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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7:11 作者: 撒旦的小榴槤
    額頭上狠狠的一疼,一支名貴的鋼筆彈落在他面前,他抬起頭,看見那個被大人們稱做禁地的那座白塔上唯一的一扇窗戶開了,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那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精緻的眉眼和隱隱露出的華麗衣領無不彰顯著他身份的高貴。他知道那人是他們林家的小少爺,未來的林氏家主。只是讓他一直很困惑的是,為什麼這個無比尊崇的小少爺不像其他少爺小姐們那樣住在舒適的大房子裡,而像個被惡毒巫婆囚禁的王子一樣住在城堡里呢?難道他也得罪了巫婆?

    他看見小少爺高高在上,用眼角的餘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即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是讓他還鋼筆嗎?

    他彎腰撿起那支砸破他額頭的鋼筆,沉甸甸的分量在手心裡讓人舒服極了。瑩白色的筆身是流線型的,光滑而又晶亮。筆帽的頂端還鑲嵌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

    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東西。大著膽子把筆架在虎口上,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著,笨拙地擺出那些少爺小姐們寫字時的姿勢,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出了一抹滿足的笑意。可這珍貴的淡淡笑意卻在慢慢旋轉筆身欣賞的時候,化為烏有。

    他驚恐地發現筆帽上的金片染了幾點新鮮的刺眼猩紅,他慌忙用手去擦,卻怎麼都擦不乾淨。差點急的眼淚都出來了。這麼貴重的東西被他弄髒了,小少爺會殺了他吧。

    不敢去看白塔上那人的臉色,低著頭,朗朗蹌蹌地往塔里跑。滅頂的惶恐讓他忘記了家主『任何人不得擅入白塔』的命令,滿心只是那人粉雕玉琢的臉蛋上顯出對他的極度厭惡時是怎樣的可怕,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在意一個人對他的喜惡,可能是因為那人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吧······

    可能。

    不知爬了多少級樓梯,他終於見到了那個如童話中王子般高貴的小人兒。他低著頭不敢先說話,攥著鋼筆的手滲出的汗水讓他幾乎握不住那支筆,心中忐忑,後頸一陣陣發涼。

    少爺會怎麼懲罰他呢?

    找人打他一頓?

    停他幾個月的飯食?

    斷手斷腳?

    取了他性命?

    「你是啞巴啊?」

    他感受到小少爺語氣中的不滿,頭低的更深了,磕磕巴巴地回答

    「不,不是的,少爺。」

    在他面前他總是會不自覺地顫抖。

    「那為什麼不說話?」

    「奴才······」

    可還沒等說完兩個字就被少爺嗤笑著打斷了

    「奴才?你這人真搞笑,你以為還是舊社會啊?」

    舊社會?那是什麼?難道他不該這樣自稱嗎?他疑惑地抬起頭,卻在下一秒更深的垂下頭去。

    十九生前三令五申,就連在她快斷氣的時候也不忘提醒他,他們都只是林家的奴才,最卑微的奴才。

    他感到小少爺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胸口上破碎的布條也被輕輕撥了撥,接著就聽到一聲意味深長的感嘆

    「唉,又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

    又?他很奇怪少爺為什麼用這個字?突然想起這麼多年聽來的傳言,少爺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父親又在五歲時死去,所以他和少爺應該算是同命相憐吧······不對,他一個奴才怎麼配和少爺相提並論,真是該打······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隻托著小盒子的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

    「把藥上了吧。傷得那麼重,也不知道處理一下。我告訴你,永遠不要指望別人來愛你,因為他們最愛的永遠是他們自己。」

    「奴才······」

    奴才不配啊。根本沒聽清少爺在說些什麼,因為他只顧著看少爺伸向自己的手心裡的藥盒。

    鼻子有些發酸。他從小到大受的傷遍布身體各處,卻從沒上過一次藥。十九說過,像他們這種連名字都沒有的卑賤奴才受了傷用酒精塗塗,殺殺菌,別得了重病不能給主人幹活就好,哪配用藥?

    「行了,別老奴才少爺的了。上完了藥,過來陪我玩會兒。」

    小少爺抓過他的手將藥盒塞進去,轉身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看起書來。

    手背上依稀留存著方才少爺溫暖的觸碰,少爺不嫌他髒嗎?

    他偷偷抬起頭去看,從小窗戶外鋪進來的陽光照在少爺的側臉上,就連細小的絨毛都被染成了金黃色,散發著救贖他的聖潔。

    「抹完了嗎?」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得失神於少爺美貌的他全身一顫,手裡的藥盒『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是不會嗎?」

    不等他回答,小少爺就走到他面前,俯身撿起藥盒,扯開他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用手指挖出一大坨藥膏往他身上抹。

    「我以前也是,和你一樣,什麼都不會,直到那天······呵,總之,你以後要學著愛護你自己,知道嗎?」

    他抬頭,少爺臉上無所謂的笑是那麼美,美得他想流淚,想俯下身做條狗永遠地陪在他身邊。

    身上火辣辣的傷口被輕柔的撫上清涼,而這清涼就像一股甘泉,自那在記憶里就從未閉合的傷口上緩緩淌進心裡,溢滿心田。

    「我第一次給人上藥,可能會疼,你忍著點啊。對了,你玩過遙控車,遙控飛機沒?給我講講?」

    少爺真溫柔,沒有趾高氣昂,沒有疾言厲色,沒有拳打腳踢。少爺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把他當做真真正正的人一樣看待的,少爺,我的少爺······

    「沒,沒有······」

    「沒有啊?唉,那,風箏呢?遊樂園?野餐?玩過沒有?」

    少爺長得真好看,人美心更美,如果他能永遠留在少爺身邊就好了。

    「沒有······」

    「你怎麼什麼都沒玩過啊!你是不是騙我?書上不是說外面的孩子都玩這些嘛!」

    少爺突然的高聲嚇得他渾身一哆嗦。

    少爺生他的氣了?

    他怎麼那麼沒用啊,如果他玩過那些該有多好,那樣少爺就不會失望了。

    心裡害怕得要命,可臉上卻還是習慣性地面無表情。砰地一聲雙膝磕在地上。

    「奴才,奴才不敢欺騙少爺。」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屈膝,可只要少爺能原諒他,就是再跪一百次又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起來!幹什麼下跪啊,我信你就是。哦,對了,你來幹嘛的?」

    少爺說信他,信他······胸口莫名其妙地像抱著個暖爐······

    「奴才,來還您鋼筆。」

    「哦。放那兒吧。」

    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這支自己第一次摸的筆,正要放在桌上的時候卻被一隻潔淨白皙的手一把按住了。

    「誒?你是不是特喜歡這筆?」

    「奴才······」

    他不想對少爺說謊,可是他又怎麼配說喜歡主子們的東西呢?

    「說話啊!」

    少爺的目光望進他眼裡,看透他的靈魂,讓他的一切心思都無所遁形。

    「是······」

    戰戰兢兢地吐出這個字,微垂了眼等著應得的巴掌,卻意外地聽到了少爺飽含瞭然笑意的話語

    「喏,送你了。」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失神的大叫

    「少爺!」

    「幹嘛這副見鬼的表情?我送你禮物,我們就是兄弟了,對吧?」

    「奴才···不配。」

    兄弟?對他來說是多麼奢侈的字眼啊。他配有兄弟嗎?而且高貴如少爺······他真的不配。

    「什麼配不配的?我告訴你,你是本少爺自被關到這裡以來,見到的唯一還算有點可愛的人,你必須和本少爺做兄弟。」

    主人,不,那時還是少爺。霸道的語氣,任性的挑眉,還有那讓他嘴角微微彎起,心終於找到依靠的大大擁抱,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珍貴回憶。

    「是。少爺。」

    那一日,白色的城堡中,兩個七八歲的少年,本應該是最天真爛漫的年齡,一個用淺淺的迷人微笑偽裝自己從不單純的靈魂,另一個萬年冰封的心被這笑容敲開了一條fèng,卻只能習慣性地面無表情,不敢顯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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