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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如果這算是他重新認清了自己,那是不是真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叫成長?

    他已經失去過Will。

    對Jimmy、對他和Jimmy之間的事情,他一直視而不見。

    為什麼?

    一直以來他要躲避什麼?他害怕什麼?

    Anton像他周圍所有的人一樣清楚,對一個人來說,最大的危險,從來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內心深處。

    時至今日,當重新審視著自己的內心,Anton終於了悟--他是怕自己愛上他。

    又或者,更確切的是,他更怕自己愛上的是一個不該愛的--敵人。

    於是,他頭腦里那個警覺的監督官,想方設法地阻止著自己。

    但是,不幸的是,從當他想迴避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愛了--不管他是人,還是鬼。

    那一刻Anton終於清醒的知道:這感情他無法迴避,也不能迴避。

    他要承受這個後果,而不是拿Susan來當擋箭牌。

    那一刻,妻子憤怒地說出那句話的一刻,掀起了Anton生命里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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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裡。

    Rene聽見Anton說出那句話,驚呆了。

    繼而他猛地轉過身去,一拳砸在了牆上,「我操!」

    「我真他媽的……」他狠狠地罵著自己--他幹了什麼事啊!

    「對不起,Anton……」Rene轉過頭來,喃喃地說道,萬分難過,「……那天早晨我送她走,看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什麼都明白了……對不起……」

    他在Anton腳邊跪了下來。

    但是,牆邊,他看見Anton異常平靜地看著他。

    「你有什麼錯?」他聽見Anton輕聲說。

    「你有什麼錯?」Anton再次問他,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疲憊的微笑,「啊?」

    Rene呆在了那裡,他想Anton那是巨大的諷刺。他呆呆地看著Anton,動了動嘴,卻尷尬地說不出口,恨不得在地上找個fèng鑽進去。

    但是Anton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過他的臉頰,「是我自己的問題,」他輕聲說,微笑地注視著那男孩,心裡從沒這麼澄明,「傻小子!」

    「至少她比我有勇氣!」他看著Jimmy,大手攬著Jimmy臉頰使勁搖了搖,嘲諷地笑了一下,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走廊里,一扇門背後,一個護士「呼」地沖了出來,手裡拿著支大針筒怒容滿面地盯著他們,但是看他們已經安靜了下來,站了一會兒,沒有開口,又突然縮回了值班室。

    「走吧。」Anton於是拉著Jimmy向外走去,看見Jimmy難受的表情,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吧。我送你下去。」

    他們一起乘電梯下去。

    電梯門關上,Anton看看旁邊神情萬分難過的Rene,忽然一把把他拉了過來,雙手飛快捂在他的臉頰和耳朵兩側來回搓動了幾下,然後把那始終低垂著的頭攬到自己胸前緊緊靠了一下,最後捧起他的臉,在Rene嘴上用力吻了一下。

    Rene驚異地抬起了頭,Anton從沒在這樣不私密的地方吻過他。

    他隨即感覺出,Anton那兩隻溫暖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和脖頸上。

    「早點回去吧,好好照看自己,不要讓我再操心了!」Anton對Rene說。

    然後,不等Rene反應過來,電梯的門隨即就開了。

    Rene在Anton的注視下走向醫院大門。

    第112章

    兩天後,Rene的新家。

    Anton和Rene對坐在桌前。

    「我不管你從前都做過什麼--我知道那都是你不想再提的了。」Anton說,看著Rene,Rene點點頭。

    「只要你從現在起一直下去,對得起良心,對得起現在這身制服,不做對不起大家的事,那麼……」Anton看著他,出乎意料地放低了聲音,「……你就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好嗎?」他輕聲說,看向對面那人,後面這句話突然讓他有點不好意思。

    Rene坐在他面前一直拼命地點著頭,聽見他最後一句話,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他激動地再次連連點頭,兩眼發亮,一把抓起Anton的手,深深地反覆吻著,「謝謝!謝謝你!」

    Rene大叫出來,高興極了,手舞足蹈--或許,以後的生活終於可以握在自己手裡了,他想。

    只要他們都安安穩穩活著,他保證什麼都不再要求了。

    「我什麼都不再要,我保證。」那一刻,他在心裡偷偷地向上帝允諾,「求求你,就讓我們這樣一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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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Anton換上衣服從自己家出來,早早回到特勤處彌補這幾天的工作--他已經跟Rene商量好,要等Susan正式離開之後才能和Rene開始「交往」,Rene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Rene則直到下午開會前才從樓上下來,一進特勤處門,嚇了一跳。

    門邊不遠的桌子後,Anton穿著一套暗藍色方格花紋的Armani西裝坐在那兒,明亮的藍色襯衫配了一條紅色帶點的領帶,跟頭髮耀眼的顏色正相得益彰,那是以前他買給Anton那些衣服里的,但是那些衣服Anton一次都沒有穿過。

    「怎麼?」Anton看著他。

    Rene回過神來,看看周圍沒人注意,急忙搖頭說,「沒什麼,」低下頭飛快向里走去,「衣服很合身。」經過Anton時他低聲說。

    --簡直帥得叫人發狂,他在心裡說。

    Anton等他走過去,回頭瞥了眼,還是忍不住偷偷一笑。

    他們的生活就這樣在特勤處忙碌的工作中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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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特勤處所有人都知道Anton離婚了。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瞠目結舌。

    他們都還記得Anton不久前那場盛大的婚禮,提起來,不勝唏噓--沒有人想到Anton和妻子才共同生活了三個月,就離了。

    最早,消息是從法庭Susan和他們都認識的老法官那裡傳來的,據說Susan提出離婚的原因只有一個:她受不了這麼擔驚受怕地過日子。

    知道了消息的人多半第二天一早會走過去拍拍Anton,說句簡單安慰的話;有時他們也會在Anton不在的時候,背地議論幾句。

    沒有人說那女人什麼,也不能說Anton什麼;只是他們都很同情那女人,也同情Anton。

    --畢竟,如果你是個結婚才三個月就被人用槍指著頭的女人呢?

    同事們有時偷偷打量著那才結婚又離婚男人,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Anton並沒有明顯顯出沮喪的神情,反而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了工作中。

    雷諾知道消息後立刻建議Anton把攢了幾年的年假休一休,好好放鬆放鬆。

    「你這一陣子太忙了。」雷諾同情地勸他說,「換個環境調整調整吧。」

    「你該好好去放鬆放鬆。」同事們也紛紛對他說。

    不久之後,Anton和Rene終於有時間在一起。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Anton,我聽Owen說你安排休假了是嗎?」Rene興沖沖地問。

    Owen終於培訓歸來了,很快就要去華盛頓。

    「對。」Anton看看他說。

    「恩……我把我的假期也調過來了,」Rene猶豫了一下說,「你知道我也有很多年沒休過假了……」他看見Anton看著他,眼睛眨了眨,逐漸亮了起來,語氣興致勃勃,試圖打動Anton,「Anton!我們可以一起到郊區找一個木屋!」

    「但是我已經約好了,要去舊金山的同學那兒。」Anton平靜地說。

    「啊?!」Rene一下變成了泄了氣的皮球,埋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

    一會兒,用左手指頭無奈地搓起了自己的右掌心。

    Anton看著那男孩沮喪的樣子,故意默不作聲,慢條斯理地在陽光下翻雜誌喝咖啡。

    「不……不能推掉嗎?」許久,那男孩漲紅了臉,對著手指,艱難地說。他還以為這下Anton的生活終於能有他什麼事兒了呢。

    「不能!」Rene聽到對面一個異常堅決的聲音說。

    「……」Rene低下了頭,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唔……那,那好吧……」

    「但是你可以考慮跟我一起去。」話音未落,他聽到耳畔說。

    「什麼?!」Rene一下子抬起了頭,剛好來得及抓住對面,重新藏回雜誌背後那張臉上一抹狡黠的笑容,立刻像個才挨了媽媽罵又得到心愛禮物的小破孩,一下子樂開了花,「真的?!真的可以嗎?!我跟你一起?」

    「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沒什麼好隱瞞的!」對面的人放下了雜誌。

    「啊!」Rene叫起來,「你是說我們也可以住在一起了?!」

    「還不快去訂票!」話音未落,他的大腿上挨了Anton狠狠一腳,「我已經訂完了票!如果你趕得及說不定還能和我坐同一班飛機。」

    那一刻的歡樂,如此難忘,多年以後,倆人回望過去:他們說過的話,午後明亮的陽光,周圍微醺的風,依然像老錄影帶上定格的畫面,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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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前,他們有幾個晚上在一起,把Rene原先房子裡的東西整理出來,準備陸續搬到新房子去。

    「這都是什麼?」Anton指指Rene面前的桌上。

    Rene把抽屜倒空了,東西都堆在了桌子上,亂糟糟的,上面有幾隻透明夾。最上面一隻里,塞著張咖啡色的卡片。

    「這還是當年萊恩第一次去我那兒,給我的卡片。Rene笑了一下。

    「這些呢?」Anton於是撇了撇嘴,轉身搜尋了一圈,最後指著起居室角落地上散亂的一攤東西問道,那裡有兩隻大提箱、舊的電腦機箱、還有一隻舊文件櫥和保險柜。

    「呃……」Rene猶豫了,看了他一下,有點尷尬了,「那,那是萊恩的東西,」

    「都帶過去嗎?」Anton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Rene忽然猶豫了,他看看Anton,「我要整理一下。」

    Rene在那堆東西前坐了下來,許久地看著它們。

    從他那天離開康州小鎮踏上培訓的路途,到現在已經不止十年了……萊恩走了也快四年多了……他生命里又一個十年悄然而逝了。

    --他毫無建樹。但是依然活著。

    Rene記得他剛進隊集訓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獵鷹」是什麼、更不了解它在司法系統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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