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如今這整個混亂的局面可以說是被一件事情所瞬間催化的，也就是說，變成了今天這種境況，有一個確切的分水嶺。

    但在此之前，也已經被疊加了太多負面狀態……

    那聲撕心裂肺吶喊後，沈珉架著鄭浩站了起來，讓曹賢三人照看他，然後獨自去辦理一切需要他來經手的事，整個流程冷靜的親歷親為。

    鄭浩多希望他能痛快地哭一場，痛快地爆發一次，痛快地宣洩一次自己的情緒，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全扔出來。可那聲嘶吼幾乎就是他全部的爆發了，在那之後他身上再沒出現過任何外露性的悲傷。

    入土為安後，兩人閉起門戶，誰也不見什麼也不做哪裡也不去，一整個星期。

    他們幾乎二十四小時秤不離砣呆在一起，沈珉收拾家種花養糙做飯鄭浩都跟著，鄭浩學習畫畫看電視沈珉也陪著，一同起床一同入眠，兩人沒太多的交談，但他們都深覺僅剩彼此，所以那段日子什麼也不想做，像兩隻困獸一樣黏在一起，舔舐傷口。

    鄭浩曾認為沈珉是因為自己而刻意表現的堅強隱藏了所有情緒，所以幾次假裝睡著默默觀察過沈珉舉動，但他和自己醒著時並無兩樣。

    世界不停運轉，日子總要照常繼續，一個星期結束，沈珉不得不去處理已經積壓了半個月的工作，而此時沒有了他的家，鄭浩無法再獨自呆下去，現在已經變得和以往只有他一個人時完全不同，沒有她的歸期，徒留滿屋子回憶……

    鄭浩開始住校，只有周末回家。並開始跟著金澈去打工，閒暇時發發傳單，當個小時工服務生……

    他們開始不斷有分歧爭吵，沈珉幾番勸阻無用，他實在無法理解鄭浩為什麼堅持這樣，還是個學生那會分散他精力，並且打工什麼的，有什麼必要呢，換句話說沈珉還有工作的欲望，多半也因為鄭浩，努力賺錢給他最好的，是現在沈珉唯一的動力和追求……

    可鄭浩也懷揣自己的想法，就來自金澈那句『供吃供喝』無心之言，鄭浩覺得早一天做到真正可以獨當一面，就早一天在他面前不再是個孩子，就不會被他壓制到全無底氣，就早一天可以擺脫這父子牢籠，並且早些成熟變得有能力，或許可以幫他實現理想，就算不能，那至少也可以讓他別再這麼忙，多呆在自己身邊……

    只這樣磕磕絆絆當然並沒有影響大局，他們基本還和從前一樣，甚至更緊密，但僅限於父子意義。

    鄭浩有時回憶起來，覺得這一路似乎很神奇，整個小學時代就像顏色斑斕的蠟筆畫，成長中被他填滿了快樂氣息。整個初中時代就像疊筆厚重的油彩，與他交織出那即濃烈又複雜的情感。而現如今高中時期，是複雜難言的，單調灰暗的素描？意識混亂的抽象畫？

    那天，那個節點，就像最後一根稻糙一樣，精準的分割了這一切。

    其實回憶起來，那天其實過的很夢幻很完美，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踩他腳之前……

    「哦，今天就到這裡了，哦，」地中海站起身拍拍手，「回家後也不能鬆懈，只剩下最後這幾個月時間，哦，這就叫百日衝刺對吧？加油呀快要中考的小隊！」

    整個畫室年紀小的早歡呼雀躍著衝出了教室，而明顯有一列學生收拾畫具行動遲緩，動作疲憊拖沓，沒錯，就是即將中考的那小隊。

    「小蜈蚣，」地中海微笑叫鄭浩，「來來。」

    鄭浩放下工具過去。

    地中海微笑看了看他，「怎麼樣，辛苦嗎？」

    鄭浩笑笑搖頭。

    「覺著你瘦了呢，哦，臉太尖，」地中海體恤他，「依你水平不用參加這假期集訓也沒問題，余些時間在家複習功課也好，哦。」

    「在家呆不住，」鄭浩笑笑，「沒事兒，瘦是長個顯得。」

    「確實高好多，」地中海笑笑，「好，走吧，外頭下雪呢，哦，早點回家。」

    鄭浩回到座位繼續收拾東西，抬頭收畫筆時發現畫架筆槽里多了些東西，手頓了頓拿起來……巧克力？

    怎麼事？誰啊？

    渡步在雪中，鄭浩步伐放得很緩慢，回到家也是一個人，沒什麼可趕的。今天一絲風也沒有，鵝毛大雪密集垂直著緩慢飄落，現在就像漫步在晃動後的水晶雪球里，合著腳下咯吱聲，這感覺還挺享受的。

    不遠門口有些嘈雜的動靜，來自走在前面那一批同學，「等誰啊？」「哇噻好酷啊！」「哪個女同學這麼牛？！」

    再往前走了幾步，透過密集的雪片模糊看清時，鄭浩腳步頓住，站在雪中安靜與他對視著……

    黑風衣，斜倚在門邊，拿下嘴裡的煙踩滅，輕抬了下手……

    鄭浩嘴角翹了起來，悄聲說了句，「騷包。」肩膀顛了下畫板邁步向他走去。

    鄭浩走近，沈珉挑眉輕喚，「嘿。」

    鄭浩微笑打量了他一會兒，「等多久？」

    「幾分鐘。」沈珉看著他說。

    「得了，」鄭浩抬手拍了拍他肩頭，「都積雪了傻冒。」

    遠處唧唧喳喳議論飄進耳朵，「等鄭浩的？」「那是他誰啊？」「哥？」「我以前見過他，經常來接他。」「切，還以為哪個女同學男朋友嘞……」

    鄭浩皺了皺眉，還是趕緊走吧，拿下肩膀畫板準備拉開車門放后座。

    沈珉擋了他一下，「擱後備箱。」

    「嗯？」鄭浩愣了愣，「麻煩什麼就……」

    沈珉皺眉嘶了口氣，鄭浩任命繞到車後伸出手……

    『嘭』……

    鄭浩呆立在原地，杵在那低頭看了接近能有一分鐘才抬起頭，「這季節去哪兒搞來的？」

    「空運，」沈珉笑笑，「喜歡嗎？」

    五色斑斕風信子，按每種顏色，區隔排放，密密實實毫無間隙堆滿了一整個後備箱……

    鄭浩笑彎了眉眼……

    這太美好了。

    安靜飄落著的雪花，柔情凝視自己的眼神，和這精心營造出的爛漫春。色……

    鄭浩突然間意識到了別的什麼。

    巧克力……同學間那若有所指的對話……

    悶頭過日子使鄭浩一開始並沒注意到，可現在仔細想想……

    這試圖營造給他驚喜的等待，花……

    是啊。

    今天是二月十四號。

    情人節。

    ☆、第一百三十章

    鄭浩彎著笑眼回答，「喜歡，」深吸口氣胸口都是甜的，對著他喊，「喜歡慘了！」然後突然意識到什麼抬手哐一下把後備箱合上，「別凍壞了！回家全給擱花瓶擺著，」想了想又嘀咕，「這得多少瓶子裝啊……」

    「別叨叨了，」沈珉接過他畫板畫具，「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