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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許雙娣就要走,要走之時又摸住了妹妹的手,道:「我也是煩了她,善妒不說,也沒把母親放在眼裡,少不得刺她幾句。」

    許雙婉垂眼不語。

    大姐也是成親一年有餘未有身孕,她見不得大嫂善妒攔著大哥不許納妾,可她自己卻是把母親給她的陪房通房丫鬟打殘了,替她找了個樵夫匆匆送了出去,而大嫂可沒那麼好命,逃不過母親的手。

    不過,許雙婉也與那位視她為眼中釘的大嫂關係不好,她曾為嫂子說過話,但得來的都是諸如她笑裡藏刀、包藏禍心、一丘之貉之類的話,後來也就不說了。

    今日的許雙婉有幾許沉默,不復平日的溫婉靈動,許雙娣也不想再留下去與她一道走,留下也沒什麼意思,她是許家的嫡長孫女,祖父與父親都是朝中大臣,羅家更是京中的老名門望族,得聖上再器重不過,她出嫁當然是風光大嫁,而妹妹嫁的又是聖上不喜的人家,要是與她比,那就沒意思了,遂她說完這句話,憐愛地輕撫了下妹妹的臉蛋就走了。

    等她走後,許曾氏朝門口的丫鬟抬抬頭,等屋裡侍候的人又退了下去後,她看著次女想要說話,但又停了下來。

    又是一臉欲言又止。

    許雙婉這時候連頭都沒抬,只是安靜地站著,低頭看著地上,一語不發。

    許曾氏等了一會,見她久久不說話,不禁苦笑出聲:「婉兒,你這是……」

    你這是恨上娘了?

    許曾氏心裡難受,過了一會,才把話說出來:「你這是恨上娘了?」

    許雙婉抬起眼來,雙眼通紅。

    她這陣子其實也把事情想明白了,只是想得再明白,不代表心中不難受,這種事,不提起還好,一提起,無異於在她心口的舊傷口上又割開一刀,「母親……」

    喊出聲,許雙婉這才知她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跟她的母親哀求道:「母親,孩兒知道孩兒沒姐姐那個福份,我都懂,孩兒只求以後母親不要再提起此事了,不管是什麼得已不得已,孩兒都不想知道了,孩兒聽您的,以後會少回娘家,您放心,孩兒不會讓府里,讓您,讓大哥和大姐難做人的。」

    她朝著許曾氏跪了下來,給她磕頭,「您就不要再說了,孩兒不哭不鬧只是因感激父母親的生恩養恩,孩兒不是不明白,不是心裡不苦,你如此疼愛哥哥姐姐,您也像疼愛他們那般疼愛我一次罷,孩兒已經竭盡全力體諒您了,您就不要再傷我的心了。」

    說罷,她情難自禁,泣不成聲。

    她不是不明白大家心裡的成算,她只是覺得事已成局,不想哭鬧讓在風口浪尖上的家族與家人為難罷了,可她如此作想,不是說她不茫然惶張,她已為他們盡力著想,他們又何苦死死逼迫於她,讓她承了這惡果,還非要讓她哭著笑。

    第6章

    許雙婉這一哭,許曾氏也是紅了眼,眼裡有淚,她本來還想說什麼,只是外面起了聲響,聽聲音是老爺來了,她慌忙站了起來,擦了眼角,整理起了衣飾來,腳步也往門邊去了。

    許雙婉這廂也站了起來,退到不起眼的地方,擦乾了眼淚。

    她來不及走,遂等她父親進來了屋,她便恭敬地請了安,「父親。」

    「外面風大吧?」許曾氏給許沖衡脫披風。

    「嗯。」

    「我讓下人給你端杯薑茶來。」

    許沖衡不置可否,朝次女看去,見她低頭不語,不由攏了下眉心,道:「怎麼這般晚了,還在你母親的屋裡?」

    「孩兒過來跟母親說說話。」

    「有什麼是白天不能說的?」許沖衡這時對她很是生厭,他剛進內院門口的時候聽進了她在屋裡的哭喊聲,這都要嫁了還哭鬧上了?

    父親口氣不好,許雙婉便沒說話。

    她父親小時候對她還算和顏悅色,不算寵愛,但也不錯了,只是這幾年不知為何就不太喜歡她了,見到她往往說不了兩句話,有時候還有點煩她似的,許雙婉察覺後討好過他一陣,在發現越是恭順父親就越不喜後,她就不再試圖打他的眼了。

    許雙婉也是想過,父親對她的不喜,可能也是放棄她的理由罷。

    「是我叫她過來的。」許曾氏見他聲厲,忙打圓場,又朝女兒道:「夜黑了,快回去罷。」

    「是。」

    許雙婉一應道就朝他們福了下身,往門邊走走。

    剛走出門,丫鬟還沒把門掩上,就聽她父親在裡面不快地道:「早不鬧晚不鬧,非要在出嫁前兩天鬧,她這是鬧給誰看?你是怎麼教的她?」

    「老爺,剛才是雙娣叫妹妹過來,給她看添妝禮的……」

    「哼,給她添妝,她哭什麼哭?」許沖衡冷哼了一聲之後,聲音好了許多,「雙娣回去了?怎麼不多留一會?」

    後面母親說了什麼,已經下了門廊走入院中的許雙婉聽不到了,她穿過夜色,走出了母親所住的院子。

    采荷帶著小丫鬟,提著燈籠,站在路邊等她。

    「姑娘。」

    許雙婉把手伸向了朝她扶過來的丫鬟,采荷被她冰冷的手驚得眼睛剎那瞪大了起來。

    不等她說什麼,她家姑娘就朝她搖了頭,采荷便閉了嘴,往後看了一眼遠遠送了姑娘出來的婆子丫鬟一眼。

    即便是夫人院裡的老人,都失了殷勤,看來,這個家,是沒有她家姑娘的立足之地了。

    **

    許府二姑娘即將要出嫁,許府動靜不大,很多知道其中真相的許家族人都沒有過來幫忙,出閣宴許家也沒有請太多人,遂許府自家僕傭也就能把出閣宴辦起來,用不著外請親戚親家們來幫忙。

    剛訂親的時候,許雙婉院裡還來了不少自家的姐妹,這下眼看就要出嫁了,來的人也就少了,但二姑娘這時也沒空想別的,她多做的衣裳要fèng好,還有要把她院裡的一些物什全都整理好,這些瑣碎事都是很耽誤時間的事情,所以沒人來需要招待的,反倒省了不少功夫。

    前日從母親院裡出來,許雙婉又是徹底未眠,想了一夜的事,也自知從此凡事只能靠自己,很多之前不想帶上的用慣了的器物都帶上了。

    這些器物舊是舊了點,但往後她也不可能再回來,何不如把這些陪伴她多年的老物件都帶上。

    它們跟著她這個舊主,好過留在許府堆灰。

    這夜,許雙婉出嫁前一晚,許曾氏到了攏翠院。

    狂風大縱的冬夜,攏翠院高高持起的紅色喜燈卻把安靜的院子照出了幾分冷清出來,許曾氏帶著人進來,看完四周景象,心驀地一下,就沉到了底。

    許雙婉出來迎了她進去,許曾氏進了門,見女兒房裡燈火通明有著幾分暖意,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但看到她房中收拾整齊的近十個新舊不一的箱籠,她臉色不由變了變,側頭看向女兒:「都要帶去?」

    「是。」

    屋子除了還留下蔓帳,桌子空了,牆壁空了,書架也空了……

    似乎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許雙婉見母親臉色不好,頓了一下,便朝母親輕聲道:「還是說,有什麼是孩兒不能帶走的?」

    她沒拿府里什麼,拿的都是這些年她自個兒得的一些私物,不過,有一些也是家中長輩賞賜。

    許雙婉有點拿不住父母親的意思,畢竟他們似是不想給她什麼,不過,許府也是名門,再如何,也不可能把本該給了孩子的東西再收回去罷?許府怎麼說也是有臉有面的人家。

    但許雙婉又覺得,母親要是收回什麼,也不是什麼讓她太詫異的事。

    這廂她問得小聲,還有點小心翼翼,許曾氏被她問得眼睛直發酸,心口一陣揪疼。

    她當然知道她愧對她這個女兒,可是,她也只能愧對了。

    她有丈夫要顧,還有兒子要周全,她要在許家呆一輩子,她也只能對不起她這個女兒了。

    許曾氏回過頭,看著目光如清水清澈見底的女兒,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坐下跟女兒說道起了她明日出嫁的事情來。

    現在女兒身邊只有四個以前侍候的老人,現為著徐府的面子,人還得往上添一添。

    之前因著女兒身邊的得力人她也用得上,所以那幾個辦事牢靠的和機靈的,二房他們幾房在搶,她也要了兩個去,而兒子要去的楚楚,確實也是她點的頭,楚楚是女兒的大丫鬟,有幾分心思,最重要的是她性情溫馴且會討好人,比起秦氏那個硬脾氣來會籠絡人心多了,且是個福相,又跟兒子八字甚和,進了兒子的房,以後也是兒子以後的助力,且那個丫鬟的賣身契在她手裡,以後也只會聽她的,所以除了采荷這個有幾分本事、但過於愚忠的大丫鬟沒要走外,女兒身邊也沒能耐人了。

    但許曾氏也不可能給什麼能耐人給女兒,她現在要緊的是把那兩個婆子和八個丫鬟湊齊才行,因這其中還有老太爺的手筆在當中。

    剛才一個多時辰前,歸德侯府拉了兩馬車肉過來,跟她報的時候說是給明早許府的出閣喜筳添兩個菜,但不知道歸德侯府來的那個管家跟老太爺說了什麼,他走後,老太爺把她叫了過去,讓她要把許府的臉面顧全了。

    而婆婆那邊,又打發了兩套頭面和一套非常名貴的茶具加到了嫁妝裡面,還用他們老夫婦的名頭加了五千兩銀子到其中,許曾氏也是不知道為何臨到出嫁前一晚,公公婆婆卻有了這般舉止,但總歸是事出有因,她一退出來在路上一尋思好,就做了決定,她這邊的規格也跟著往上加了兩成。

    許雙婉一聽母親要給她添人,拿過母親給她的這幾個下人的賣身契看過後,她看著她的母親,一句話也沒說。

    她那張清雅的臉孔無波無緒,平靜至極,許曾氏被她看得心裡發堵,叫了婆子把人都帶過來給她過目,說罷,又說了祖父母與他們夫婦,還有公中給她添的幾箱嫁妝,等這些說道清楚了,看女兒的臉還是平靜如止水,許曾氏就快步出了女兒的院子。

    她一路埋頭往前走,直到出了攏翠院才回頭。

    不知道老太爺知不知道,雙婉心細如髮,她知道他們身邊的蔡婆婆是個不乾淨的人……

    老太爺親自把蔡婆婆這顆釘子給了雙婉,是想如何?

    許曾氏現在猜不出老太爺是什麼意思,但她卻知道她剛剛親自把人送到女兒手裡,已經斷送了她跟她這個二女兒最後的那點感情。

    女兒現在,是恨她的吧?

    **

    此廂,歸德侯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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