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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我什麼都沒有,我媽媽在我很小時就死掉了,我從沒見過我父親。」Rene說,他的聲音異常沉重。
「我擁有的一樣樣失去,我愛過的人早早離開。」Rene繼續說下去,看著黑暗裡的影子。
二層樓上,一片沉寂。
一瞬間,Anton再次想看見他的臉。那話讓他的心裡一顫。
他想起那人的檔案,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他不知道他會看見Rene怎樣的表情,但是他只能看見Rene西裝下微躬的背影,他不知道那看起來還很年輕的男人是不是像他偶爾見過那樣,臉上落滿了淚水。
但是,Rene站的很靠前,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臉。
對面,黑暗裡,沒有人開槍。
身後,門被推開,Jason進來了
有人低聲說,專家來了。
但是Rene依然沒有動,隔著玻璃,注視著前面黑暗裡的人。
Jason已經聽了好久,他朝幾個警察擺了下手,沒有上前。
「我叫Jimmy,我該怎麼稱呼你?」
「Johnson。」許久,黑暗裡說。
「Johnson,我知道你很寂寞,有太多的話沒有地方說,是嗎?」Rene的聲音很低沉,像絲絨般在夜色里展開,無邊無際,「我知道,因為我也是。」
「放下他,跟我說,我會一直聽下去。」
「今天是個錯誤的選擇,跨過去,就不能回頭了。」他繼續說下去。
「難道你不恨他們嗎?你沒有過敵人嗎?你沒有想過殺了他們嗎?他們拿走你所有的東西?!他們還有什麼值得你維護?」終於,話筒里傳來了憤怒的聲音,帶著咻咻的喘息。
「是,我也有……我想過,但我會……」Rene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經常在思考,在讀書,也許,Johnson,我比你軟弱,我會不斷弱化自己的反社會人格,而不是強化。」
「我知道你在聽。」他繼續說下去,「對抗不會是出路。」
「無數個選擇,總會有一個趨向積極的,你得選擇那個積極的,趨向生活的,就是那樣,」這樣的話,他不記得對自己說過多少次了,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說給別人聽。
「因為那是唯一的生存之道。」他沉重的說,「反之,你就是在選擇走向死亡。」
屋子裡一片沉寂。
「我不想再選擇了。」那個殺手嘶啞的說。
「你會選擇的,因為你的心還沒有死。我知道,我能聽見。」Rene說,「你還在聽從主的呼喚,不是嗎?」
「選擇對了,壞事會變成好事。」
「意識自己可以把地獄造成天堂,也能把天堂變成地獄。」
「那又怎麼樣?!為什麼一定要活下來?!」那人帶出了澳大利亞口音。
Rene的心忽然一動--她的男朋友似乎是從澳大利亞來找她--盧克說過。
「你死了你的Mirand怎麼辦?」他立刻跟上說,「你愛過他不是嗎?」
「Mirand也該死嗎?」
「他不該死,他們不該傷害他!他不該是現在的樣子!他是個好孩子!他不想那樣的。
那不是他的錯,那是那個魔鬼的錯。「
「他已經死了,是嗎?你殺了他?」Rene大膽地跟上,「但是Mirand卻不肯跟你走,你不明白為什麼嗎?!因為他不相信你的選擇!」
許久,對面沒有動靜。半晌終於傳來一聲低啞的嘶吟「……我寧可他那個晚上已經死了!」
「哪個晚上?!」Rene一愣,「Johnson!」
「我太累了……」剎那間,只聽得一片驚呼,一把閃亮的長刀逕自砍向了旁邊的樹根,把那男孩一推,人影已經隨著塌落的山石墜向海中。
「救那男孩!」
「抓住他!」
周圍一片忙亂,眨眼間各種對講,呼叫,立刻重又響了起來。
Anton卻立刻衝上前,想看看那站在前面的Rene。
「搞定,夜宵!」然而不等他走過去,剎那間Rene已經扔下話筒,旋風般轉身就走。
「走了,Jason!」他拉了一把醫生。
Anton看著他,停住了腳步,一時間,他自己也搞不清,眼前這個善變的男人有多少是作戲,又有多少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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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要留在警署核對證據,忙碌一番,幾個人的夜宵終於還是沒有吃成。
Anton送Rene回住處的路上,Rene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一隻手拉向Anton開車的胳膊,他打量著Anton,另一隻手終於從下面伸了過來,直到汽車終於走成了S型,最終停在了路邊……************************************
天色微明,汽車才駛回Anton家,地上積了些黎明的微雨,輪胎靜靜地滑過路面。
車拐過最後一道彎,就在這時,遠遠的,朦朧中,傳了一聲悶鈍的響聲。
車裡倆個人同時一顫,那是加了消聲器的槍聲。
Anton一隻手已經摸向自己的槍!與此同時飛快掛倒檔,把車歪在一邊。
媽的,依然歪在座位上的Rene,手急忙伸向腰間,整理起衣服。
幾乎同時,傳來了的第二聲震耳欲聾的爆炸!
遠遠,昏暗裡,一個人影從後門躍出,緊接著背後又是一聲巨大的槍聲。
「當心!」
剎那間,Rene已經和Anton分開,直奔後門。
後門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摩托。那條黑影手裡,大口徑手槍對著Rene一晃,Rene急忙閃身,那人已經逕自躍上車,回手一排子彈,把Rene壓在牆邊,逕自在微雨中駕車遠去。
「站住!」微雨中,Rene聽到前院Anton的喊聲,急忙返身。
「砰砰!」剎那間,前門再次傳來幾聲槍響,幾發警用手槍子彈接連打在牆上。
Rene趕回,正看見Anton的槍已經舉起,又一條人影穿過二層窗戶飛快躍出,手中白光一閃,Anton急忙閃向一邊,倆人赫然看清,那人一手長刀劃開了雨水,激起一片水花,另一手抓著一隻金色的手槍,臉上戴著一隻金色詭譎的面具。
一片水霧之間,那人似乎嘿然一笑,揚手一排子彈在牆上地上揚起一陣煙塵,眨眼之間,如鬼魅一般已經消失在一排屋頂之後,留下倆個人如在夢中看著眼前的景象。
倆人在屋子外檢查一翻推門進去,吃驚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屋子被完全翻動過了,一團混亂,到處是打鬥的跡象,一面牆被大口徑槍擊穿了一個大洞,幾面牆上都留下了彈痕。牆角留下了輕型炸藥爆炸後燒過的痕跡。
「盧克錄了什麼?!」倆人同時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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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早晨,Anton都在忙著處理家裡的突發事件,警車包圍了他的住宅,鬧哄哄的場面到將近中午才散去。
快到中午,Anton接到了特勤處的調令,雷諾通知他正式回到特勤處,Anton放下房子趕到最近的酒店糙糙洗漱下,無奈的趕回了雙子座。
整整一個下午,Anton重新陷在特勤處一堆大案宗卷中,一直到下班才再次看到Rene。
這一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傍晚才止歇,天空依然陰霾。
Anton的車開到快到家的前一個十字路口時,看到了Rene,站在自己車邊等著他。
「什麼?」Anton下了車。
「這個商店很有意思,我等你時轉了轉。」Rene沒有直接回答他,瞥了眼身後路邊的商店。
「?」Anton詫異地看看Rene身後,那是一家兒童裝飾商店,幾間樣板間裝飾成異常歡快地風格,有媽媽領著小孩子在進出。
Rene微笑著看著他。
「怎麼了?」Anton問。
Rene眯了下眼睛,「我童年從沒有過那樣的臥室,」他笑著說。
「有天空、星星、月亮裝飾,有那麼多玩具。」那商店一側的櫥窗上堆滿了玩具,「還有那麼多Teddybear。」
Anton迷惑地看看Rene,「幹嘛說這個?」
「……」Rene猶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抓了下鼻子,搖搖頭,飛快笑了出來,「不,」他擺了下手,「事實上跟這沒關係,」
「?」Anton繼續納悶地看著他。
「……」Rene再次猶豫了一下,他做了個手勢,「你的房子要收拾多久才能住?」
「最快兩周,全弄完兩個月,你想說什麼。」Anton煩起來,他累了。
「好吧,你介意住在我那兒嗎?」Rene飛快地說了出來。
--你那兒!Anton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的說。Rene很喜歡送禮物,每次去Anton家,或是Anton去他家,總會找藉口預備禮物、衣服,事實上,Anton自己從沒用過,這一直讓他很彆扭。
「是這樣……我換了棟房子,恩……」Rene有點尷尬,「那裡這回離鄰居有點距離。」
Anton注視著他。
「恩……因為有人在管理處那兒投訴我……」Rene繼續說下去,他看了眼Anton,「他們希望我搬出去。所以,不久前我就去找了這房子。現在已經差不多能住了,離這兒不遠。」
「你可以先住我這裡。」他繼續說下去,「……我原來的房子還有兩個多月才到期。我這幾個月還住在那裡,不會有什麼妨礙。你覺得呢?」Rene小心翼翼地看著Anton。
到期……Anton本能地詫異了一下。
「恩,原來的房子,是我租的。」Rene看見了他的神情。
「我來紐約就住在這裡,沒有搬過。」他輕聲說,坐在了車前蓋上,看著手裡的鑰匙。
Anton愣了一下,為什麼是租的?他自己這個級別的同事租房子的很少。
Rene像是察覺了他的狐疑,猶豫了一下,看看他,「我不知道能住多久,所以我一直租房子……也許,幾天,也許很快……」他有點尷尬了,做了個手勢,看著Anton,「你知道……」
Rene挪開了視線不再看他,「但是現在我想,也許,我……也許可以……你知道……住長一點。」
他說不下去了。
一瞬間Anton忽然明白了Rene的意思:他從來沒期待過住得長久。或者,更確切的說……「兩個月,你的裝修也差不多了,」Rene注視著Anton,「當然,要是你不介意可以一直……」他把一直握在手裡的鑰匙遞了過去,看了Anton有那麼幾秒鐘,飛快地低下了頭,「419大街6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