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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05 作者: 香龍血樹
他把Jimmy狠狠一推,血紅著眼睛轉身奪門而去。
Rene聽著Anton遠去的腳步,終於頹然坐到地上。
半晌他走到門邊,熄了燈,輕輕關上門,坐在Anton剛才坐過的椅子上,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黑暗裡。
窗外,一片漆黑,是紐約渾濁的夜色。
只有不知哪裡閃爍的霓虹燈光不時地打在Rene的臉上,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他的耳邊依稀迴響起17年前,一個人玩笑般的一句話:「那我再給你加個強姦幼童好了!」然後是幾個人的笑聲,「不然,你說我怎麼把你送進諾斯去?!殺一打人?你也不像啊?」
然後是他自己的笑聲,「隨便,你加什麼都行!反正我也不在乎!」
然後就是另一個人熟悉的聲音,「你最好不要去。」
隨著這句話,記憶里那個昏暗陳舊的房間,那個熟悉的人,從門廊前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問窗邊剛才說話那個長髮長臉的中年人,「你那個確定沒有問題,他們查不出來吧?!」
那一刻,午後的陽光,正從窗外灑進來,又被暗色的舊木頭窗分成了四格,落在那個長發人的身後。
多少年了,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忘記了很多話,但是不經意地一瞥,卻讓他怎麼也忘不了當時的那道光線,那麼溫暖柔和,但是現在看來,卻像道疤,莫名其妙地,凝固在記憶深處。
「放心,我這比真的還真!」窗邊的人笑著說,「社會保險號碼、連駕駛記錄全是真的!反正在美國任何人是查不出來!別的地方我可就不知道了……」然後幾個人都笑了起來,美國都查不出來,那還有哪裡查得出來?!--那玩笑般的話,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一切已經無法改變。
可是,縱使時光能夠倒流,他還會有別的選擇嗎?
他問過自己無數次,他知道不會。他不可能也不會有別的選擇,一切都註定是必然。
半晌,他緩緩起身,關門離去。
外面,是這個龐大都市深處破敗的街巷,附近的垃圾散發出腐敗的氣息,遠處高大的樓宇投下黑魆魆的暗影。
天上沒有一顆星,夜色一片漆黑。
Rene漫無目的地走去。
無邊的黑暗很快將他吞噬,起起伏伏的路上,回憶漸漸洶湧。
第24章
Rene漫無目的走去,像夜色里的遊魂。
周圍是漆黑的夜和破敗的街巷,一如多少年前。
他低著頭向前,一隻黑貓「喵」地尖叫著在他身邊掠過。
周圍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嗨!寶貝!」有人跟他搭訕,他驚疑地抬起頭,迷離的夜色一瞬間讓人產生錯覺,仿佛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抬起自己那張年輕的臉……15年前,達拉斯。
「港口」門前,燈光閃爍音樂喧鬧。
餓了三天的Jimmy,正抱著肩膀遠遠打量著進出的人群:有從車上成群下來的、有徒步走來的、有帶著保鏢的、吆三喝四的、有單薄的舞男、單身的來客……他打量著人們的穿著、神態、手上的戒指、腳上的鞋,揣度著他們口袋裡的荷包。
Jimmy往往找單身的、看起來口袋裡有錢的、舉止飛揚跋扈看來為富不仁的下手。
實際上,他更喜歡室外,在街上下手,得手也好跑;但是今天,下過雨,街上的人有點少,下手太醒目了。
他不需要太多錢,一日三餐,花不了多少錢,實在餓得不行了就來「幹活」。
終於,他瞄上了一個下手的對象,跟上那人進了這家pub,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這家店。
一進來,他就發現不同了:這是家Gay吧。
Jimmy這時很瘦,看起來沒有什麼精氣神,他料想自己並不引人注意,但是沒有想到,一進來,他就感到了落在身上的視線。
Jimmy沒有去張望視線的來源,他知道那只會吸引更多的注意,只在門邊老實站了一會,就走向離目標不遠的地方,可是還沒等他坐下,保安站到了面前。
保安:「你好,我沒見過你。」這一聲「你好」問得很牽強,帶著十分地不屑。
Jimmy詫異:「什麼?」
「我說,我沒見過你!」
「什麼?」Jimmy納悶,低頭看看自己,「我是第一次來。」
保安一聲冷笑,「這不是你隨便做生意的地方!」
做生意?Jimmy有點明白了,「我來喝點東西,不可以嗎?」
「那你要喝什麼?」他一招手,身邊過來一個酒保遞上了酒單。
Jimmy猶豫了一下,要了瓶啤酒。
一個侍者立刻把一瓶啤酒開了放在Jimmy面前。
「你能先付帳嗎?」保安已經挑釁似的問道。
Jimmy傻了,他兜里一分錢沒有。
「你還說不是拉客的!怎麼著,是我請你出去,還是你自己動身?!」保安的手落在了他身上。
「我不是……」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喝酒,你帶錢了嗎?!又或者,」老練的保安馬上看出他的窘境,「你是來偷東西的?!」
「……」Jimmy往周圍看去,附近的視線已經全集中過來了,包括他剛剛瞄上的目標,他只有在心中暗罵。
「怎麼了?!」過來一個經理。
「又來一個拉客的,他喝了啤酒不給錢,還想偷東西!」保安立刻高聲說,把桌子上開了瓶的酒示威似的一墩。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經理在Jimmy身上狠很一推,「把他弄出去,別妨礙客人喝酒。」人們已經圍了上來。
「不是……我……」Jimmy笨拙地想解釋。
「是什麼是什麼?!」
「我,我只是……」他窘迫地看向周圍,然而一張張鄙視和不屑的面孔越發讓他解釋不出來。終於,他看見一張溫和的臉看著他,他抓著救命稻糙般看著那人說出一句「……我就是想,想找個活干,經理,你這還有沒有活兒可以乾的?」
「是嗎?」不等經理開口,那張注視著他的溫和的臉上現出了笑容,那個人走了出來,朝經理擠擠眼睛,「經理,我跟他談談。」
那人很年輕,Jimmy覺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頭髮捲曲,一雙很溫柔的大眼睛很好看,身材纖瘦,面色純淨,他伸手抓住了Jimmy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
周圍的人群漸漸散去。
「你做過嗎?」
「……」
「你叫什麼?」
「Jimmy。」
「Jimmy,在這兒做生意的必須是店裡自己的,沒有外面的,這是規矩。」他看著他笑笑。
Jimmy有點窘,「不是,我只是想找個侍者或者廚房、雜役之類的活……」
「你做過什麼?」
「……」
那年輕人這會兒睜大了眼睛:「什麼都沒幹過?」
「不是,都做過。不過時間都不太長。」
他看著他,洞悉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跟著我就行了,你看上去很累。」
「……我兩天沒怎麼睡覺了。」他沒地方能塌實睡覺,公園和戶外總有警察驅趕。
「你來!」那個男孩把他拉到一個小房間,指指裡面僅有的一張沙發,「你在這兒先睡一會,現在還早,老闆還沒來,一會兒人多了需要人,我來喊你。我得換衣服去了。」
「你是,做什麼的?」Jimmy納悶地問。
那個人朝他一笑,沒有回答,轉身要出去了。
「哎,我怎麼稱呼你?」Jimmy又喊住他,看看陌生地四周,他怕再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Alex!」那個人關上門走了。
Jimmy迷迷糊糊剛睡下,有人進來了,Jimmy警覺地睜眼,是Alex,手裡拿了一個大盤子。
「你先吃點東西。」Alex把盤子放在桌上,「夠嗎?」
Jimmy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慢點,你餓壞了吧?」
「……」
不知睡了多久,Jimmy被巨大的噪音吵醒。他醒來,感到左邊的一面牆都在顫抖,意識到牆背後是酒吧的音箱,牆壁極不隔音。
這時候他聽見門邊有人說話,「醒了嗎?」他聽出是Alex,帶著一點德州的口音。
「不知道!我看了兩次都睡著,媽的讓人沒法睡覺!」是另一個人粗魯的聲音。
隨後,門輕輕開了一道fèng,果然是Alex。
看見他醒了,Alex走了進來。
「你醒了,這麼鬧的音樂都沒吵醒你!」
「我睡了多久?」
「你七點多來的,現在快到11點。」
「這麼久!」Jimmy吃了一驚趕緊坐了起來,「老闆,他……他要人嗎?」
「來了,過去吧。」
盡頭一個辦公室,一個高大的白人正在電話,示意Jimmy坐下。
掛完電話,那人上下打量Jimmy,半天開了口,「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找不上工作。」
「怎麼找不上?」
「……」
「你犯過事兒吧?!是不犯過事?!」老闆說話嗓門又高又急。
Jimmy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他知道自己唯一能找的工作可能也就是在這裡了。
「說說,我聽聽,什麼事?!說啊!敢做不敢說?!」
「搶劫……」Jimmy搖搖頭無奈地說。
「還有呢?!」
「……攜帶毒品。」
「還有呢?」
「……有傷風化。」
他猶豫了猶豫,從簡歷里揀輕的說,惟獨避開了偷竊。
畢竟他曾經花了三天的時間專門背他自己應該記住的過去,過去的近三年裡,也已經不知回答過了多少次。
Alex坐在一邊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不吸毒吧?我這兒可不要吸毒的。」老闆又問。後來Jimmy知道,這只是表面的說法,俱樂部里私下吸毒的不少。
他猶豫了一下,看見Alex在老闆背後搖頭,自己也趕緊搖頭,「我不吸毒」。
老闆扭頭問Alex,「他只做侍應生?」
Alex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