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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老人摸著自己指上的戒指,終於點了點頭放心了,臉上浮現了一絲虛弱的笑容。

    「Eliza,我從沒見過比你媽媽更漂亮的女人。」許久,老人像是長嘆,又像是回憶,閉上了眼睛。

    Jimmy退出了病房。和Anton兩個人守在病房外。

    第二天清晨,科林斯被發現自殺在病房。

    「他戴的戒指里,有一根針,藏著三十年前的氰化鈉,卻依然很有效。」醫生告訴兩個人。

    「不……」科林斯的床邊,Jimmy抱著Anotn大哭起來。

    晨光落在緊閉房門的病房裡。

    落在空蕩蕩地病床上。

    留下一塊方方的影子。

    「我在七歲生日時,第一次看見科林斯。」Jimmy站在床邊,面向著牆壁,許久,輕聲說道,「那時,他已經五十六歲了。」

    那一年,他生日那天,媽媽帶他去看一個陌生人。

    第一次,在外面,據說,他們為他辦了一個生日Party。

    「他有時候說話會有些奇怪,你不用理睬。」母親拉著他的手走過去。

    「其他人也都那樣對我說。」病房裡,Jimmy說。

    那個Party,在海邊一棟陌生的白色房子裡舉行。

    他見到了很多人。其中,有一個高大冷峻的年輕人,他後來,在溜冰場打架之後,重新見到了──那時,那人已不再年輕。更多的人,他幾乎從沒有再見。

    他站在媽媽身邊,看著那個有點上了年紀的高個子老人跟媽媽說著話。

    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個人很愛媽媽,不會傷害她。於是放了心。

    後來,Eliza離開了,留下他跟那個人單獨在一起。

    他們拋下了所有祝福的人,走向海邊,赤腳踩在沙灘上。

    他們沿著海灘慢慢走著。

    穿著小西裝的Jimmy,搖搖晃晃地跟在老人身後,許久,他們什麽話都沒有說。

    老人在海邊停了下來,看著大海。腳下,不遠處,就是白色的泡沫。

    老人似乎若有所思,彎下腰抓起了一把沙子,忽然回頭看看他,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Jimmy,你看,世界上什麽最多?」

    老人說話似乎帶了奇怪的口音,小Jimmy只能勉強聽清,他緊張又驚訝地看向老人手裡,沒有想到老人會突然問他問題。

    ──老人蒼老的手裡,抓了滿滿一捧細沙。

    「沙最多,」但是老人並沒有讓他回答,自己說了出來。

    「你能數得清楚嗎?數不清楚……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最後,都是沙……」老人抬頭重新看向眼前的大海,沙啞的聲音漸漸像在自言自語,「茫茫無際……」

    「……人就像沙……」老人鬆開手,沙子慢慢落到沙灘上「Jimmy,你要記著……」老人緩緩說,轉回頭看著他,「一個人有再多的權利力量,最終也不過是一顆沙……」

    Jimmy緊張地聽著,努力揣測老人的意思。

    他盯著老人的手。看著那手裡的沙慢慢從指fèng間滑落,又被風吹散,像白霧一般散開,最後洋洋灑灑落在地上上,跟腳下更廣大的沙混合在一起,終於──無邊無際。

    那一刻,周圍靜了下來,白色大廳的音樂好像突然分外遙遠,沒有了聲息。

    他們身邊是滔滔的大海。呼嘯的海風。

    「我知道你能聽懂。」老頭看著他,忽然再次古怪地朝他笑。

    Jimmy看著那個古怪的老爺爺,於是記住了他。

    「小子,會彈琴嗎?」

    「……會一點……」Jimmy支吾說。

    「好啊!我喜歡聽人彈琴……」風裡,他們重新向那幢白色的房子走去。

    ──今天,二十幾年之後,在這間空蕩蕩的病房裡,Jimmy知道,最終,老人確證了那句話:人在屬於他自己的宿命面前,不過是一粒塵沙。

    「我外公,死在去我墓地回來途中。」Jimmy看著病床,淚水再次落了下來,「我是看了新聞才知道。車禍。那天暴雨,公路塌陷。」

    「有多少次,我夢見我外公,夢見他死去,我沒法救他。或者我摟著他屍體,那麽輕,一點分量都沒有。有時候少了腿,有時候缺了胳膊,血已經流幹了,我哭喊著,卻怎麽都找不回來。他不該死的!他是因為我死的,不去看我,他就不會死,是我害了他。」

    「他對我實在太好,」Jimmy緩緩地說,「我離開家去讀書時,他每周會去看我一兩次。他從沒這樣對過別人,包括Eliza。」

    「我對不起他。你知道嗎?!我從沒有照顧過他們!」

    我曾經享受他們能給的,卻什麽都沒有給,然後看著他們走了,再也沒法回來,你知道這感覺嗎?!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沒有再說下去。

    房間裡,一片沈寂。

    只有紐約上午的陽光,依然清晰明澈,不識憂愁地落在牆壁上。

    甚至透出幾分歡快,無憂無慮。

    第179章下

    走廊上,突然一陣騷動。

    眨眼間,他們聽見了嘈雜的喊聲、腳步聲中有人大喊著伊恩的名字。

    「──怎麽了怎麽了?!」

    「她不行了!」

    「快,快!」

    五六隻喉嚨同時說著話,走廊上亂成一團。

    「昆汀那案子的!」

    「醫生!醫生!」

    屋子裡兩個人同時一愣。

    Anton猛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半分鍾後,Anton探進了半個身子,

    「快!Rene!!他們發現了Miranda!他快不行了!「Rene旋風一般向外衝去。

    「伊恩核查過,Miranda是賓州費城郊縣人。原名……AngelL……」走廊上,Anton邊跑邊在Rene耳邊說下去。

    這個名字剛一出口,他看見身前的人渾身劇烈一抖。

    「Jimmy!」他一把扶住了Jimmy。

    「上帝!」淚水頃刻間湧進了Jimmy眼眶。

    急診室邊的病房,幾個警察圍在Miranda身邊。

    Jimmy踉蹌衝進了病房,直撲到Miranda床邊。

    「Miranda……」

    天哪!他看清床上的人時,一下子愣住了!

    那時候,俱樂部當初那場大火,他抱Alex出來,Alex不斷告訴他,「……裡面還有一個人」「……Miranda在裡面^」。

    Jimmy進去找了,可是誰也沒有找到。

    ──現在,他終於再看見她了!Jimmy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場大火,毀掉了Miranda的臉!

    Jimmy看著眼前那張臉:那已經完全看不出是誰,半張臉上血肉模糊,那些傷口,早已化膿又結痂,留下黑糊糊地傷疤,分外可怕。

    另一半臉,從耳邊到嘴角,卻還像過去一樣,精緻細膩,讓他想起台上那個美輪美奐,雌雄莫辨的變性人。

    「Miranda……」淚水再次從Jimmy臉上流了下來。

    床上,那人艱難地呼吸著,周圍,警察們確證了最後幾個問題,開始離開。

    「Miranda……我問你……一個問題。Miranda……」Jimmy艱難地哽咽著,滿臉是淚,「二……十年前。在賓州,有個地方叫藍谷……」

    他小心翼翼地說,看著對面那張臉。

    「那裡,死過一個……一個人,叫……叫……Edward……」

    「那個魔鬼……」不等他說完,那名字讓床上生命垂危的人忽然叫了起來,「我殺了他!!!」Jimmy看見,一瞬間那雙失神的眼睛裡,有什麽光芒一閃。

    「我讓Zak幫我在工具店準備了刀。」床上的人呼吸艱難,緩緩敘述。

    Jimmy一下哭了出來。顧不上再聽後面的話。

    「他在那工具店打工。那天,我把他一起帶到了Edward那兒,我叫他藏在樓下,幫我,就在那間房子下,幫我……」床上的人,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那……你……你記不記得,那房子裡……那個人的隔壁……」Jimmy哽咽著說下去,「有個孩子,跟你差不多年紀……」

    床上,那雙手狠狠握在一起砸在了床上。

    「那孩子!我本來……還想一起殺了那男孩!」Miranda咬牙切齒地說,「他們一家都那麽討厭!」

    「可惜我來不及了……他的門窗鎖那麽嚴……」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混亂起來,「……Zak說,不能再逗留,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不過沒關係,我詛咒他的日子不會好過的!!!」Miranda的聲音再次兇狠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Jimmy傷心地問,淚水涌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怎麽變成這樣……我恨他!!!如果沒有他,『他』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那就是開始!!!我恨所有這些人!」Miranda再次握緊了拳頭。

    「我恨昆汀!是誰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瞬間,床上的人癲狂起來,全身可怕地痙攣起來,語言狂躁而混亂,「我不過是那孩子的替代品……」

    有醫生奔上來,試圖按住他,再次注射起鎮靜劑。

    「不──我絕不原諒!絕不原諒!!」Miranda最後嘶喊著,可怕地瞪大了眼睛,那眼睛裡,Jimmy看見,一片空洞,充斥著無邊的仇恨。

    「安吉拉……」淚水從Jimmy臉頰滑落,許久,他輕輕喊著那孩子的名字。

    他看見,床上,那雙遙遠的眼睛忽然一閃,床上的人轉過頭,直直地看著他。

    片刻,卻好像很久,忽然,那眼神一散──

    「對不起,對不起……」Jimmy看著安吉拉的臉,顫抖著反覆喃喃,淚如泉湧。

    醫生和警察飛奔撲了過來。

    Anton拉起了地上的Jimmy。

    許久,房間裡,警察的聲音終於傳進了Jimmy的耳朵。

    伊恩他們早晨清理沿河塌方牆體,在塌方牆體背後,發現了重傷Miranda。

    「昆汀那個案子,我們查過,」

    「對,他說得很準確。」幾個警察看著最後的記錄。

    伊恩他們早已查實昆汀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不是那殺手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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