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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5:29 作者: 蘇遮目
    虛驚一場,毛事木有。原來只是炸彈尾翼與彈體鏽死了,由於高速旋轉才引起了冒煙。

    後來曲直又在梁夏末臉上看到一種類似後悔與幸好的神色,那時是傍晚,他一個坐在後山的小山頭上,目光飄的很遠,家的方向。

    「想什麼呢?」

    「我老婆。」

    曲直噗哧笑了,單細胞生物。

    「處理好了?」梁夏末問。

    「嗯,正常拆卸是不能了,運去炸毀塔了。」

    梁夏末臉上有些迷茫,「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吧,我也不緊張,完事兒回家抱抱她就不怕了。我剛剛,就進入廠房那陣兒吧,突然覺得我特想她,不怎麼想進,哎你說,以前怎麼沒這種感覺呢?」

    「以前你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現在讓你給逼瘋反撲了,失去的永遠是最好的,好在你現在知道改變了,但是還遠遠不夠。」

    「如果有錯,我不是不願意反醒,可我不知道哪兒做的不好,從哪兒反醒呢?過去二十幾年一直這樣,她就是長在我身上的肉。」

    「所以失去她等於是割你的肉,說不定就此死翹翹了,你依賴她比她依賴你多,就是慣的你。」

    梁夏末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說的對,但是太輕描淡寫了,其實不僅這些,一直以來他都想像不出有多深刻,但是失去她肯定不只是疼痛與死亡這麼簡單。

    「她最討厭我說死這個字了,哎曲直,你說我要是死了,她能好好活下去嗎?」

    「肯定能啊。」曲直懶洋洋的躺在糙地上,嘴裡叼了根狗尾巴糙,「她得替你照顧你媽。」

    梁夏末一愣,知道這是最標準的官方答案。

    「可是我發現,她要是死了,我肯定活不下去。」

    最後梁夏末跟曲直反訛了兩天的假,心裡好像安了個加速器,心急火燎的想回家,剛剛才分開肯定不是因為想念,他最自豪的事業,哪怕不能與她一起分享勝利與失敗,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見一面,哪怕一眼。

    然而當他興沖沖趕到家時,遲冬至卻不在,這無疑在他熱情飽滿的情緒上澆了一盆冰水。王淑賢說她去薛平那兒了,衛邊疆想她了。

    梁夏末在家呆了沒個屁大的功夫,轉身又馬不停踢的去了軍區家屬大院。他今天是開車回來的,到大院門口按了按喇叭,小戰士跑過來,看了軍官證又盤查一番後才跑去打了內線電話。

    梁夏末坐在車裡有些百無聊賴,對著後視鏡整了整髮型,還是挺帥的。沒一會兒出來兩人,梁夏末定睛一看,立刻坐直了,一個是衛邊疆,一個是……不咋認識,但是挺眼熟,想了好半天才回憶起來,這不是那什麼特種大隊的副大隊長匡偉嘛,他們所里衛紅旗她表哥,上次還打過照面,聽說馬上進行的培訓也是去他們那裡。

    梁夏末不想跟他打照面,一是不熟,二是有套近乎的嫌疑,等人走後才下車向衛邊疆走去。衛邊疆看到他照例先哼哼兩聲,然後開始批評,「車就停這兒?」

    梁夏末笑的像個狗腿子,「停這兒就行,我來接我媳婦兒一會兒就走。」

    「你媳婦兒沒來呢,跟她媽約在外頭見面。」

    梁夏末立刻默默無聲的想溜走。

    「一會兒就回來,聽說晚上吃涮羊肉。」

    梁夏末又不動聲色的往衛邊疆身邊靠了靠。

    回到家裡,衛邊疆就拿出棋盤,梁夏末見狀,痛苦的撫住了額頭,這老頭兒啊,聽他自己吹是幾十年如一日的熱愛著這個稍微需要動點腦子的娛樂活動,真是夠長情的。

    梁夏末這人,凡是需要動腦子、考驗記憶力的東西就沒有他不精通的,但他人品不行,專研這些東西的目的不是為了贏,是為了不讓別人贏,就如下象棋,自己攻擊是次要的,主要是堵人家的路,所以幾盤下來後,氣的衛邊疆吹鬍子瞪眼。衛邊疆的棋品……還比不上樑夏末,八百年前的老底兒都給他揭出來了,什什時候來大院騎人家山楂樹上偷山楂吃,什什時候跟人打架得靠冬子給他出氣……後來乾脆威脅他說再敢使陰招,冬子就留娘家了,梁夏末這才稍稍有了收斂。

    有這麼一種人,不幹缺德事兒,他就沒意思,無聊。梁夏末眼珠兒四處亂轉也沒找到感興趣的東西,忽然想起剛剛看到匡偉,忍不住挑了個話題,「剛剛那人誰呀,還勞煩您親自送出去。」

    「我外甥。」想了想又解釋清楚一些,「我姐姐家的孩子。」

    梁夏末又有疑問了,「哎喲那我怎麼沒見過呀?」

    衛邊疆頭也不抬,認真專注的研究棋局,「別說是你了,冬子都沒見過他,他爸他媽一年見他的次數還沒有手指頭多呢。我和冬子他媽結婚那時候匡偉就是大小伙子了,早念軍校走了,好幾年也不回來一次,上哪兒見去。」

    梁夏末隨口應了一聲,轉念一想不對,衛紅旗的表哥是這老頭的外甥,那衛紅旗也姓衛,那不就是……

    梁夏末假裝喝了口手邊的茶水,掩飾臉上的囧樣兒,不能說他跟衛紅旗認識,千萬不能說,堅決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這現成的眼線,老丈人和丈母娘能不利用?他原則性的大錯誤沒膽子犯,小毛病但不少,媳婦兒知道他這德性倒沒啥事兒,可不能在老丈人和丈母娘面前丟人,要是被一狀告到這兒,那可丟死人了。最關鍵是衛紅旗不抗忽悠,而且嘴上從來不放站崗的,太不靠譜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完了,吼吼……

    夏末拆彈這段是實事改編的,就看看熱鬧吧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母女兩人回來時,拎了不少涮羊肉的食材,薛平臉色不太好,遲冬至倒是平靜,只是平靜的有些過份,見到梁夏末也沒有吃驚,淡淡笑著跟他打招呼。

    兩男人心都粗,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晚飯吃的熱火朝天,梁夏末仍舊天經地義般把最嫩最好吃的那部分肉挑給遲冬至,惹的衛邊疆連連抗議。

    吃完飯,又收拾好,梁夏末眼巴巴的跟她商量:回家吧媳婦兒。

    遲冬至笑著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晚上住下,給婆婆打過電話了。

    梁夏末不樂意,拉著媳婦兒的胳膊撒嬌,不嘛不嘛,我要抱著你睡。

    在哪兒睡都能抱著呀!最後遲冬至一錘定音,「乖啊,明早讓媽給你煮玉米粥喝。」

    梁夏末隱隱覺得有些按壓不住心裡莫名其妙而來的熱情,他甚至有些佩服遲冬至了,經她這麼一鬧之後,現在一天見不到她都想的夠嗆,恨不得就把她藏在心窩裡,上班時帶著讓她參與自己的事業,下班時也帶著陪他渡過每一個無聊的秒鐘,沒事兒就拿出來看一看,過最甜蜜又荒唐的日子。

    然而終於見面的歡喜讓梁夏末忽略了曲直說過的話,你是在改變,但遠遠不夠。不夠在只沉浸想著未來要做的多好多美多合格,卻忘了反醒過去。傷口全愈後也會留下疤,這一部分是賴不掉的,其實想治好這道疤實在不難,良劑就是一次掏心挖肺的交談。然而梁夏末這種甜言蜜語精通,推心置腹無能的人明白不到這一點,因為誰都不會以自己的弱點示人,久而久知便習慣性拋下自己不擅長的那部分。況且就算他能想到這一點,他也不會做,不可能去揭開曾經的那一段怎樣有損他男人氣質的事件。

    這邊梁夏末心不在焉的陪著衛邊疆下象棋,臥室里遲冬至與薛平母女兩人雙雙沉默。遲冬至擺弄著指上的婚戒異常專注,眼睛忘了眨,目光似乎定格在與婚戒的這一條直線間,定定的,其實什麼都看不清。

    薛平攬過她的肩抱進懷裡,兩人身體雙雙都是一僵,母女關係向來平淡,太生疏於這樣的親密。薛平最終嘆了口氣鬆開她,「冬子,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

    「我知道。」她恢復剛剛漫不經心擺弄婚戒的樣子,無所謂答與不答。

    「你跟你爸這麼像,受不得別人的好,占不得別人的便宜,否則吃不下睡不著的。」

    遲冬至指尖微微顫抖,像飄搖在風中的蝴蝶蘭。薛平握住她的手,「你和夏末出生的第二年,夏末他爸爸救了你爸一次,他覺得無以為報,不報又不安心,就說要把自己的心肝小閨女給他們老夏家的渾小子夏末當媳婦兒。」薛平想起往事,神情是溫柔的,「哪知……一語成讖。」

    「你們慢慢長大,除了夏末你誰都不喜歡,被那小子罵了就回家哭,哭完一抹眼淚照樣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跑,從來不反駁他的要求,從來不准我們說他壞話,像個盡職盡責的小丫鬟。你爸那時天天說你女生外向,話里話外酸的可了不得。」

    遲冬至知道母親要說的不止這些,只安安靜靜的摸站手上的婚戒,不開口打斷。

    薛平突然話題一轉,「早先說過你們不合適,卻也沒想真分開你們,只是你太在意他了。如果一杯滿滿的水是十分,那麼婚姻就是這杯十分的水,你多占一分,他就得少占一分,這樣你就會覺得委屈,如果兩人都急著占滿這十分,那麼,水會滿溢出來,弄的七凌八落。可是這杯水卻不能倒掉,因為人沒有水會死。」

    「冬子,你可以更任性一些,對我、對夏末、對婚姻愛情,你都可以更任性自私一些,只對自己好,不包容別人,不考慮別人的立場,欠了誰的也好,占了誰的便宜也好,到終點後你回頭看看,其實我們都願意縱著你。」

    「冬子,聽媽的話,你不能絕望,我們總還會有辦法的,肯定治的了。」

    遲冬至聽話的點頭,笑容很清澈,「知道了,媽。」

    夜裡,他們在暈黃的床頭燈光下親吻,梁夏末極度熱衷這種唇與舌的深度交流,一點一點蠶食進細嫩的周遭皮膚,然後把嘴巴當主菜,吻的仔細,連牙肉都不放過,專注又動情。遲冬至在他忙著脫掉兩人下|身的障礙時看著他笑,軟軟的,像冬日閣樓里透進來的三寸日光。

    這樣的笑容迷惑了梁夏末,遲冬至以前愛跟他撒嬌,之後就麻木了,很少有這樣軟軟柔柔的表情。梁夏末依稀記得少年時期的她也十分喜歡這樣對他笑,溫柔的,軟軟的,寵溺的,讓人自豪的,他十分願意看。後來某天他突然發現,溫柔的笑容竟是這麼刺眼。蘇讓從小溫文儒雅,每每笑起來也是這般溫柔,全不似自己和院子裡那群男孩子樣慡朗的笑聲,於是,物以稀為貴,高下立現。

    之後他嚴禁遲冬至再這樣笑,不管對誰都不准,沒道理跟那蘇娘們兒是一樣表情的笑容。暗地裡誹謗蘇讓,沒事兒笑的這麼像他家冬子幹嘛,真討厭,真坑爹,陰魂不散,害老子不淺,享受不到福利,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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