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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Rene點了點頭,默默地看著監視牆上的畫面。

    有幾個監視器里的畫面,交待了銀行與周邊建築的位置關係。

    銀行一邊是超市,另一邊是郵局,對過是家咖啡館。

    警戒帶已經拉起,前面的街道空了出來,附近的人群已經疏散。

    談判專家正在談判;一組擔任狙擊,已經埋伏好;大水牛正在現場指揮,大隊警察也都在那兒。

    還有幾個攝像頭是獵鷹到了之後加裝的。

    監視器上有兩個畫面,分別從不同角度,透過唯一合了一半又卡住的百葉窗,能看見銀行里的一個嫌犯。

    Rene看著,對現場有了初步的判斷。

    他低下頭,隨手拿起了桌上眼睛蛇糙糙畫就的崗位圖,看了看,再次抬頭看向監視牆,卻好像偶然被什麼異樣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在看什麼?」許久,Rene張口問,聲音依然很輕,指了指最上面一個監視器。

    監視器里,那個嫌犯戴著面罩依然能看出神情很緊張,畫面上,他第三次向對面右上角盯去。

    「那個位置是什麼?」Rene沒有回頭,側身問身後的地方安保負責人。

    Rene沒有聽到回答,身後那人沒有意識到在問自己。

    Rene於是轉頭盯了他一眼。

    「呃……」那人困窘了起來,他也不知道。

    這時,桌上的對講響了起來,眼鏡蛇的注意力於是完全放到了談判專家和狙擊手方面,他前傾身體,盯著畫面,專心聽著耳機里的動靜。

    「給我一個銀行監視器斷掉前的畫面,好嗎?」Rene傾身對旁邊的安保技術員說。

    哈里仔細地觀察著Rene,又看看監視器,「怎麼了?」他不由自主地問。

    Rene沒有回答,輕捷地從技術員肩膀上伸手到了那幾個按鈕上,在銀行幾個不同訊道記錄下來的過往畫面里搜尋著:銀行里,櫃檯、人、等待的客戶、嫌犯、嫌犯沖入--他倒了一下,沒錯,監視器里,休息座椅對面,液晶電視顯示著不遠處露天小廣場的慶典。

    Rene重新直起身體,抬頭看著監視牆右上方的液晶電視,看了有十幾秒。

    「哈里,你跟矮馬也下去吧,」他對哈里說,在哈里聽起來,那聲音跟他第一次在茶水間遇到Rene時一樣柔和,「跟我去下嘉年華。」

    Rene回身從安保負責人手裡接過了安保組的胸卡通行證。

    這一次,那安保負責人很有眼色。

    Rene看了看忙碌的眼鏡蛇,沒有打擾,帶著兩人退了出來。

    「怎麼了?」哈里再次忍不住問道。

    「我們快一點!」Rene看了眼腕錶,他們加快了腳步直奔汽車。

    「人群里可能有人。」Rene說,「可能。」他再次盯了眼哈里。

    ********

    車裡,Rene一邊開車,一邊跟地方警官通了個電話,隨後單手按了幾個鈕,手機中央的大顯示屏上出現了有線台轉播的慶典節目。

    Rene一邊開車,一邊再次瞄了那畫面幾眼。

    「你們去左右,我去中間!」下車時,Rene對穿著黑色制服的哈里和矮馬說。

    三人飛跑過安保崗,進了活動現場。

    哈里最後一次回頭,看見Rene走進人群,摘掉胸卡收進了衣袋。

    Rene混在人群里,慢慢向露天的台口靠近,然後轉回了頭,看著眼前亂糟糟的現場。

    「嗨!」一個戴著耳機埋著頭的攝像師,因為Rene忽然闖進他的畫面非常不滿地抗議道。他正坐在地上,手裡的攝像機,底角度仰起對著台上。

    Rene冷淡地做了個手勢致歉,繼續向前走去。

    他來到了台口邊,視線緊張地掃過觀眾,偶爾抬頭看向現場的露天投影,是哪一台機器的畫面吸引了那嫌犯的注意呢?

    Rene瞥了眼台前的搖臂,在瞥向右邊,那裡一台攝像機對著台上一位演員,應該是剛才畫面上的近景;地上一台游機,正在抓一個小觀眾;正面兩台,是台上全景和主持人……他逐一審視著現場的幾台機器,默默地跟腦海里的畫面對比著。

    他能感覺出:有個畫面上,有個人,就是目標--而看見那個人的位置,他就能找到人群里的兇手。

    是誰呢?他再次比對台上幾個嘉賓的位置。

    現場一片嘈雜,音響震耳欲聾。

    Rene緊張地注視著人群,他背對著台口,慢慢地在人群前從一端移向另一端。

    就在那時,他看見了人群後,一個高個子的肩膀上,現場第八台攝像機鏡頭正向台上轉過來。

    那機器擋住了那人的頭,前端紅燈閃爍著,剎那間吸引了Rene的注意力,他隨之驚訝地看見了那個人手上的動作--幾乎與此同時,Rene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前排一位正在站起的觀眾手裡的東西……剎那間,現場爆發出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

    周圍立刻響起了尖叫,人群四散奔逃。

    哈里應聲看去,只來得及看見人群後一個人從台階上一頭載了下來,子彈擊穿過了改裝後的攝像機,打在那人頭上,那改裝的攝像機殼裂成了三瓣,露出了裡面烏黑的槍管。

    他趕緊扭頭,Rene站在空蕩蕩的觀眾席前,右手的槍依然舉著,對著那個受傷摔倒在地的人,左手已經垂下,手裡不易察覺地握著另一隻剛剛發射過的Beretta。

    現場不多的幾個警察立刻逼近,舉槍試圖控制局面。

    穿著制服的哈里飛跑了過來,制止了警察。

    他向Rene左邊的地上看去。

    地上,不遠處,一位穿著紫色裙子的金髮女士,胸口中了一槍,血正四散浸漬開來,彎曲的手臂里還攬著自己的外套和手包。

    哈里急忙跑到那屍體邊,吃驚地俯視著那死去的女人,他劇烈地喘息起來,抬頭看向Rene。

    那一刻,Rene也轉過頭來,眯起眼睛看著那屍體,卻看不見任何表情。

    哈里震驚地看看Rene再看看屍體,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那時,一陣風吹來,那女人的假髮忽然掀起了一角,露出了粗硬的短髮,胳膊跟著往旁邊一翻,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外套下烏黑的東西--一隻掏了一半的自動手槍。

    哈里完全驚呆了!他抬頭看向Rene。

    但是看見Rene嘆息一聲已經轉頭大步向遠處入口邊自己的車走去。

    哈里呆呆地立在那裡,許久跑步追了上去

    他追到了車邊,卻忽然猶豫,止步不前。

    哈里看見車裡,Rene無力地靠在駕駛座位上,仰起頭,閉上了眼睛,一隻手掌擋在額頭上。

    兩分鐘後,銀行內的嫌犯放下了槍。

    ********

    下午,Rene接到了萊恩的電話。他告訴萊恩,他正在紐約郊外那小鎮上。

    「我上午看見那裡直播時出了槍擊事件。」萊恩說。

    「那槍是我打的。」Rene嘆了口氣說,避開了「兇手是我打死的」這樣的說法。

    「你還好吧?」但是萊恩馬上就明白了,問道。

    Rene自嘲地笑了一聲,「我能有什麼?!」這早不是第一回了。

    「安排了我們周一見心理專家,老樣子,我照例找羅琳了。」Rene對電話說,「周末到周一我沒事。」

    開槍後慣例的心理諮詢,他一開始還走個形式,再後來就只請羅琳打個電話了事。獵鷹的心理專家除了最初的一位女士,到現在,5年裡又換了三個,他還一個沒見過,簽字卻一個沒少過。

    「恩。」萊恩笑了起來,「我晚上過去找你。」

    但是那天,萊恩沒有來。

    以後也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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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ne在他住的地方等。

    等了一個晚上。萊恩沒有出現。

    等了一個周末。萊恩依然沒有出現。

    打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新一周開始,Rene照常去上班,偶爾看看手邊的電話。

    一周過去,Rene依然沒有收到萊恩的消息。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有時甚至會有一個月、兩個月。

    Rene默默地等待。他相信萊恩有一天會悄然出現在他面前。

    或者某個傍晚,他正在辦公室里對著落日發呆,手機會突然響起,電話上顯出一個異國陌生的號碼,裡面是萊恩的聲音,告訴他周末在某一座城市某座酒店裡等著他。

    Rene偶爾會開郵箱,查看過去他跟萊恩的各種聯繫方式。

    以前,萊恩有時會意外地在那裡給他留下令他驚喜的消息,有時也許是一束電子獻花,有時也許是一條趣味謎語,有時甚至會是跳青蛙的小遊戲,他會笑著把那些遊戲做一遍。

    而這一次,所有的信箱都是空的。

    二個月過去了,萊恩的消息依然沒有出現。超過了Rene慣常所能忍受的時限。

    Rene再也坐不住了。

    那個周末,他去了萊恩的住處。

    Rene有萊恩的鑰匙,但是萊恩不在,他從來不去--因為萊恩的工作太特殊了,他不想給萊恩惹來麻煩。

    那個下午,四點多鐘,快到萊恩家時,突然下起了大雨。Rene把車停在大路邊,豎起風帽,小心的查看沒有人監視,飛快地穿過小巷,進了萊恩家。

    屋子裡,門口底下,堆著兩個多月來的信件、雜誌、報紙、廣告、帳單、DM,Rene抓了一把在手裡,呆呆地看了看日子,又丟下,任他們翻飛著落在地板上,心裡異常沉重。

    Rene仔細研究著萊恩最後一個未結案子的所有材料,用萊恩的密碼和權限查看了所有萊恩最後登陸和留下痕跡的資料庫,他調著所有可查的記錄,查看著萊恩去過的城市、定過的酒店、有記錄的電話、見過的證人--使用萊恩的權限,這都不是難事。

    自從5年前,離開集訓中心到大西洋報導前那段日子,他第一次幫萊恩查案以來,兩人就開始共享對方的權限。有時他甚至用萊恩的身份到陌生的城市跟陌生人見面,接收證據或是秘密會見證人。

    兩周後,Rene向保羅和哈羅德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沿著萊恩留下的痕跡,踏上了旅途。

    他默默地翻閱地圖,戴著風帽在暗影里與萊恩見過的一個又一個證人見面,一座又一座城市一條又一條信息地追蹤著萊恩的去向。

    兩個星期後,Rene到了那裡--

    那山腳下,凜冽的冰雪終年覆蓋,不遠處,他偶爾能瞥見荒原狼一閃而過的影子。

    更遠處的海岬邊,在Rene快要看不清的地方,厚厚的冰蓋上,北極海豹在打著滑梯。

    他背後,回過頭,Rene能看見那北極圈內唯一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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