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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Jimmy愣住了,他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我們……什麽都沒聊。」
母親注視著他。她知道他在說謊,他們有事情瞞著她。
許久,Eliza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出去了。
「Eliza──」房間裡,Jimmy猶豫了一下,忽然追了出去。
還沒有到母親房間前,門背後,他再次聽見了父親的聲音。
Eliza和Thomas又在爭吵──那些日子,因為幾個家族的問題、錯綜複雜的局面,每天父母都在激烈地爭吵。
「那個晚上,所有人都聽到Edward喊他的名字了!!!一牆之隔,他說他什麽都沒聽到?!你為什麽沒有膽量問他,Edward是怎麽死的?!因為你不敢問!!」那是Thomas激動地聲音。
「誰都知道,你那個孩子,睡覺從來不鎖門!我看了那證詞,他說他鎖死了門!你告訴我,他有什麽理由從來不鎖門那個晚上卻要鎖門?!」屋子裡發出當地一聲巨響。
Jimmy聽見那話,一下愣住了,停住了腳步。
「一個快四十歲的義大利人,你認為跟他有什麽可聊的?!」門背後,Thomas憤怒地吼道。
「那個兇手用的獵刀,」房間裡,Thomas再次把話題拉回Edward的死上,「是白天Jimmy和Edward一起在郡縣上那家店裡訂購的!!那店裡當時有個小夥計在,後來送貨過來,但是你知道,那小子第二天就不見了!!那是個外地人,路過在這裡打工,當天晚上突然辭了職!──為什麽?!」
走廊邊,一天沒吃東西的Jimmy一個天旋地轉,他猛地扶住牆,慢慢轉身向回走去。
「我沒有想辦法嗎?你看看他是怎麽對待那醫生的?!」房間裡,Thomas手猛地一揮,「醫生說他有顯著的暴力傾向!──他到底想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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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州北部。
荒野上,簡陋的房間裡。
「我的確是從來不關門。」房間裡,黑暗中,Jimmy睜大了眼睛看著牆角,「因為……小時候,我總是讓Eliza守在我身邊,等我睡著才離開……」他有點說不下去了,「就這麽著,成了習慣。Eliza有時候,也會在我睡著後進來看看我……」Jimmy說不下去了。
──那個念頭,一直都藏在他心裡。
「我一次又一次地問過自己,Edward喊自己時我為什麽沒有出去。」Jimmy輕聲說。
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那麽多保鏢,樓下那麽多人,Edward都沒有喊,最後一刻只是喊了他的名字,這成了他心裡持久地烙印,午夜十分,灼燒得他靈魂難安。
直到那天,他第一次親耳從別人嘴裡聽到了那個他不敢去想的猜測,而那個人──卻是他的父親。
「那刀具店,的確是我和Edward一起去的。」
白天,他們一起去了那兒。
但是Jimmy不想跟Edward呆在一起,於是獨個兒在店裡兜了個圈子,還跟一個小夥計說了幾句話,直到最後,Edward告訴店主送貨時,他才回到Edward身邊。
那一刻,看著那些長長短短的刀,Jimmy心裡突然湧起極不好的感覺,他瞄了瞄就轉頭向外走去。然而,Jimmy萬萬沒有想到,當天晚上Edward就死了那刀下。
Jimmy不知道,那十幾分鍾里,兩人舉止之間所有不自然的細微之處,都被警察在監控錄像中細細看了出來。
最後,治安警察想仔細問訊Jimmy的意見,是被Thomas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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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Anton聽見那個義大利人名字時,瞠目結舌。
Benito!現在那個人在整個歐洲非常有分量!二十年前,他靠殺了岳父成為老大這件傳聞他聽說過!
「那麽……你跟Benito……你們聊什麽呢?」Anton想了想問道,「為什麽……他每次去都要找你呢?」
「在我們不遠的小鎮上,」許久,黑暗裡,另一個人開口了,「有個倉儲商家裡有個金頭髮的女孩子,那是他的私生女。」
天哪!Antno驚呆了。
「我跟她認識時,還為那個跟Eliza吵了一架。」Jimmy說。
那是個黃昏,女孩兒開著小貨車,遇上大風暴,車裡的東西被吹散了。
「當時我和Eliza的車從上面經過。橋上能看見小女孩在鄉間公路邊束手無策。我說下去幫她,但是被Eliza攔了回來。」
「你不能去。」
Eliza在車裡看著他,「你去了,就會有人說你跟她有什麽。上一次,你去幫那個馴馬的男孩子,有人說你一晚上沒回來,在跟那孩子廝混。」
但是Jimmy滿不在乎,「我幹嗎在乎別人說什麽?!再說他們說什麽,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抓了一把傘就下去去了,於是就認識了那女孩子,發現小學他們甚至一度在一個學校里過。
「Benito發現我跟那女孩兒很熟後,非常高興!所以,每次來都要扯上我說她的情況。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去認那女兒,」角落裡,Jimmy重新提起那義大利人,「我答應他不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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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Jimmy開始變的格外沈默,幾乎總是一個人呆著,看著平原,或者在濃霧瀰漫的夜晚,獨自在那荒原上漫步。
刻骨銘心的孤獨突然開始齧咬著他的靈魂。
很多次,他知道自己走出了保鏢們的視線範圍,他們多半要靠望遠鏡才能再看到荒原上他渺小的身影。
還有一些濃霧瀰漫的時候,看起來,他似乎就在荒原上消失了。
有時,他甚至一直走到遙遠的水閘邊,西爾比那個黑人小女孩子自殺的地方,看著那片水庫,在夜色中發一會兒呆。
還有一些時候,他午夜才回到房子裡,披著滿身濕漉漉的霧氣。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在想什麽。
Jimmy還不曾留意,在一個利害相關的家族,利害相關的時刻,「不可知」是怎樣一種危險。
然而,就在那寂寥的大荒野上,Jimmy遇到了那些天,他唯一的玩伴。
第173章上
那個孤獨的黃昏,Jimmy坐在荒野上,遠遠地看著水庫那一片亮亮的水面,忽然一隻狗溜了過來。
「嗨,你是盧比!」Jimmy驚喜地認了出來,看著狗耳朵後的一撮白毛。
那是一隻流浪狗,幾年以前,他總是拿西爾比廚房的東西,和Sophie一起餵它,「你還認得我?!」Jimmy叫起來。
「汪?」狗立在那裡,有點納悶地看著Jimmy,許久,看見Jimmy依然坐著不動,喉嚨里咕嚕了一聲,走上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尾巴晃了晃。
「哈哈!」Jimmy笑起來。
聽見笑聲,狗立刻坐了起來,「呼」地瞪圓了眼睛興奮地看著Jimmy,拼命搖尾巴。
Jimmy明白它的意思,「好吧。」他站了起來,狗跟著他。
他們到了荒野上,面對著面的立著。Jimmy走到那隻狗跟前,遠遠地伸出一隻腳,在地上狠狠踏了踏。
狗立刻撲了上去。聳起肌肉拉長全身,兩隻前爪墊在下巴上,頭埋在地上那隻皮靴前,一動不動,皺緊了眉盯著那隻大頭皮靴。
「哈哈!」Jimmy笑起來,盧比跟小時候一樣,他的靴子一直是它最大的假想敵。
「噓──」Jimmy吹了聲口哨,轉頭開始跑。
「Woof!!!」狗歡快地追了上來,追逐著Jimmy的靴子。
Jimmy在荒野上兜起圈子。
有時Jimmy的圈子兜得小而快,狗發現逮不到靴子,就重新停下來,緊緊盯住重新瞄準那靴子,然後劈里氆氌猛地衝刺撲上去。
Jimmy很快就累了,盧比已經是只大狗了,喘息著撲倒腿上力量很重。
於是他去找了只小樹棍,丟給盧比。
盧比依然很歡快,飛快追逐起Jimmy丟出去的樹棍,一次比一次更快地叼回來給Jimmy炫耀。
太陽不知不覺落山了,周圍涼了下來。
Jimmy不再丟棍子了,他拍拍狗的脖子,「我要走了。」
「汪。」狗聽明白了,點點頭。
Jimmy於是向老宅子走去。
可是,他一走,狗也走。跟在他身後。
暮色涌了起來,Jimmy必須回去吃飯了,並且不能帶著露比。
「你回去吧。」緩坡邊,Jimmy再次回頭,蹲下去,摸摸狗頭。
狗歪著腦袋看著他。
Jimmy走向家裡。
這一次,狗終於停了下來。
於是,從那以後,每個下午,Jimmy都會從廚房裡帶上很多碎肉、培根去荒野上。
每天,遠遠地,他剛一經過那道緩坡,就能看見一隻孤零零的小黑影立在山樑上,正伸長脖子等著他,一看見他出現,那小黑影就搖起了尾巴。
然後他們互相追逐、說話。
──跟這隻孤獨的狗在一起,不會有人說什麽,Jimmy有時忍不住想。
他很快發現自己比狗更容易疲倦。於是,累了,Jimmy就趴在糙地上,小睡一會兒。
狗就乖乖地蹲在身邊,等他起來。
有時會拱拱他,實在耐不住性子時,就圍著他兜圈子。
有一次,狗忍不住舉起爪子,學著人的樣子敲了敲Jimmy的背。
「哈哈哈!Jimmy大笑起來,「來,你實在忍不住想玩,就這樣叫我──」
Jimmy拉那隻狗跳到他背上,抓起那隻毛茸茸有肉墊的大爪子,敲了敲自己的頭。
「汪?」狗看了看身下的人,重複了一下動作。
「嗯……」但是Jimmy歪頭哼了一聲,「現在不。你自己去玩!」
狗不滿意地蹲了下去,孤獨地嘟著嘴,踢了踢小石子,等著Jimmy起來。
等到露比第三次敲Jimmy的頭時,它終於如願以償地看見Jimmy伸手去抓那隻黃色的小飛碟了!
盧比歡快地叫了起來,一躍蹦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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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個假期里,很長一段時間,每個黃昏,荒野上,都能看見一大一小兩隻黑影在互相追逐──一直到那個下午,Jimmy走上緩坡時,第一次詫異地沒有看到露比。
露比在哪兒呢?
「露比!露比!」他喊了兩聲,沒有聽見回應。
Jimmy狐疑地向前走去。
──露比能去哪兒呢?
Jimmy一直走到了快近獵場邊,遠遠地看見那兒立了一小撮人,圍著地上什麽東西。
「這隻大狗竟然用爪子踩我女兒的頭!!!」快到近前時,他突然聽見一個女人高昂亮利的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