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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姐姐風光大嫁,落到她頭上,不到姐姐的一半,這個女兒心中豈能不傷心?雙婉就算不知道她手中嫁妝幾何,但她是個聰明的,心中豈能沒數?且這些年她當家,手中入了一些東西,女兒也是過了眼的。
遂歸德侯府那邊來了人一定好日子,眼看出嫁沒半個月了,許曾氏這日揮退了身邊的人,給女兒看了嫁妝單子後,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都不敢直視女兒,抬起茶杯低頭喝茶,餘光小心打量著捻著單子在看的女兒。
單子不薄不厚,摸著也不輕,只是紙有點厚,字也比平常的大了點,許雙婉翻了四張余,單冊就沒了。
她一時之間也沒抬起頭來,心裡各種滋味都有,垂下的眼睛也有些酸疼得厲害。
她還以為,這些日子的小心乖巧能得來幾許真可憐,看來是沒有。
不過,比養在母親下面的庶妹們要好多了,她們可能也頂多得她個一二成罷了。
外祖父母去得早,唯一的一個親舅舅還得靠著母親提扶,父親心愛的寵妾有好幾個,對母親也有些冷淡,母親便把錢財與兄長、還有得父親歡心的姐姐看得很重,許雙婉是知道的,只是,她還以為撇開這些,母親對她也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確實是刻意賣乖了些。
可惜她心思不純,也就沒得好。
許雙婉低著頭,不禁自嘲一笑。
祖母看著是老了,但為人精明,不可能為她出頭,給她打賞兩套頭面,說幾句體恤話,就已經是老人家對她慈愛憐憫了,她本來想的也是從母親這頭得些多的,畢竟她這些年幫母親管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沒幫母親省下銀子。
家中祖母管著大頭,主持著大局,母親與另外四房的叔嬸每人一季一季地輪流管著家事,管的好的便可多管一季,這些年母親管家管得甚好,沒少當家,今年到現在,一年有三季是她在管家,現眼下入了冬,也是她在當著家,公中庫房的鑰匙現在便在她手中拿著,許雙婉這些年不說幫到了母親多少,但到底是用了心的,不知多少個晚上查帳審帳,補缺填漏到天明。
她還以為,用心做事能多得幾許疼愛,看來是沒有。
這廂許曾氏見女兒久久低頭不語,這心裡頭也是疼了起來,不由放下檔子去看她:「女兒?」
許雙婉別過頭,拿出袖中的帕子快快地擦了眼淚,才回過身朝她一笑,「母親。」
「怎地哭了?」許曾氏看她眼睛布滿了紅絲,眼眶裡還盈滿著淚滴,當下也哭了起來:「是母親對不起你。」
「您言重了,哪有這種事?」許雙婉勉強一笑,也知道事已至此,母親連單子都寫好拿出來了,日子也沒幾天了,變數不多,她就是再傷心怕也是於事無補,「要是沒什麼事,雙婉就先告退了,女兒房裡還有事等著回去做。」
許雙婉這時心如針刺,也怕自己哭出來,她自問不是個小心眼的性子,從不跟自家姐妹們紅臉,更不會計較表姐妹們背後對她的惡言惡語,但父母親的偏疼偏愛總是能刺傷她的心,明明不愛哭的人,一想起這些眼淚就會流出來,心疼難捺。
之前她還曾因父親對她的責難在母親面前哭訴過父親對她的不喜愛,只是母親說愛哭的姑娘太喪氣了,沒人會喜歡,她便不哭了,只是這時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只想回房。
「婉兒……」見女兒強顏歡笑,許曾氏也是別過了頭,擦了眼淚才轉回來,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是娘對不住你,這個你拿著。」
許雙婉看向她。
「拿著吧,這是娘給你的,誰也不知道。」許曾氏嘆息道。
「多謝母親。」許雙婉起身,朝她福身,雙手接過了她的荷包。
許曾氏見她不鬧,連荷包都收了去,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她這女兒,玲瓏聰慧,最為難得的是她沒有她姐姐那般傲氣,識時務,會低頭,可這樣一個別人口中紛紛稱讚的孩子,在她父親那,卻是毫無風骨,隨意搓揉之人,卻不知一家之中就是要有她這樣的性子,才不會家中失和,若不然,針尖對麥芒,家中豈有寧日?
只是許府現如今在京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女兒這個隨和的性子是少了幾分矜貴,不太像一言一舉俱風流的許家人,也難怪她父親對她少兩分喜愛。
許曾氏見女兒收了銀子,這心裡頭的愧疚也就少了泰半,再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難受了,摸著她的手道:「你以後要好好的,不要讓母親心疼,可知?」
「女兒知道了。」
這廂許雙婉快步回了自己的小院,一入房,等房裡的丫鬟出去了,她撐著頭閉著眼默默流了一會淚,方才打開荷包,見到荷包里一共有六張五百兩的官票,她又是哭又是笑地自語了一句:「原來還值……」
原來還值三千兩。
三千兩就三千兩罷。
好過沒有,好過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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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欲要出嫁頭兩天,來許雙婉院中的人就少了。
這段時日,許府上下都知道二姑娘的前程如何,府里幾個得力的下人,對這個二姑娘也少了以前的恭敬,輕率了兩分,叫他們跑腿辦事也沒之前那般勤快了。
許雙婉是許府嫡女,院裡本來有兩個婆子和八個侍候的大小丫鬟,等到要定陪房,昔日幾個忠心的丫鬟婆子也不知何時走的門路,被家中人要了去,末了只剩了采荷這個大丫鬟,和三個顏色一般,膽小如鼠的小丫鬟留了下來,美貌的皆走了,其中一個被她母親為她養了當陪房的最為美艷清秀的,被她大哥要了去,當天就進了房。
人走了,院子就空了,眼看她即將出嫁,昔日掎裳連襼的小院冷清了下來。等到許雙娣回了娘家送妹妹出嫁,在妹妹院門口喊人見無聲,就進了丫鬟推開的門,等她一進妹妹的攏翠院,見安安靜靜人聲全無,尤如死院,訝異地瞪大了美目。
第4章
人呢?
許雙娣這廂踏進門來走了兩步,丫鬟前去叫人急行了兩步,還沒抬階上廊,就見側門吱呀一聲,只見許雙婉身邊的丫鬟匆匆從後面的小竹院當中踏了過來。
一見到大姑娘一行人等,小丫鬟也是嚇了一跳,慌忙給大姑娘行禮,連聲給大姑娘告罪,稱不知道大姑娘來了,這才誤了迎人。
許雙娣見妹妹身邊的人連聲說個停,卻不說妹妹在哪,一點機靈樣都沒有,等人聲音越說越小,下巴微微一昂,道:「你們姑娘呢?」
小丫鬟這才怯聲道姑娘在後面的小廂房收拾舊物,這次不等許雙娣說話,她身邊的婆子就朝丫鬟輕喝了一聲,「還不去告訴你們姑娘,大姑娘來了?」
「是,是。」小丫鬟進許府還沒半年,是個鄉下來的小丫頭,為人拙笨膽小,這婆子一喝斥上,慌裡慌張轉身就去叫她們姑娘了。
也是不像樣,妹妹這身邊人也是不得力。
「大姑娘,你去堂屋坐著等吧。」婆子來扶她。
許雙娣搭上了她的手,走了幾步拾階上廊,左右打量了一眼道:「這什麼舊物需自個兒前去?」
「許是重要的。」
重要的?重要的那也不值自己去罷,就沒個身邊得力的人拿來?
許雙娣搖了下頭,哂然一笑。
她這妹妹,許是從小被母親使喚慣了,好好的姑娘家,成天忙東忙西,一知半解的那些人還當她是賢惠,殊不知做的那些事都是管事娘子的事。
不過,以往妹妹拿這個討母親歡心,許雙娣也不好多說什麼,這廂妹妹就要出嫁了,她更是不好規勸了。
許雙婉這廂確也是在小院後面的兩間舊房裡歸置舊物,再過兩天她就要出嫁了,這幾天也來了幾個以往來往過的姐妹們給她添妝,今日就有一位她認識的已經出嫁了的王姓妹妹給她添了五百兩,她的嫂子王夫人還給她添了一千兩,這王府是外地王姓官員入京為官,京中又無親戚故交,初入京中因不識京中習俗禮數,很是出了些狀況,許雙婉曾暗中幫過王家妹妹一個忙,當時也是收了謝禮,沒想到輪到她出嫁,這姑嫂二人又替她送上了她這麼一翻大禮,而因京中變遷無數,她認識的姐妹當中,有在外地隨家人來京的,也有因家人出事故而外放出京的,有人離京就放了些物件在她這,托她保管,許雙婉之前被變故弄得焦頭爛額,沒想起這事來,王家一來人給她添妝之事一起,她這才驚覺她這裡還有故人所託舊物,當下也顧不上多想,帶著屋裡的人就去收拾去了。
小丫鬟桃花是聽到了聲音才去探的人,知道大姑娘來了,也是一頓小跑,跑到她們家姑娘面前因緊張話都說成了結巴:「姑……姑娘,大姑娘來了。」
「大姑娘來了?」采荷忙去看她家姑娘。
許雙婉這頭也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扣了小箱子上了鎖,把鑰匙放入了荷包當中納入了懷中,跟采荷道:「你看看還有什麼能帶去的,再收拾下收納歸整了。」
「姑娘,我陪你回罷。」
「不用了,」許雙婉起身,「你看著箱子,等都收拾好了,一併抬回我房裡。」
「是。」
許雙婉就帶了兩個小丫鬟回了前面,她這小院雖說分前後兩進,但院子不大,多走幾步就到了她前面住的地方了。
「姐姐,你來了。」許雙婉一進門就喊人。
許雙娣見她踩著輕步進來,眼皮一抬,便微笑了起來。
「回來了。」
「是。」
「是什麼貴重東西,得要你親自去收拾?」
「不是什麼值當的。」
「你啊,這都要出嫁了,還是閒不住。」許雙娣朝與她隔著小桌坐下來的妹妹輕搖了下首。
說罷,頓了一下,又道:「過兩天,你也是當媳婦的人了,有得你忙的,這兩天你就歇歇罷,聽姐姐的話。」
「我聽姐姐的。」許雙婉便笑道。
見她臉色只是有點蒼白,但也尚能一看,看不出驚魂未定來,許雙娣想起剛才見母親時,母親臉上的欲言又止,這廂越過桌子,握住了妹妹的手,又抬起眼朝屋裡的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見下人們知曉禮數退了下去,方才道:「母親也是不得已,你要諒解。」
許雙婉這兩日也是在母親那留的時間不多,也就每日去請個安,就托口回來了,這也不是她們母女因前幾日嫁妝之事起了間隙,而是前兩天母親與她又開口旁敲側擊地說了讓她往後恪守規矩,少回娘家之事,母親這已經是把她當歸德侯府的人待了,由此,許雙婉也是不好多在她面前逗留,讓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