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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他們之間的關係跟別的室友比起來,多少有點奇怪。

    其他的室友,受傷的時候會互相擦藥,或者有時結束了一天的訓練還會互相按摩,緩解筋骨的酸疼。

    但是他們兩個人,共處一室,卻似乎很少接觸。

    一開始,Rene訓練受傷,David曾經問他是否需要幫忙,但是被他拒絕了。

    於是David有傷時,也同樣拒絕了他。

    再後來,Rene跟人打架留下了顯著的傷口,David沒有幫他,看見他處理自己的傷口,反而躲了出去。

    毫無疑問,David知道那些背後的議論,但是從未提起過。

    他一定也聽到過那些隊友壓抑時的議論--他們那時難免在背後議論起其他隊友的樣子。

    他們隊裡,有一些公認的帥哥;或者,偶爾,周末到附近酒吧里喝了酒時,他們把那幾個傢伙統統稱為lady-killer。

    David一定也在那樣的時候,這樣聽人戲謔地說起Rene,「哈哈,我跟他做什麼都行。」或者拍著他的肩膀說,「David,我們換換房間好了。」「David可不願意。」於是有人說。

    David聽著也只是一笑置之。

    另一方面,Rene依然害怕別人問起他的事情,仍然不敢跟人聊起私人話題,更多地以訓練來逃避--這讓他們失去了進一步了解對方、成為更深一步朋友的機會。

    終究這麼多天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能定格為過客,縱使默默相惜,也交錯而過。

    David借著星光看著Rene。

    「你怎麼了?」終於,他再次問了一遍,聲音更輕了。

    「我沒事。」

    「你去了哪個隊?」David於是想起問道。

    「……那上沒我的名字。」

    David明顯吃了一驚,退後了一步。

    「沒關係,沒所謂的。」Rene低聲說。

    「如果正常(結業分配)呢?你會到哪個中心?」David想了想問道。

    「如果正常……應該是西南吧,或者大西洋,大概是。」Rene想了想說。

    Mel去了西北分隊或者說獵鷹西北區中心;斯科特和克雷格去了東南分隊,在佛羅里達。

    他自己的檔案上寫的是中西部人,之前長期在達拉斯服務,後來在康乃狄克作鄉警,按理,不是去西南,就是大西洋。

    「你沒去問問他們嗎?」David問道。他指那些教官。

    「問什麼……不用問了。」Rene輕聲說。

    「那赫爾曼呢?」David問,「怎麼說?」

    Rene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去給你問一下!」David忽然說,飛快轉身出了門。

    許久,David回來了。

    房間裡亮著燈,Rene在收拾剩下的東西。

    「赫爾曼讓你去找他!」David飛快地說,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點奇怪,「你結業上好像確實有點問題。我跟斯科特去酒吧了,你一會兒來嗎?」他飛快地說完,不等Rene回話,丟下Rene一個人在房間裡,眨眼又出去了。

    「……」Rene愣了一下,他的確計劃跟赫爾曼告個別,但不是現在--他想--應該是明天一早。

    猶豫了半天,Rene終究丟下手裡的東西出了門,穿過訓練場的陰影向辦公樓走去。

    夜晚的辦公樓里一片寂靜,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Rene孤獨的身影穿過了寂靜的走廊。

    輕捷的腳步聲有節奏地從走廊的一端很快移到了另一端,快到盡頭時,那腳步聲遲疑了一下,停了下來。

    三樓上,只有赫爾曼的辦公室半開著門,瀉出一片清冷的燈光。

    Rene禮貌的敲門,「長官!」

    「進來!」

    辦公室里,赫爾曼意外地穿了件格子襯衫坐在辦公桌背後,正抬頭看著他。

    屋子裡只亮了一盞檯燈,桌子上電腦顯示屏淡藍色的螢光反射在赫爾曼的鏡片上,無聲地閃爍著。

    那是他們兩人第二次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單獨相對。

    「關門!」赫爾曼說。

    Rene看了他一眼,反手扣上了房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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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爾曼瞥了他一眼,「你跟David一個房間?」

    「是。」Rene說。

    「我剛剛知道。」赫爾曼點點頭說,他蹙著眉,有幾分不快,對著面前那堆表格,「還有餐廳那些事。」

    赫爾曼使勁揮舞了一下手,好像空氣中有隻蒼蠅似的,「你知道,這些事情我從不過問。」

    「David剛才來說了一堆,我才知道。」他撇撇嘴說,瞥了Rene一眼。

    「抱歉……長官……」Rene說,他想為David的事情解釋一下,但是看看赫爾曼,話到嘴邊,又覺得怎樣說都不合適--如果他說是他讓David來的,赫爾曼會以為他有情緒卻不肯自己來;如果他替David道歉,從赫爾曼剛才那兩句來看,他更不知道赫爾曼會怎麼想……「Rene,」但是赫爾曼打斷了他,沒有聽他說下去,「搏擊課那次之後,教官們開過會,有幾位教官從一開始就對你存在質疑,」他盯著Rene說得很快,「主任希望能把你踢出去。他們有一些別的想法。」赫爾曼說。想起了那天他坐在百葉窗邊,回身看見Rene在操場上跑步的情景。

    Rene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赫爾曼突然提起那件事。

    「事實上,我也那樣想。」赫爾曼停頓了一下,說。

    Rene詫異地看向赫爾曼。

    「我想讓你退出應該不是難事。」但是赫爾曼不等他開口繼續說下去,「……但實際上,我錯了。」他撇撇嘴看看Rene,晃了晃手裡的筆,說得有點艱難,「……為這個,我得跟你道個歉。」

    「……」Rene愣在那裡。

    「這……這沒什麼……」半天,他趕緊說,有點侷促起來,晃了晃手,「你……你不用道歉……我其實……」

    「很好,我不太習慣道歉。那我們忘了它吧。」赫爾曼果斷地再次像扇蒼蠅那樣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Rene又吃了一驚。

    「結業的事情是那樣,主任沒有簽字。」

    「……抱歉。」Rene再次說,低下了頭,「……我一直是隊裡的大麻煩。」他本來想說給您添了很多麻煩,但是最後還是換了說法。

    「不,不,不是那個原因。事實是,他沒有地方簽。」赫爾曼說。

    Rene沒有聽明白赫爾曼的意思,抬起了頭。

    「就是他想簽,他也沒地方簽,你的檔案已經不在這兒了。」赫爾曼說。

    Rene一下子緊張起來。

    「Rene,我要告訴你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所有學員的材料,主任簽了字才算從這裡合格結業出去。你明白嗎?」赫爾曼盯著他,說出了這件讓他最難開口的事情。

    Rene看著赫爾曼,心裡涼到了谷底,他沒有表情的點頭,「我明白。」

    「很好。我現在還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就是你那東西在主任也不會簽。所以你不用再去想任何其他的辦法,或者找別的什麼人--包括我,或者通過任何途徑對他的決定有什麼質疑!」

    「你從一個鄉警能走到這裡,我想你也不是那麼簡單,」赫爾曼盯著他,語言很犀利,最後一句斬釘截鐵,「但是,他不簽字的東西,一定沒人能代簽。」

    Rene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的眼圈紅了,「我不會。」他說。赫爾曼的立場擺得很清楚。

    赫爾曼看看他,出乎意料地搖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第二件事,」他放柔和了聲音,「你上次任務回來後,那次任務的頭兒就把你的檔案要走了。」

    「……恩,那個人叫哈羅德。」赫爾曼在桌子上一堆材料里翻了翻。

    「大西洋是最早的一個隊,現在正在調整,哈羅德月底到任。」赫爾曼對著那堆材料,蹙著眉講下去,「他那兒是任務最重、最辛苦的一個隊,哈羅德用人很審慎,不合適他會立刻把你退回來。你最好清楚,」他再次瞥了眼Rene,「那時你就沒地方去了。」

    Rene吃驚地聽著。

    「對不起……」他有點沒聽明白。

    「你得下月15號之前到大西洋中心報到。」

    Rene吃驚地張大了嘴。

    赫爾曼抬起了頭,「我說完了。」他活動了活動手指,看向他,「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

    赫爾曼看看呆若木雞地Rene,放鬆了下來,「好了!想看看你的成績嗎?」

    「……」Rene猶豫了,一個沒畢業的成績,還要看嗎?

    赫爾曼把剛才找出來的一本材料打開了,「過來吧,高興一下!」

    Rene走了過去。

    「你有三門歷史最好成績。」

    Rene聽見這話吃驚地看看那教官,然後低頭看看那冊子,再次張大了嘴,那成績冊上他和David、Mel三人三分天下。

    再看的時候,Rene終於看見了自己的隱現移動靶射擊成績,跟David和Mel一樣是全中,但是他的擊靶數量竟然比別人多出三分之一。

    Rene吃驚地看著,忽然醒悟,他記得那幾天他一直覺得自己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疲於奔跑,原來那卻是因為靶子出現得確實一次比一次更快了,而他出槍也就越來越快。但是他當時過分擔心不能達標,所以從來沒顧得上從那個角度考慮。

    「駕駛你創造了個紀錄,估計一段時間裡沒人超過。你可以暫時不用去送外賣了。」赫爾曼恭喜他,最後仍不忘挖苦道。

    Rene本能地咧開嘴樂了一下。

    「還有一樣,」Rene吃驚地看著赫爾曼說著忽然起身伸長胳膊到柜子頂上摸東西,「抱歉我一開始總在你沒跑前就按計時器,」赫爾曼說著,忽然回頭看了看Rene,他今天說了兩次抱歉了。

    但是Rene沒有發覺,他再次張大了嘴,難怪他從來不及格,他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後來我發現你向來不看計時器,乾脆換了一個。」赫爾曼重新坐回來,甩手丟給他一隻大計時器,「這個送給你當禮物。」

    Rene看見那計時器時一下子笑了出來,那計時器是個玩具,跟他們訓練時用的樣子一樣,卻整個大了一圈,上面的字是壓根不動的。但是他自己一直太緊張了,太害怕被自己的成績打擊到,竟從來沒敢真正朝那計時器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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