謀的那份差事,他二叔他們也是幫了忙走動的,這二孫女就是跟二房他們有什麼齷齪,看在她大哥已經得了好差的份上,也得幫她堂弟他們一把。
這金部主事是個大肥差,手底下到底是要人使喚,這手指fèng里要是再隨便漏點,可比去沒多少油水可撈的衙門被點卯坐堂來得強多了。
「去罷。」許老夫人心中想什麼,面上一點也沒漏,她是個陪著許老太爺一路從下面爬上來的,可不是別人家那坐在佛堂吃齋念佛,一輩子呆在內宅沒出過幾次門,沒經過什麼大事的老太太,這下就是心中極不喜那二孫女婿,她還是朝他帶著幾分長輩對小輩的親近道:「隨你岳父大哥和姐夫去就是,好好玩,雙婉在我這,我會好好替你照顧著的。」
這許府從上到下,從老到少,都是使的好一手見風使舵,宣仲安如若不是還算對這許府的上下有些了解,還真有點被這滿身慈祥之氣的老太太哄騙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