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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5:17 作者: 薇景
    夜裡的時候,當樊以律健完身洗完澡,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結束』這兩個字的意義,突然間變得更加實在了。

    平常這個時候她會跟著他上床,乖乖地躺倒他的左邊,支起個小腦袋,笑盈盈地看著他。他總會忍不住伸手去摟她,親她,接著一發不可收拾。一周連做上七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旁邊的空位上還留著她身上的味道,櫻花味兒的。在日本的時候,她買了很多櫻花系列的護膚品。雖然都是些平價貨,但她天天抹天天擦,樂此不疲。一天晚上更是起了玩兒心,替他也抹了一身。

    畫面不受控制的出現,又忍不住想起她來了。樊以律無奈地皺眉,心裡那口濁氣怎麼也出不去,原以為出身汗就能好點兒,看來效果不怎麼樣。

    雖然心裡頭非常明白現在的一切不適應,都是習慣使然。但人的情緒跟感覺,往往不怎麼聽隨理智的管束。

    他不否認今天有些衝動。習慣性的強勢,不允許他處於劣勢地位。她開了個頭,他就得把這個尾結得漂亮,結得更快更狠。

    後悔嗎?確實有點兒。不然也不會煩到現在還睡不著。可如果改變結果意味著他得去求和的話,那他也知道自己放不下那個臉。男女之間的關係不該這麼麻煩,你追我趕累死累活得是要幹什麼?抗日嗎?

    生活已經挺累了,何必把放鬆休閒的時間也拿來打仗。精力是有限的,人和事也總分輕重緩急。情感這方面的東西,在他的價值觀裡頭,從來就沒有放到很重的位置上過。

    來去自如,你情我願,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明明是這樣兒沒錯,思維邏輯也沒亂,可心裡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憋屈。畢竟能讓他覺得憤怒,甚至輕微受傷的女人,她還真是頭一個。

    或許不論什麼事兒,頭一個總帶著那麼些特殊□□。

    想到這兒,樊以律忍不住嘆了口氣。搖搖頭,伸手把燈關了。睡不睡得著,總得閉上眼試試。誰讓明天一早還得去趟上海看個項目。

    ……

    夜裡兩點,於淳安還是沒辦法入睡。樊以律的臉一直出現在腦子裡,不管她怎麼試圖去想些別的事情也無濟於事。難過跟低落的情緒一直在心裡繞來繞去,根本沒辦法分心去做該做的事兒。

    分手這種經驗對她來說是新的,後續的事情該怎麼處理也是個問題。

    她落在他家裡的東西要什麼時候拿回來?趁他上班的時候偷偷去?然後順便把鑰匙還給他?還是聯絡好他之後再去?還有他送的那些貴重禮物真的要帶走嗎?還給他會被甩臉子吧?畢竟都已經厚顏無恥地要了他幫忙賺的錢。

    於淳安嘆了口氣,心裡五味雜陳。

    晚上於鳳華跟王嬌嬌聯和轟炸她的時候,還想著夜裡等她們睡著之後,立刻收拾東西離家出走。可理智一回來,還是明白這種逃避的做法是行不通的。畢竟手裡沒多少現錢,新工作沒著落,舊職位也沒辭掉。既然還想在公關圈發展下去,就不得不注意影響。因無故曠工而被辭退,怎麼看都是條黑歷史。

    家裡的房子她準備跟房東商量商量再多租兩個月,等辭職交接完,新工作也差不多之後,好趁個月黑風高的夜裡偷偷打包走人。不然換了房子不換工作,她們還是找得到她。

    累了這麼多年,真想好好清靜一段時間。要是手裡有些積蓄,她也能來場別人口裡那種說走就走的旅行。只可惜她不但沒有,而且也不夠狠心。人常說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這話不假,她也非常接受。只是這大千世界數十億人中,總有她這種習慣念著別人的好,底線比常人高一些的人。

    時刻愛憎分明,對任何事請都不帶一絲猶豫的幹練人士,真的存在嗎?也許為了能量守恆,也總得有這麼一個或者幾個能擾亂你,甚至是制住你的人吧。

    我們常常身不由己,總為愛情。事業親情友情奔波忙碌著。有時候會吃些虧,有時候會占些便宜。如果事事認真計較,處處衡量得失的話,身邊恐怕也留不住什麼真心實意的人。

    於淳安知道自己的價值觀不完美,索性她一向也不追求這個,只求無愧於心就夠了。

    對這個家她沒有愧疚,離開的話可以心安理得。只是想起樊以律,她心裡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就會忍不住刺疼。刨去那些副作用,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真得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那種依偎,相擁,甚至是一個眼神的交匯,現在想起來都是溫暖的,舒服的。她沒體會過這種滋味,很難不去懷念。如果以後不打算跟別人有其他交往,那麼這段回憶或許能支撐她很長一段時間吧。

    每次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時間總過的特別快。他有種能讓她迅速放鬆下來的本事。看著他,聽著他說話,都覺得是種享受。他們交談的時候,他總會時不時地指導她,找出她邏輯思維上的不足,進而引導疏通。如果不是跟他相處過這麼一段時間,她還真得不清楚原來自己想要的是那種可以仰望的男人。

    雖然從頭到尾發生過不少糟心的事情,可只要兩個在一塊兒的時候,就都是幸福的,安靜的。這或許就夠了吧。因為對她來說,這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她原本的初衷,其實就真得只是還上債而已。

    現在她不但能還上債,更重要的是獲得了一份兒美好的回憶。在她這枯燥乏味的二十六年裡頭,頭一次有了光明跟色彩。雖然很短暫,但已經足矣。

    她明白她的自卑需要治癒,只是不能靠他,更不能連累他。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不忍心讓他為難。不管這種替他著想的方式是不是一廂情願,甚至是愚蠢的。她都不能把自己的負擔添加到他的身上。

    他是她遇過的最優秀的人,她配不上他。

    至少,暫時還配不上。

    ☆、第53章

    周一下午,於淳安請了半天假趕往樊以律家裡。

    別的都無所謂,主要護照和身份證都還留在那兒,必須要拿回來。

    雖然明知道這種偷偷摸摸的做法很不地道,可就是撥不出電話去通知他。其實她也不懂自己在怕什麼,或許是怕聽到他忽然變得冷漠的聲音,又或者更可怕的是,他聽上去還是那麼溫柔體貼。

    不管是哪種,她都不覺得自己準備好去面對了。

    走進大廳,管理員小張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於淳安笑著回應,心裡卻忍不住吁出口氣。

    「樊先生剛回來沒多久。」

    於淳安邁出的步子,因為這句話又撤了回來。看著一臉善意的小張,露出尷尬地神情。正想著是不是要改天再來的時候,小張又出聲了。

    「樊先生!」

    於淳安下意識地看向電梯,不出意外地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

    樊以律估計也沒料到會遇見她,一閃而過的驚訝過後,沉靜地注視著她。

    於淳安猶豫了兩秒,朝他走了過去。儘管心跳亂得不像話,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樊以律收回視線按開電梯,於淳安跟在他後頭走了進去。

    門關上,電梯上行。兩人一左一右地站著,彼此都保持沉默。

    開門進門之後,於淳安首先表明來意:「我來拿東西。」

    樊以律『嗯』了一聲,站在玄關處看她。

    於淳安迴避他的眼睛,換了鞋進去。不能跟他對視,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對他。那種不摻雜情感和溫柔的眼神,對她來說太難了。根本沒辦法把他當朋友,更別提陌生人了。

    偷偷做了個深呼吸,她努力讓亂鬨鬨的大腦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兒上頭。從包里拿出兩個大型環保布袋後,走到茶几旁邊去拿落下的書,儘管她已經十分努力地去鎮定自己了,可後頭這兩道濃烈的視線還是讓她心跳加快,背部發熱,手心也出汗了。

    「你……要出去嗎?」她穩著聲音問了一句。

    樊以律靠在柱子上頭,安靜地看著她,似乎不打算回應。

    於淳安等了兩秒後,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他。

    兩人視線交匯,花火亂飛。很多東西根本沒辦法隱藏,喜歡就是喜歡。就算知道不能在一起了,卻也沒辦法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去注視對方。

    半晌之後,樊以律率先回神,緩緩地解釋道:「我回來拿份兒文件。」

    「……哦。」於淳安點點頭,努力保持平靜。

    沉默讓氣氛變得更尷尬,她不由得加快手上的動作。客廳的書拿完之後,匆匆朝樓上走去。

    「我上去一下。」

    樊以律點了下頭,看著她消失在樓梯口。

    心裡所有的情緒化成一聲嘆息,站了兩秒後他還是跟著上樓。

    同樣的空間,同樣的人,不同的是身份狀態。

    於淳安安靜地收拾著自己的衣服,樊以律沉默地靠在門邊看她。

    她知道他在看,他也知道她知道。

    只是說什麼都顯得生疏,倒不如不開口的好。原本直接離開就行了,可看見她的一瞬間,行動快過了腦子,兩條腿像不聽使喚似的自動拐了彎兒。

    其實仔細算起來,也就才一天半沒見到面而已。

    「我收拾完之後,會把鑰匙放到桌子上頭的。」於淳安邊把衣服放進包里,邊埋著頭說了這麼一句。

    她受不了他一直這麼看著自己。心臟跳得厲害,費了好大勁才能控制好手腳。他再這麼看下去,她非得崩潰。太多回憶了,每收拾一件東西,總會想到當初買它的時候是個什麼場景。跟他在一起之後,吃穿用戴基本換了一遍,都是他以那種自然的,紳士的,帶著些驚喜的方式送給她的。

    她沒辦法不動容,不受干擾。甚至不確定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麼輕鬆地收走他買給她的東西,是不是太過厚顏無恥。

    樊以律沒回答她帶著驅趕意味的話,而是反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於淳安一窒,停下動作站直身子,緩緩地看向他,「找到新工作之後,搬出去住。」

    「還是公關?」

    「嗯。」

    「以後有事兒的話,打個電話給我。」

    「……好。」於淳安靜靜地看著他,喉嚨開始發緊。感覺到不妙,她趕緊低頭。可惜鼻酸跟紅眼眶,還是緊接著發作起來。

    她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能失控,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難過。否則就是不地道。明明拿了錢,分了手,現在要是再擺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實在太過厚臉皮了。

    樊以律走近她,不出意外地發現她眼眶紅了,儘管她把頭低到不能再低,他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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