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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那警花給Rene送文件時,接到了局長的電話,他看見Rene把紙和筆遞到那警花面前,翻到空白的頁面,在她寫字的時候,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按在那顫抖的紙面上,讓她把字跡記整齊,他看見那警花的臉本能了泛起了紅暈。
Anton於是想起了那個晚上--很久之前,他跟歐文一起等Rene的那個晚上--喝醉了的歐文說過的話,正是他與歐文接觸中偶爾那些小細節,讓歐文著了迷,而他自己卻從未去注意過。
Anton繼續留意:
一個新丁頂撞他,他一笑置之了。
特勤處去吃夜宵,他們穿過一棟樓的後門進去,那是個反彈門,前面一個老人拖著一隻小箱子走出來,他不動聲色的按住那門,讓老人通過,那老人也絲毫沒有發覺。
Anton意識到他從沒有指望他們能發現這些事情,也從沒對人有所指望。
「心細如絲。」Anton想起Owen的評價,不,Anton搖搖頭,Anton想那評價並不確切,他只是從來就不是旁觀者。
於是Anton想他或許並不孤獨,因為他在每個人身上悄無聲息地傾注著關注;可是,又或許,那是孤獨已經擴散到每一處角落,他甚至只讓自己悄無聲息地專注,而不想被人發覺;他又想起Rene那句話,「每個人在我眼裡是一樣的,」--又或許,因此對他來講,每個人都成了可以親熱的陌生人。是嗎?
Anton想起Rene因為歐文說了一句喜歡,可以送出一隻手。
這是他不愛,如果他愛了,又會怎樣?
他想起Rene一次次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起他曾經在自己面前面對死亡耀眼的鋒刃--而他自己,甚至什麼話都沒對那人說過。
那一刻,Anton的心裡忽然一陣劇痛。
他察覺,那個人就像一直在他們身邊,隨時準備毫無保留的失去和付出。
那種無牽無掛的感覺,忽然讓他一陣難過。
為什麼?是什麼讓他變成了眼前這個人?
一瞬間,他忽然想去西部那個小鎮看看,看看那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那個晚上,就像忽然有東西觸動了他心裡某個柔軟的角落,忽然讓他開始格外牽掛那個男孩。
於是,那些天,Anton發現自己走在街上有時候也會想到Rene。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還有多少東西沒有講過。還有多少往事不曾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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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on在工作里開始不再迴避他。
又隔了兩天,他再次去告訴Rene那答案。
於是下班時,他坐進Rene車裡一起離開,他們經過後院的停車場時,剛好經過抓捕蘭普頓的警察們出發,他們能一起看見車下,周圍的年輕人正躍躍欲試。
Anton在人群里看見了東區那個年輕的警察Kevin,認出了他,知道他已經被提拔了過來。據說他是今年去年兩屆的跆拳冠軍,個人全能冠軍,是最被看好的新人。
Anton不禁又想起來Harvy,想起了那個訓練場裡的下午--那個下午,Roger在和Rene拆招,他和Harvy說起,他們都兩年沒參加比賽了。
Anton扭頭看看,Rene的車已經經過了那些人,臉上毫無表情。
「有一天若是抓我,他們也會一樣。會比這還糟。」
Anton忽然聽見Rene輕聲說,心裡不由一怔。
「他的今天又何嘗可能不是我的明天!」他聽見Rene輕輕嘆了口氣--知道「他」字指的是蘭普頓。
Rene的車開了出去。
「我帶你去個地方。」Rene說。
他們的車駛向遠方,最後拐向一條安靜的街道。
在那條狹窄的拐彎處,一輛黑色的車迎面開來,Anton看出對面車裡的兩個人有點面熟。
兩輛車交錯之時,他看見Rene跟那車裡的兩個人點頭打了個招呼,「內務處的。」Rene輕聲對他說。
Rene的車拐過來停在路邊。
「什麼?」Anton有點詫異。
「等一下。」Rene示意他看向窗外,對面是一棟普通的白色民宅。
Anton納悶地看過去。
隔了一會兒,在那靜靜地街道上,遠處走來兩個人。一個是不到10歲的男孩子,腿上穿著矯正麻痹的鞋子正艱難走過來,他旁邊是一老人,拄著拐杖,提著一隻沉重的背包,他們小心翼翼的等待綠燈亮起,穿過馬路。
Anton有點地詫異望著那情景,很快注意到那老人的眼睛似乎很不好使。
他們走得很緩慢,剛走了一大半,燈就變成了紅色。「嘟」的一聲,一輛右轉彎的小卡車在倆人面前駛了過去。
Anton來不及動作,已經聽見身邊車門一響,Rene走了下去,Anton在車裡看著他把他們送了過去,又坐回車上。
他們在車裡默默地看著那老人跟孩子走進房子裡,他聽見Rene又開口了。
「蘭普頓跟妻子離婚很早,那一年,她妻子早產生下了這個孩子,後來就走了,留下這個孩子跟蘭普頓父母在一起,前年,他奶奶也去世了。」Rene打著了火,看了眼後視鏡,調過了車頭,他們等面前幾輛車依次開過。
「Harvy那兒你去過了吧?」Anton聽見Rene問。
「我有時候會到這裡看看,還有Harvy那裡。」不等他回答,Rene接著說下去,「你見到他的女朋友了?」
Anton點點頭。
「她依然在等他。」Rene說著,腳下猛一踩油門,車流里一個短暫的空隙,他們的車呼得一下躥上了公路。
那一刻,Anton再次看見Rene眼睛裡一閃而過憂鬱。
「誰都沒有想過犯錯,都想好好生活的……」他的聲音很輕。
Antno點點頭。
「所有的錯,都是我們自己的錯。」Rene繼續說下去,「從小,我就被這樣教導--我允諾了相信那些東西,至死不變。」
「可是,後來,他們告訴我,那都是假的,卻來不及了--太遲了!你知道,親口告訴我這一切的人,再告訴我那是假的。」
Rene擺了擺手,「於是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知道--」
孩子,他再次提到了孩子,Anton心裡再次一緊,在他是個孩子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他又想去那個西部小鎮去看看了。
「所有的傷疤都是我們自己的傷疤,不是警察抓人、懲治就能改變……」Antno聽見Rene繼續輕聲說,「這個道理你比我清楚多了。」
「Rene,沒有人當了警察還會去想那些,他們想的就是抓到他,那是他們的任務!」他說到。
「你也不想嗎?」
Anton沒有說話。
Rene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轉頭看了看他。
「我也只是偶爾想想而已。如果老去想,就當不了一個好警察。」Anton嚴肅的說。
「好警察?」Rene疑惑地愣了一下,一瞬間有點茫然,「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是對的,我並不適合當警察。」他思忖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們出乎意料的,開始說起了以前不會觸碰的話題。
「誰是對的?」
「獵鷹培訓時的教官,他們想了無數辦法,讓我離開。」他笑了一下說。
「你知道嗎?」隔了一會兒,Rene說,「對蘭普頓,還有很多人,我始終相信,即使我今天救了他,明天需要的時候,他們還是可能出賣我!」
「你這麼不相信……」
「不,這就是人性。我有足夠的認識。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改變的,沒有什麼人是不可以出賣的,也沒有什麼是時間不能沖淡的。沒有多少公平和不公平。」
「那你相信我嗎?」Anton忽然問,自己也有點驚訝。
Rene笑了起來,再次提速,不易察覺地搖了下頭,他誰都不相信。
隔了一會兒,車再次平穩行駛的時候,Rene終於開口了,「有一天我亡命天涯的時候,你也會在抓我的人裡面!」他對Anton說。
Anton聽見這話一愣,想起了很久前他通過White看到的那檔案。
Rene看了看他表情,再次自嘲笑:「到時候我窮途末路,你還敢見我嗎?」
他轉過了頭,車裡一片靜默。
「你的父母怎麼樣了?」Rene換了一個話題。
Anton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他們都各自有一個家。在Anton少年時,父母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一度要離婚,後來又恢復了穩定,為此,Anton跟父親的關係一度非常不好。
「無論如何,他已經道過歉了,」Rene說,再去看下你父母吧,不要--有一句諺語,怎麼說的?中國的--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們的車緩緩地在車河中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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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on後來意識到,就是從那天起自己開始有點敬重他了。
為了讓他不再封閉下去,Anton開始帶上Rene到自己以前的同事那兒。
Anton有一個退休的同事開了一個安靜的酒吧,於是他們一幫人常常到那裡商議各種問題。
他把Rene也帶到那裡去。
他記得Rene那些話,於是,有些私人小團體的話題,或者只是聚會,Anton便不敢喊他,怕他在人群里會更難過。
他只有帶Rene去參加談論案子,有時候是東區警署伊恩和本的案子,他們也已經認識了他--至少工作中,他不會那麼孤獨--Anton知道--交流,即使只是工作也是好的。
Rene明白他的意思,回報以笑容。
Anton明白自己在付出不該付出的東西了。
但是他承認,有時候他心裡卻覺得他付出的太少。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拿些什麼出來,而那人能接受。
他一次次提醒自己這都不對,他已經結了婚,他這樣這對誰都不公平,他知道理性的方式,就是忘記過去倆人之前的事情--如果確實有那麼點事情的話,遠離那個人,但是他卻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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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傍晚,根據線報,蘭普頓在秘密住地被警察突擊圍捕,蘭普頓開槍自殺,死在送往醫院途中。
現場另有兩名身份不明的犯罪分子持大口徑武器與警察對射,打傷一名警察後,隨即被州特警隊新人Kevin開槍當場擊斃--那天他只開了那兩槍。
根據蘭普頓住地和家中線索,他是在接手殺手尼奧劫獄案後,隨即受到威脅和賄賂,為某些人物通報聯邦警察內案情進展情況。
同時,雙子座內還有一名警官與他配合提供州警察方面案件進展情況。然而該警官在要求成為污點證人後,在新轉移的秘密駐地意外墮樓而死。
據說,蘭普頓究竟為誰提供消息,還無法確定,只有證據表明,負責直接與他聯繫的也是一名紐約警察。州警察和FBI聯合成立的專案組,還在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