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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5:29 作者: 蘇遮目
當人一旦有了某種極度恐懼的時刻,頭腦反而會清醒,梁夏末幾乎在第一時間成熟了,也明白了,撒潑打滾解決不了根本性問題,也打動不了遲冬至,他不想再用,現在更多的心思願意放在怎麼讓遲冬至幸福上,或許,只要她幸福。
梁夏末無意識跟著走了幾步停下來,忽然喊她,「遲冬至。」
遲冬至回過頭看他,卻沒有尋問,幾步又走回到他身邊。
「我是想說,我愛你,不是只想和你做|愛,我愛你,是想和你睡覺,現在再加上一條,以後我想讓你永遠不委屈。」
「遲冬至,我們不會一直分開,這世界上哪有人比我更愛你,真的,我不騙你。」
第三十八章
半個月後陽光異常明媚,一日午後,有人在門外按響門鈴,遲冬至打開門來看,是那個無緣無故消失了一個月的少年,眉眼青澀,揮著汗,滿溢的笑容流瀉出來。
遲冬至沒有邀請他進來,就那麼站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他。這孩子實在是出息了,不聲不響一走就是一個月,連個消息也沒有,突然再見,竟發覺沒有他在身邊跟穀子打趣抬槓的日子,倒有些冷清。
「師傅,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朱染神秘兮兮的從身後搬過來一隻魚缸,小且精緻,各種各樣漂亮的熱帶魚擺著大尾巴打招呼,數一數,竟有十餘條之多。
遲冬至看了喜歡,微微挪開身體把他讓進來,看著他蹲在窗台邊忙碌,眼下認真的模樣,倒為他添了幾分顏色。
相識的日子不短了,今天才是第一次細細打量這個孩子。朱染生的耐看,初初看時卻實在引不起注意,實著實是個第二眼帥哥,可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這天之後,朱染開始每天去警局,早晨上班時也不叫她一起,偶爾會給她送份早餐,不敲門,就掛在門外的把手上。後來遲冬至發現,但凡送早餐的日子,朱染都是早於她進警局,哪天沒有早餐了,他一定最後一個踏進辦公室,而且頭髮亂亂的,領帶系的歪七斜八。其實這就是個愛睡懶覺的孩子,做不到持之以恆,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大概是想每天早起給她送份早餐吧,卻抵抗不了寒冷冬天裡溫暖被窩的誘惑。
遲冬至喜歡朱染偶爾露出的憨憨稚氣,偶爾會將他與少年蘇讓的臉重合在一起,又在他仔細打理那些小巧盆養植物時搖頭失笑。不一樣,少年蘇讓脆弱,無時無刻不粘在她身邊,而朱染不是,哪怕只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空間,他話也少的厲害,只專心做自己的事情,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壓力,就那麼平靜自然的接受了他的存在。
周末這天,朱染早早敲開了遲冬至的房門,近來幾乎每日他都會登門,看的出來是真心不放心那些綠色植物和魚,偶爾遲冬至會做好飯招呼他吃,他來的就更勤了。遲冬至做自己的事情,或看書或者做家務,他也不介意,弄弄她的電腦,照顧花糙和魚,兩個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倒也不覺尷尬。
晚飯時,朱染問她明天有什麼安排,遲冬至翻了翻記事薄,明天得去趟軍區大院。朱染沒再說什麼,低下頭大口吃飯,捧場的很。
問他合不合味口?他猛點頭,說比食堂和小飯店的手藝強多了,「我好多年沒吃過一頓安穩的家常飯菜了。」
「為什麼?」
「怕有人毒死我。」
見她目瞪口呆,朱染就嘻嘻笑開,「師傅你做飯真好吃,師傅我喜歡上你了。」
遲冬至緩過神來瞪他一眼,「想蹭飯就直說,用不著賣|身。」
朱染少有的大言不慚,「我以後每天都來蹭飯。」
遲冬至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徒然溫暖起了心,「你不用每天來守著我,我沒事,離婚是我決定的,沒什麼自己為難自己的,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不用把我當成你那些花糙,我沒那麼脆弱。」
朱染好像愣了一下,漸漸低下頭,「師傅,你很難過,其實心裡在流血吧,為什麼不哭呢?」
「只是難過而已,又不會死人,哪能讓全世界都跟著我難過。」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把自己當成一隻被硬生生砸開封口的容器,把所有難過、痛苦、不適……生吞活塞填進肚子裡消化掉,如果想在失去梁夏末後還能活下去,即使被噎的窒息也絕不能放鬆一秒鐘。
遲冬至從來站在極端兩頭,愛的時候不留餘力,真正放棄的時候,同樣不留餘力。
朱染沉默了好半天,直到遲冬至收拾碗筷時才聽他說,「我自己願意來的。」
他是如此溫柔小心的男子,遲冬至卻覺得眼眶有一點點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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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冬至大概能想像到衛邊疆把她叫回來是因為什麼事情,結果,果然如她想的一樣,相親。
她這次倒沒有抗拒,捏著一摞照片看的認真,仔細篩選。薛平十分詫異,根本不相信短短時間她就忘記了梁夏末。遲冬至只是沉默,什麼也不說,比上回的精神狀態好了不止一點點。
就算不能忘記又算什麼?停止這段感情,把它埋葬了就好。傷透了、放手了、想開了……就真的解脫了。
最後選擇了一個人,除了職業是軍人以外,別的方面都算滿意。不想選擇軍人是因為前車之鑑,可事實上衛邊疆也沒給她選擇的餘地,所有他選中的人真真全是按他的要求,就沒有除了軍人這個職業以外的人。
衛邊疆看了,高興的直拍大腿,直稱以後真正成一家人了,把遲冬至交到這個男人手裡,是最放心不過的。
薛平很不高興,晚上把遲冬至拉進臥室里,開門見山就是一頓訓,說那人不行,那人死了老婆,還帶個孩子。
遲冬至心說他沒孩子還選不到他頭上呢。
「匡偉這人啊,是你衛叔的親外甥,你們是沒見過面,我告訴你啊,那人捉磨不透,一臉陰沉,什麼兵種連我都不知道,檔案是保密級別的,你衛叔嘴封的嚴嚴的,扒都扒不開,這種人以後百分之百顧不上家。」
遲冬至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心裡真有些打退堂鼓了,可是再回想那一摞照片人的簡單情況,有未婚的、有離過婚的,有孩子的真就這麼一個。
「冬子啊,你調養好了,未必真不能生。」
「可也未必能生,媽,我就別害人了。」
薛平看了她好幾眼,才猶豫開口問,「你真忘得了夏末?我不信。」
「因為有你、有婆婆,我對他做不到老死不相往來,想想其實也沒必要,沒有必要故意接近,更沒有必要故意疏遠。忘記……不忘記,有什麼分別?我對他的一切都停止了,我要活下去,不是想用一段情來治療另一段情,我要真正開始新生活。」
這是真正心死了,連薛平聽了都難過,可以想像梁夏末又做了什麼傷害到她下這個決心,傷口癒合不了,而想要埋葬心口的疤痕就必須連帶梁夏末這個人一起埋葬。
晚上留宿在軍區大院,第二天衛邊疆就把人叫了過來。彼此年齡都不算小了,又都失過婚,這樣相親的最終目的是結婚,倒也沒有多少尷尬。那男人叫匡偉,少話、少笑,人長的倒是不錯,後來委婉的告訴她,他具體在哪裡就職暫時還不能說,以後合適了自然會告之。都是這個圈兒里混的,遲冬至倒沒理由不高興,誰也不能平白無故就去信任誰。
「我會儘量多抽出些時間的。」匡偉是這麼說的。
「好。」遲冬至明白,熟悉感需要培養。想了想,「如果有可能,有機會讓你兒子跟我見見吧,如果……」話沒有再說下去,卻是再明白不過,如果他的孩子接受不了她,那不如就此為止,沒必要浪費時間。
那人突然笑了,笑她的小心謹慎、討價還價。
「好。」
事情就這麼敲定了,聽起來像是兩個陌生人合起伙來做買賣,但都很有誠意,在目前這樣的階段,有誠意就已經足夠了,並不能惘談感情。
匡偉偶爾會打電話過來,幾句溝通,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遲冬至還算能接受,反倒他如果毫無理由的關心慰問,她肯定會渾身不自在。
朱染再來家裡時,遲冬至有時會不著痕跡的拒絕,說著委婉的話,必竟現在她名義上有了交往對象,所以哪怕跟朱染只是純潔的師徒關係,但怎麼也算是一男一女。前一陣他們接觸的有些頻繁,單身時還好說,有了交往對象,就必須跟身邊的男性朋友拉開距離,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她做的如此不著痕跡,朱染還是感覺到了,近來在單位對她總有些小心翼翼。他肯定遲冬至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到這裡,又無比慶幸沒有跟她挑破自己的心思,如果表白了,大概此時她會堂堂正正的驅逐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輕不得重不得。
第三十九章
再見匡偉是在半個月之後,臨近年底,遲冬至沒有想到他就這麼堂而皇之來到她的單位,不用問為什麼他能找得到,這是個辦事效率頗高的男人,記憶力又好,大概是之前幾通電話里無意間提起過,他竟記了下來。
面對走廊里路過的同事們有意無意的打量,遲冬至有些心虛,一個女人失婚後,短短几個月就有了第二春,到底不能讓別人有什麼好的想像,但要是細細想來,又是理所當然,誰都有權力為自己的幸福做主。
他們站在那裡一會兒,有時說幾句話,多數時間會冷場,匡偉似乎也不介意,反而不著痕跡的安慰她,接觸多了,自然就會熟悉,即使冷場也不會覺得彆扭了。
朱染硬拉著穀子適時走過來打招呼,師傅不介紹一下嗎?
遲冬至驚訝朱染的破壞力,像是逼迫她承認些什麼,後來遲冬至知道了,朱染確實是這樣的目的,因為之後他就可以大大方方道明心思:你現在有男朋友了,我不能再慢工出細活了,我要說明白,我喜歡你。
如果之前遲冬至真心認為朱染對她只有朋友兼師傅的關心和尊重,關於這個下午之後,她絕對不會再這麼想了,她又不傻,朱染倔強挑釁的想跟匡偉來一場對決,那樣的眼神屬於被侵占領土的野獸。而匡偉風清雲淡,四兩拔千金的替遲冬至解圍。
「我是匡偉。」避重就輕。成熟、強大、穩定、有包容心,這是個願意站在別人立場上考慮的好男人。
晚上朱染來家裡找她,遲冬至把他堵在房門外不讓進,朱染也不知是心虛還是來了氣,一屁股就到台階上瞪著眼看她。遲冬至心說你愛坐地上就坐唄,我為什麼要心疼你,得了痔瘡也跟我沒關係,又不是我讓你坐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