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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他長長鬆了口氣,他們終於完事了!

    黑暗裡,Jimmy依然在劇烈地顫抖,在床上痛苦地縮成一團。

    卻完全不知道,就在於此同時,隔壁一團黑暗裡,另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立在黑暗裡,跟他一樣,豎著耳朵,諦聽著黑暗裡的動靜,液體從手裡寒光閃爍的刀尖上,一滴一滴落下來。

    很久之後,床上,Jimmy終於昏昏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醒來時,樓上很安靜。他的房間裡異常溫暖,灑滿了陽光。

    Jimmy終於鬆了口氣,黑夜過去了,他冰冷的身體像初春的小樹一樣,在陽光中悄悄復甦了。

    Jimmy洗漱完畢踏上了走廊。

    廊道上,一片寂靜,首先吸引Jimmy注意力的是對面的盥水室。

    他吃驚地看見水槽里水流了出來,一直流到他腳下。

    Jimmy愣了一下,誰沒有類水龍頭就離開了呢,他詫異地走過去,伸手關上水龍頭。

    一陣風打在他身上,Jimmy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風從哪裡路來的?他轉回頭,

    斜對面,Edward的房間敞著門。

    風從Edward的房間裡吹進來。

    隨著風,似乎送來些奇怪的味道。

    什麼味道呢?Jimmy想不出來,猶豫了一下,他向Edward的房間走去。

    「Edward?」他輕輕喊了一聲,在門邊按了下門框,就在了一剎那,他胸口劇烈一翻,差點吐了出來,一陣劇烈的眩暈,讓他差點栽倒在地上,Jimmy「唰」地扭轉頭再不敢向屋子看第二眼----他一輩子不想記得那情景!

    冷靜!Jimmy在心裡對自己說,深吸了一口氣,大喊了起來。

    一瞬間,Jimmy再次眩暈起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轉,空氣劇烈地震顫起來,突然好像失去了聲音。

    他記得樓梯上,第一個上來的保鏢,看見他的神情,馬上舉起槍進Edward的房間,大吃一驚,隨即,轉回頭看著他。

    更多的保鏢涌了上來,周圍一片混亂。

    第171章(下)

    紐約州北部。

    荒野上,簡陋的房間裡。

    「你……恨過他嗎?」Anton看向對面,小心問道。對面,Jimmy陷在牆角黑暗裡,Anton只能從那團彎折的影子裡,猜測男孩的神情。

    「……小時候,我跟Edward在一起的時間,比跟Thomas在一起,多多了。」許久,Jimmy輕聲說,「除了媽媽、Raymond,在我身邊,時間最多的……就是Edward的了。」地上的人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能理解,灑滿陽光的二層樓上,推開門的那一刻,在這少年心裡留下的創作。

    多少年來,Jimmy沉默不語,從不談起。

    但是它就在那兒,像一塊石頭一樣,沉甸甸地壓在Jimmy心上,讓他無法呼吸。

    像午夜冰冷的噩夢,像黑暗裡招手的魔鬼。

    十年二十年,在他心裡,那血腥味經久不散。靠近那屋子,他就能聞出來。

    外面的陽台上永遠是大團大團的蒼蠅、甲蟲;永遠是咸稠的血腥味。

    Jimmy閉上了眼睛。

    他忘記不了那血腥,就你他忘記不了醉酒的母親。

    那是不久以後,他第一次看見母親醉倒在臥室。

    那一幕,像一把開刃的剌刀,深深剌進了少年Jimmy的心。

    二十年後的今天,依然讓他痛徹心扉。

    所有這些事情,Edward騷擾,Jack,他和母親,Edward的死,這是他原本一輩子不會對任何人說出的情節,Anton個例外嗎?

    不,他永遠不會說。

    他會讓它跟著自己一起腐爛直到煙消雲散。

    會讓那些痛剌入骨髓,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

    或許有一天,他終於腐朽,人們會在他的屍骸深處,找到那顆致命的創傷之釘。

    「等我那天早晨醒來,Edward就那麼死了。」Jimmy說,「後來,我每次再藍谷,依然能聞出那股血腥味……」

    「哪兒?!」床上人渾身一震,「你說哪兒?」

    「藍谷,賓州我叔叔的家,他們那一帶那樣稱呼它……」

    「等一下……」床上的人,半坐了起來,支撐起身體,嚴肅地注視著Jimmy。

    「怎麼了?」Jimmy吃驚地問。

    「我聽過這地名。」

    「有可能啊。」Jimmy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那有可能的,報紙或者……」

    「不……不是報紙電視什麼地方,」Anton忽然緊張起來,「我一定聽過!一個人提起來的。」

    一瞬間,一個模糊的影子,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等等,讓我想想……在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算了……」地下的人苦笑道,「睡吧。」

    「那麼後來呢?」Anton問道,「兇手沒有找到?」

    「兇手一直沒有找到,也許是偶然----但是,那可能性幾乎太小了,沒有人敢碰Edward。更多的懷疑是蓄意已久的陰謀。有人利用Edward私生活的弱點,接近了他。」Jimmy繼續說下去,「我說過,他在三家之間溝通要多些,像個緩衝帶,當然也就有人並不想要這個緩衝帶,他一死,這個緩衝地帶沒有了,矛盾就更激化了。」

    「我後來,在雙子座當行政和經濟組的時候,翻了很多東西,找不出當年直接的聯繫。」

    「那麼?後來呢?你……」Anton想問Jimmy他為什麼成了Perry?Anton想知道這個。

    但是地上的人沒有再說話。

    「布朗也是給Madeleine家做事。是不是?」許久,Anton輕聲問道。

    「嗯……」地上的人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往下說。

    荒野上,風從牆壁屋頂的fèng隙呼呼吹入。

    屋子裡一片沉寂。

    許久,寒冷像偷襲的軍隊一樣,無聲的四面包圍上來。周圍越越來越冷。

    ----後來,後來就是那些例行調查了。

    調查之餘,所有時候,Jimmy深深縮在自己的房間裡,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沒有出過房門。

    Eliza依然在迴避他。偶爾碰見Thomas,那厭棄的目光,讓他想一個人藏起來、安靜地呆在牆後面。

    Edward騷擾和死去,Sophie和孩子,Jack的問話,他和母親的關係,那一切壓得他透不過氣來,Jimmy知道,他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找人說說,可是他能向誰說呢?

    「他這樣子關著不是辦法。」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變化。

    Eliza開始擔心。

    Thomas和Eliza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去MacLaren家一個心理醫生那兒。

    「後來,調查之後,我去看了那個心理醫生。」牆角里,Jimmy翻了個身,「就是紐約那個……」

    「死的那個?馬克西蒙?」Anton在黑暗裡睜大眼睛。

    「嗯……是他。」許久,Jimmy緩緩答到。

    「馬克西蒙當時四十歲左右吧,他的父親,一直是我們家的醫生----他創辦了他們家那診所。他兒子更勝一籌,還擁有一個心理醫生的牌照,當時在紐約的私人醫生里,已經嶄露頭角。那還是我第一次去他兒子那。」

    Jimmy走進那房間時,醫生不在。

    那房間非常大,異常安靜,鋪著精緻的地毯,細緻的裝飾過。

    Jimmy焦慮地等待著,強迫自己打量起牆上醫生的收藏,好讓自己放鬆下來。

    ----他預備把所有的一切都完出來。Jimmy知道,這個時候,醫生是他最好也幾乎是唯一可以救助和傾訴的對象。

    牆上,一副抽象畫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畫中間,幾隻古銅色塊交織一起,顏色就像曬太陽的人體。看不出畫是什麼,卻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讓Jimmy有些惶惑害怕。

    他打量著那畫想看得更清楚,無意中後退,卻碰到了身後的桌子。

    桌上,不知哪個擺設上,有金屬球「噹噹」響著落了下來,Jimmy急忙轉身,來得及捉住了桌子上彈跳開的兩隻小球,卻還有兩隻落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滾了一點點,就停了下來。

    Jimmy急忙跪了下去,躬身拾起第一隻,就在這時,他察覺出身後有人進來了,目光從後落在他背後。

    Jimmy愣了一下,飛快站了起來,回過頭,進門兩米遠,斜對著他後背的地方,一個男站在那。

    「Jimmy Maclaren嗎?」醫生看見他轉過來,似乎有些驚訝。

    「呃……醫生?」Jimmy盡力笑了一下,跟馬克西蒙打招呼。

    那醫生比他想像得要年輕些。

    可是那粘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讓Jimmy心裡一緊。

    他趕緊驅走了心裡不好的感覺----這些天,他的神經太過緊張了,他知道。

    醫生招呼他到房間另一側沙發上坐。

    「還有一隻,」Jimmy笑了笑,看了眼腳下。

    「不,不用管它了。」醫生說。

    「沒關係。」那金屬球就在他腳邊,Jimmy看了眼醫生,低下頭時,察覺出醫生的目光依然粘在他身上。

    Jimmy知道自己的動作完全暴露在醫生的目光下----不,所有那些不好的感覺,都是他太緊張了,他不該那樣想----Jimmy強迫自己就在那醫生面前,再次躬身把它拾了起來,他隨即向桌子轉回頭,意識到醫生的目光再次落到他後背上。

    Jimmy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就在桌子上,把那幾隻小球一起擺到桌上一隻小擺設里。

    那是個精緻的裸體美人魚小雕像,金屬球像星星泡沫一般圍在她周圍,她小心地把它們----擺了回去,就在原來留下空檔的位置。

    醫生轉到了他面前。

    「這個很特別。」Jimmy小心地誇讚了一句,抬起頭,看見醫生在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Jimmy收回了手。

    「你看了那畫?」醫生抬起了頭,緩緩地開了口,微笑地注視他。

    「對……」Jimmy愣了下。

    那目光給他的感覺,突然讓他覺得陷入了什麼冰涼又粘稠的東西里,一瞬間,他察覺到自己喉嚨間的粘液。

    Jimmy不由自主地再次回頭看了眼那畫。

    那畫讓他非常不舒服,還有屋子裡那異常安靜的氣氛,沒有緣由地讓他覺得詭異。

    Jimmy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困惑,竭力裝得輕鬆。

    「那畫的是什麼?」於是他笑了起來,試著故作輕鬆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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