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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6:01 作者: 艾米
    美國的大學也相當的多,如果把兩年制三年制的社區大學也算在內,簡直就是遍地大學,泛濫成災。據說高中生在考 SAT 之前會考一個 PSAT ,是評獎學金用的,估計那個考試的成績是會散發到各大學的,所以考完 PSAT ,學生就開始收到很多學校寄來的招生簡章,都是跟學生 PSAT 成績相當的學校,據說很多人都收到幾十個學校的招生簡章,所以只要想上大學,總能上成。

    有太奶奶和奶奶兩位「磚家」的糊弄理論墊底,又有鄰居這麼優秀的糊弄例子擺在眼前,米爸米媽就沒勉強送黃米去 DAY CARE 之類的地方,一直放在家裡糊弄。為了讓黃米「合群」,米爸米媽在小區里走東家,竄西家,不是帶黃米「走出去」,就是把小朋友「請進來」,周末到 MALL 里去跟大把的「裡頭披潑」 (LITTLE PEOPLE) 玩,其它時間黃米就跟太奶奶和奶奶玩。

    太奶奶和奶奶一東一西兩家理論在有一點上是非常重合的,那就是跟小朋友玩耍的時候,一定要把自己「降低」到小朋友的高度,而不能擺「老朋友」的架子,不能什麼事都讓著小朋友,而要跟小朋友平起平坐,該爭的爭,該搶的搶,該鬧的鬧,該扯的扯,要讓他感到你是一個玩伴,一個小朋友,一個競爭者,而不是一個家長,一個監護人。

    所以家裡就經常聽到三個小朋友在叫「賣疼 ! 」「賣疼 ! 」,黃米的「賣疼」肯定是從奶奶那裡學來的,太奶奶的「賣疼」肯定是從黃米這個二道販子那裡弄來的,被太奶奶一番「洋為中用」,就變成了「賣疼」。

    不過這個「賣疼」似乎沒什麼聯想意義,對記憶幫助不大,太奶奶常常是記了後面,忘了前面,特別是還有一個「 YOUR TURN 」要記,太奶奶就有點「搞攪」了,經常忘了哪個是「該我了」,哪個是「該你了」,所以總是急中生字地叫道:「我疼 ! 」「我疼 ! 」

    很奇怪的是,黃米這個一向跟著太奶奶英語跑的人,在這句話上卻立場堅定,堅持「賣疼」,而不「我疼」。他聽得懂太奶奶的「我疼」「你疼」,但他不跟著這樣說,他很鎮定地看著太奶奶捶胸頓足地叫囂「我疼 ! 」「我疼 ! 」,他仿佛怕把太奶奶「疼」壞了一樣,臉上顯出一種「大人不記小兒過」的神情,嘴裡很寬宏大量地丟出一句:「 OKEE--- , YOUR TURN! 」

    黃米的「賣疼」最愛用在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上,雖然他一個小小的人兒,實在沒什麼「力所能及」的事,但他要求「賣疼」的事兒也太力所不能及了,往往搞得全家不知所措。

    他最愛「賣疼」的事兒就是割糙,只要米爸說個「 MOW 」或者「 LAWN 」,黃米千里萬里之外都能聽見,馬上就放下手裡的工作,屁顛屁顛地跟爸爸去割糙。經過了米爸耐心細緻的擺事實講道理,尤其是讓黃米親耳聽見了割糙機的噪聲,並讓他親自體驗了一下割糙機扶手劇烈的顫抖之後,他才委曲求全,不再鬧著掌握割糙機了,但每次的打火起動一定不能少了他老人家的「賣疼」,不然他會橛著個嘴嘟囔老半天的「賣疼」。

    我們買的是個所謂 SELF-PROPELLED 的割糙機,可以省點力,免得把米爸累壞了。每次發動之前,要在割糙機前部的一個半球型的橡皮塞子上按幾次,大概是給發動機充油吧。這個差事就被黃米接管了,每次都要親自去按那個橡皮半球。

    可憐他小小的手指,使出了吃奶的勁在那裡按,一按就把手指陷進半球里,像斷了一樣,把我們旁觀者嚇出一身冷汗。但他樂此不疲,嘴裡喊著「彎 -- 吐 -- 水」「彎 -- 吐 -- 水」,手裡一陣瞎按,一直到米爸驚呼:「好了 ! 好了 !THAT 』S ENOUGH! 再按就要 FLOOD ENGINE 了 ! 」,他還捨不得停手,果真把發動機按死了幾回。

    等到他爸爸來發動割糙機的時候,他又嚇得把頭埋在媽媽腿空里去了,他怕聽那突然爆發的響聲,一直要到割糙機「突突突」地走遠了,他才敢伸出頭來,葉公好龍地遠遠看看。

    除此之外,像什麼吸塵啊,超市里 CHECK OUT 啊,上電梯啊,開空調啊,等等等等,都少不了黃米的「賣疼」。

    前不久,米爸出了一次又遠又長的差。爸爸不在家的時候,黃米就用一個奇醜無比的恐龍代替爸爸,他給恐龍套了一隻爸爸的襪子,每天晚上放在娘倆之間,占據爸爸的位置。黃米倒是睡得安穩,但米媽半夜醒來總要被那個丑傢伙嚇一大跳,偷偷地扔床下去了,早上還要及時撿起來放回原處,不然米爸米媽通電話的時候到了黃米「賣疼」之時,他會告狀說:「爸爸 FALL ,媽媽 FALL 」。

    考慮到米媽從來沒 FALL 過,估計他的意思是說「爸爸 FALL 了,是媽媽把爸爸 FALL 到地上去的」。米爸很得意,說:」艾米,現在我已經安插了一個克格勃在你身邊, 你幹什麼壞事我都知道…」

    米爸回來的那天,米媽帶著黃米去接機,坐在候機大廳等候的時候,米媽還在擔心怕兒子待會逮住一個醜八怪叫「爸爸」。正在擔心,就聽黃米一聲大喊:「爸爸 ------ 」

    聲音之大,且是不倫不類的英語加漢語,驚動了四周的人們。老媽還沒張見米爸,兒子已經衝過去了,仍然是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架勢,頭和上身是一味地向前,腿腳卻總像跟不上似的,人就像個 BACKSLASH 一樣,斜斜地往前栽。米媽嚇得緊追,米爸也慌得丟了手裡的東西,上前來迎接兒子。

    只見黃米像足球運動員一樣,一個假動作繞過他爹,徑直衝到爸爸的旅行箱跟前,嘴裡喊著「賣疼」「賣疼」,手裡就去抓旅行箱,嚇得爸爸一個箭步衝上去,穩住箱子,免得兒子兜底一推,整個箱子栽到兒子身上去。

    一場虛驚之後,米媽也衝到跟前, 米爸臉薄,把早先許諾給米媽的當眾熊抱省了,只單臂摟住米媽,還裝得不經意似的。米媽還沒從虛驚中回過神來,只監視著黃米,怕他又干出什麼危險的「賣疼」來,果真發現黃米丟了行李箱,抬起頭來大叫:「賣疼 ! 賣疼 ! 」

    米媽還沒反應過來他到底要賣什麼疼,就發現自己那橡皮筋穿腰的長裙在往下掉,嚇得米媽雙手抓住,猛往上提,又聽米爸小聲叫道:「兒子,輕點扯,別把爸爸的褲子扯掉了 ! 」

    原來兒子在邀抱,米爸趕快穩住褲子,抱起兒子,兩父子抱頭痛笑一番。

    回到家裡,黃米就像金銀財寶失而復得一樣,腳跟腳,腿跟腿地跟著他爸爸,寸步不離,連米爸上洗手間都不放過,守在門外問:「 PEE OR POO ?」

    奶奶太奶奶都別有用心地來邀請黃米去跟她們玩,但黃米不上那個當,堅決不去,一定要守著爸爸。爸爸跟媽媽打暗語,眉來眼去,但始終沒機會得手。一直守到晚上上床了,黃米還不放過爹媽,要媽媽念故事書哄他入睡。

    那是一本念過了無數遍的故事書,故事情節老早就被黃米背得滾瓜爛熟了,但他每晚都要聽那個故事。如果你念錯一點,他馬上就發現了,小手往書上一拍,斬釘截鐵地說:「 NO!AGAIN! 」

    於是你得重新來過,照正確的念。如果你想跳過中間幾頁,偷偷跑到結尾去,他也知道,還是小手往書上一拍,斬釘截鐵地說:「 NO! AGAIN! 」,然後他會幫你翻回到漏掉的地方,指點著說:「 HERE! 」

    米媽對此曾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說他早已把故事記得滾瓜爛熟了,怎麼還要人念給他聽呢?難道不怕重複起來沒意思?

    奶奶解釋說,大人看書,是為了獲得信息,獲得了,就滿足了,不願意再次獲得同樣的信息。但小孩子看書聽故事,不僅僅是為了獲得信息,更重要的是 LIVE THE STORY ,每聽一遍,他就重新 LIVE THE STORY 一次,所以樂此不疲。

    米爸私下對米媽說:「這就像做愛一樣,做了一次,知道那個味道了,但你會不會就此罷休呢?當然不會,你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這就叫 LIVE THE STORY-- 」

    米媽在那裡給黃米念故事,米爸忍不住想 LIVE THE STORY ,便在米媽身後動手動腳,哪知被他那無所不知,無所不「賣疼」的兒子察覺了,嗖一下從床上爬起,越過媽媽質問背後的爸爸:「爸爸, WAHT DO ?」

    爸爸忙不迭地鑽進掩體, 尷尬地說:「 NO DO , NOTHING ,媽媽背背癢,爸爸幫媽媽撓撓 -- 」

    這個謊撒得好,只聽兒子嚷一聲」賣疼!」, 便翻山越嶺地從媽媽身上爬過去,落在山背後爸爸那邊,嘴裡說著「賣疼 ! 賣疼!」, 小手就在媽媽背上抓撓起來。

    艾米:黃大記者採訪記

    太奶奶經常說黃米是「一腦殼的話」,而且說「肯定是踏你媽媽的代,你爸爸小時候無口無嘴的 -- 」

    米爸小時候的「無口無嘴」,已經被爺爺奶奶太奶奶證實了。米媽小時候「一腦殼的話」,也被素芳奶奶和艾民爺爺證實了。他們不記得米媽在黃米這個年紀有沒有黃米會「嚼」,但他們記得米媽小時候的確是很會說話,也很愛說話,經常抓住爸爸媽媽,要講故事他們聽。但米媽講的內容,既不是故事書里的,也不是父母講過的故事,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用個很專業的詞來形容,就叫「即席創作」,如果用米媽的奶奶的話說,那就叫「現編不過夜」。

    如果說米媽是個當作家的料,那麼黃米就應該是個當記者的料,因為他從小就愛採訪人,還愛傳播新聞,但他不編 ( 可能還沒到編的年齡 ) 。

    米爸笑稱他的兒子是「黃大記者」,一派「央視名記」風度,成天忙乎乎的,不是採訪,就是播出,只要他醒著,就能聽見他問這個「 WHAT DO 」,問那個「 WHY 」,問到一點什麼,就馬上拿去廣播,要播到每一個人耳朵里他才放心。米爸說如果黃米做中宣部部長就好了,肯定是每個人都享受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知情權。

    黃大記者的一個固定節目就是採訪做飯的人,誰做飯,就採訪誰,非常深入細緻的採訪,絕不是走馬觀花蜻蜓點水,而是一定要你抱起他來,一個一個鍋子裡看過,一道一道菜式講過,還要講明白為誰做飯,為什麼做飯,吃飯的好處,不吃飯的壞處,等等等等,他才肯罷休。

    太奶奶對此無比擔心,怕黃米長大了做個「燒火佬」。米爸說:「做燒火佬有什麼不好的?你看那些世界名廚多麼了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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