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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Rene和Susan兩個人一上一下緊貼在一起懸在懸崖上,清晨的風吹來,吹動了Rene被扯掉的白襯衫--露出了他肩膀、後背上那一片刺眼的吻痕。
Rene完全不知道,那一幕,剎那間,重重地刺進了他手裡那個女人的心裡,一個念頭在Susan心上一閃而過:他們昨晚在一起。
Rene焦慮地望向Anton,卻無法看到人,於是只能更加焦慮地數著那槍聲--他知道Anton手中的槍里只剩下幾發子彈了。
這時一片子彈呼嘯著從Rene和Susan頭上掠過,重重地打進了頭頂的土壤和石頭裡,擊起了一片飛揚的土沫。Rene扭轉頭,懸崖對面,有人正試圖向他們背後包抄過去……一脈濃重的悲涼陡然從胸腔中升起。Rene知道自己毫無辦法,能挽救自己和身邊人的命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親人的生命無力地飄遠。
那是他多麼熟悉又刻骨銘心的無能為力!
身下再次穿來Susan的呻吟聲。
又一片子彈打來,飛起的土沫,落進了Rene眼裡,終於他的眼前,升起了一片霧氣。
Rene有點支撐不住了,他感到雙臂的肌肉逐漸開始痙攣起來,從五臟六腑深處湧起了一陣陣絕望。
手裡,Susan的體重變得越來越沉,重重地墜著他。他的兩隻胳膊全都被拉伸得酸痛無比,漸漸麻木。
這一整夜,他跟Anton都太累了。
--這樣懸在懸崖上,對他來說不是第一次,Rene再次驚訝生活有時驚人的相似。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次命運的天平將會向哪方傾斜……絕望又次一升了起來,Rene再次低頭看看,腳下是上百尺的懸崖--要不要就這樣跳下去?
肌肉的極度疲勞在一點點動搖人的意志,甚至讓人產生安全的幻覺,誘惑著叫他跳下去。
一個魔鬼的聲音在他耳畔悄然耳語:跳下去,不會有事……一陣晨風吹過,Rene猛然驚醒,更加用力地抓住那荊棘,荊棘上的刺再次深深刺進他的手掌,幫他驅走了那聲音。
山坡上,時間在分秒流逝,對手的火力絲毫沒有減弱。
懸崖上,那荊棘忽然一晃,根部猛地掀了起來,被拉出了土壤一大截。
血從Rene手上滲了下來,滴在手上。隨後滴在Susan的頭上。
Anton的槍聲越來越少,Rene感覺出越來越多的人,正穿過空地,向Anton撲過去,有紛亂的腳步向懸崖邊逼近--他身後,再次有槍聲響了起來,子彈打在了他們身邊的岩石上。
Rene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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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在所有人頭上,上坡頂端,穿來了一聲清脆的槍響--山坡上有人沉重地撲到在地上。
緊跟著就是第二聲槍響,匪徒里有人應聲慘叫倒了下去。
第三槍,在Rene的頭上有人一頭栽了下來,從他和Susan的身邊,翻下了萬丈懸崖。
Rene看著那人的身體在空中展開,像一片落葉般向下落去,那過程一瞬間意外地顯得出奇地漫長,以致於他竟然能清晰地看見--那彈孔正敲在那人頭頂上,以致那人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沒了知覺--懸崖邊,他看著那人緩緩下落,空氣里,血從那人的頭邊徐徐飄散開來,映襯著碧綠的山谷,劃出了一道紅色的弧線。
觸目驚心。
像是輕薄的生命,在那一刻,終於對這荒涼又繁榮的塵世展現了質疑,畫出了最後一個驚心的問號。
山坡上,匪徒正穿過那片空地,這時嘶喊著匆忙四散撲倒找掩護還擊,然而那槍手居高臨下,手裡的槍像長了眼睛一般,一槍一個,沒有一槍落空。
三個人不約而同全都愣住了,淚水頃刻間涌到了眼前。
Rene再次握緊了那荊棘,左臂再次用力把Susan往身邊拉了起來。
他在懸崖上飛快地回頭看去,茫茫的山谷里,終於捕捉到了那個人影。
那槍手高踞在側面山崖頂端的岩石背後,逆著晨光只露出了半個影子,手裡端了一隻加瞭望遠瞄準器的步槍。
Anton手裡,槍聲同時響了起來,呼應著山頂那人,他抓起了一隻匪徒的連發槍。
大半個山坡似乎頃刻間就暗啞了下來。
遠處,漸漸響起了警車聲。
剩下的幾個匪徒,丟下山坡上的屍體把自己塞進汽車匆匆逃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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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力剛一喘息稍定,Anton立刻向懸崖撲來,「Jimmy!Susan!」
終於,旁邊有人圍攏了上來。
Anton放下了繩子。
「抱住我!」Rene把Susan靠在自己身上,Susan抓住了他,Rene終於騰出了另一隻手,帶著兩個人的重量,向懸崖邊爬去。
「Jimmy!」
終於到了懸崖邊,Rene抬頭看上去--懸崖上,Anton正焦急地低頭看下來,伸出手來。
他們的目光再次接觸在一起。
Rene凝視著他,停頓了一下,再次用力地抓住了Susan,把女人先遞了上去。
Susan的腳踏在了Rene的膝蓋上,Rene在下面用力地托著他,Susan奮力向上爬去的同時,Rene的目光再次和Anton接觸在一起。
女人和腹中的孩子在他們倆人的手中傳遞了上去,倆人始終一言未發,只有目光長久地纏繞在一起。
Susan的手終於握到了Anton手裡,Antno一用力一把把她拉了上去,扭轉了視線。
Susan的重量剛一離開,不等Anton復又伸手,Rene自己緊隨著就爬上了山崖。
山坡上,終於安靜了下來。
Anton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吻著她。
Rene遠遠地看著他們:他們的臉上都蹭滿了泥漿和汗水。
Anton最後再次把那女人深深抱進自己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
然而他的目光卻再次越過女孩兒的肩膀向Rene這邊看來,一直深深地看進Rene的眼睛裡。
他們的目光再次交接。
Rene朝那男人深深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去。
就在那轉身之際,Rene猛地察覺出旁邊多了一個人。他急忙轉身看去:在他們不遠處的樹蔭下,無聲地多了一個陌生人。
Rene嚇了一跳,驚訝地看著那人--那是個年輕人,出奇的年輕,頭上戴了一頂紅色的棒球帽,手裡還提著那支步槍,正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幾個人。
「上帝!」Rene聽到了身後Anton一聲驚呼,「Danny!」急忙回身看去--「……是你嗎?!」身後,Anton叫了出來,放開了Susan。
Susan在Anton懷裡也迴轉了頭。
那人正望著Anton,隨手丟下了槍。
Rene震驚地看著那孩子,一瞬間想起了他是誰。
然而更讓他震動的是那孩子的神情。
他看見那孩子雙手在劇烈的顫抖,臉色蒼白,唇在翕動,卻因為克制而扭曲了。他看出那孩子在承受著內心激烈的波動。
Rene於是拉起了Susan,「你們談談。」他回身輕聲說,用眼神示意Anton。
Anton向他點點了頭。
Rene和Susan於是一起向山下走來的警察走去,把清晨寂靜的山谷留給了Anton和Danny。
第109章
清晨的風吹過寂靜的山谷,帶來些入秋的涼意。
那男孩比記憶里高了很多,但還是那模樣--Anton打量著眼前那酷似Young的臉型和眼睛。
三年前,尼奧那伙人把Danny綁走時,那孩子16歲,還在念高中,現在有19歲了。
Danny被綁架以後,Anton曾一路追查,都沒有結果,只在後來才收到消息說,有人看見Danny跟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火狐」在一起,除此之外,三年之間,音訊皆無。所有人都以為那孩子已經死了--但是,今天,他竟然又出現了,而且--Anton低下頭,看了看地上那支駭人的槍。
「Anton……」許久,Danny終於開口了,「知道今天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Anton一愣,「Danny……」
「我是來殺你的……」Danny說,「我是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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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尼奧綁架了Danny後,把他丟在了一伙人手裡,他們把他在紐約一棟老住宅里關了幾天,陸續來拍過錄影帶,換掉他的衣服、拿走了隨身東西。幾天後,那伙人又給Danny注射了安定藥物,蒙住他的頭,把雙手捆到身後,塞進了一隻大木箱子裡。許多個夜晚之後,等Danny醒來,早已不知身在何地。
又一個夜晚,Danny再次從昏睡中醒來時,看見自己在一間林間小屋裡,他能聞出周圍濃郁的松木芳香,在他頭頂的木板後,傳來河水嘩嘩流動的巨大聲音。
有幾個人吆喝著進來,把他架了起來。他們要殺了他,但是有人就在那時提議要找找樂子。於是他們解開了他的手,就在那小屋裡撕扯起他來,他因為反抗遭到了痛毆。
大概是嫌那些人毆打嘶罵的聲音太大了,進來兩個人喝住了他們。
那倆個人中有一個Danny見過,是那伙人的頭--就是他幫尼奧害死了自己的父親,他從他們的對話里聽到過;另外一個穿著整齊的西裝,跟周圍有些格格不入,Danny以前從未見過。
那些人於是把他捆好丟下又出去了。
隔著木板他聽見外面有人在商量和爭吵。
「別碰那小子!也別他媽的在這兒犯你那臭毛病!」他聽見那頭兒說,然後傳來幾下重重的擊打聲,那個帶頭鬧事的傢伙顯然嘗到了些懲罰。
而另一個一直在說話的人--Danny聽出那人的聲音異常沙啞,那聲音是他在被綁的這些天裡都不曾聽到過的,於是Danny猜測,那就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穿著灰西裝那個人。
那個人不斷強調著理由,堅持要殺了他。
爭吵一番後,外面漸漸安靜了下來。
很快,門又被打開,那伙人再次進來了。
那幾個傢伙把他抓了起來,剛把塞在他嘴裡的東西取出來,Danny就對著那伙人背後那帶頭兒的罵了出來。
「要殺就殺!」Danny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哭了出來,「你已經殺了我媽,殺了我爸,還剩下我一個孤兒……你他媽的讓我活著,我遲早殺了你,還有……」
那一瞬間,他意外地看見那個人愣了一下,但是他還沒有罵完,又被人堵上了嘴,那些人上來扛起了他。
「別碰他!」那個人突然上來止住了那幾個人,「這件事我做主了!」那人轉頭瞪著門邊那隻灰西裝,「有什麼後果都他媽的我來負責!」
於是,那伙人又把他丟在了房間裡。隨後幾天,除了丟進食物,再沒有管他。
三天後,那伙人的頭兒再次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