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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18 作者: 江子越
    酒精味道很淡,幾乎聞不到,隱約有杏仁的香味。

    郗西試探著抿了一小口,第一次嘗試,有些不習慣這個口味, 完全是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唇回味。

    頸側驀然間有鼻息扑打上來,伴隨著一聲音質沉沉, 溫度滾燙的輕笑。

    在這樣富有情調的環境裡,陡然聽見這輕得近乎於撩撥的笑聲,郗西渾身的毛孔登時全部張開了。

    郗西縮起脖子,壓抑住摸一摸的衝動,軟綿綿抗議道:「你幹嘛呀?」

    許漁整個身體都是歪的,手臂彎曲,支著額角,興致盎然地留意她的每一個細節。

    唇畔的弧度始終上揚著,眸底清淺,不依不饒地繼續調戲她:「看你呀。」

    她有什麼好看的……

    郗西控制不住臉頰的紅暈,故作鎮定地,偏頭躲開他的眼神,羞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許漁笑意愈深,放慢的聲調越發黏糊,每個字之間仿佛能拉出來糖絲兒:「你剛還說給看的,現在該不會是要反悔吧?」

    給看的呀……但是你不要這樣,眼睛裡只看著我……

    郗西在心裡默默腹誹著,卻怎麼也不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有預感,如果她作出回應,許漁會變得比現在更肆無忌憚許多。

    於是,她只好選擇悶不做聲,雙手捧著玻璃杯,抿一口緩解尷尬,再抿一口……

    臉頰狀似火燒。

    原來被喜歡的人心無旁騖地注視著,是會這麼不好意思的呀。

    「味道怎麼樣?喜歡嗎?」許漁那杯酒大概度數很高,郗西通過吐息,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味。

    郗西下頜點了兩下,澄澈的大眼睛如墜星光。

    許漁呼吸不自覺放輕,酒意上涌,眼前的景象美好得如他在夢中所見那般,許漁看了她片刻冷不丁笑了起來----是那種真心實意、讓人心生暖意的笑容,他端正坐姿,老老實實地規矩坐好,扶著額頭,語氣中似乎帶了點咬牙切齒:「不行了,我快受不了了……」

    郗西遲鈍地眨了下眼睛,一臉莫名。

    她明明還沒醉,臉頰卻泛起了層薄薄的紅暈,眼底蘊著一汪水光,看著他的時候,黑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他的輪廓。

    眼神很靜。

    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在那雙眼中。

    許漁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下,自我感覺渾身上下沒一處不在發熱,血管里血液奔涌沸騰,宛如擂鼓的心跳聲傳至耳膜,隆隆作響。

    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直到這一刻,才嘗到了神魂顛倒、心魔乍生的滋味。

    想直接不管不顧,把小姑娘抱著放在腿上,然後緊緊摟住她的腰,吻她吻她吻她……

    念及此,許漁的眼神轉瞬暗沉了幾分,剛想湊近做些什麼,所剩不多的理智卻掙扎著,奮力壓下蠢蠢欲動的邪念,拉住前傾的上身,將他定格成一尊僵硬的人像。

    再等等,不差這點時間。

    許漁暗暗穩定自己心神,掐了掐眉心,他呼出一口濁氣。

    勉強朝郗西擠出一絲微笑:「你別喝太急,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出去透透氣。」

    郗西懵懂地撲閃著長睫毛,似撒嬌似眷念地「嗯」了聲。

    *

    許漁向來漫不經心,何曾有過落荒而逃的時候。

    洗手間流水聲嘩嘩作響,許漁雙掌撐在盥洗台上,冰涼的水滴沿著下頜滴落,帶走躁動的慾念。

    眼中熾熱稍退,理智回籠。

    他扯開領口透氣,擦乾淨臉和手,扔了紙巾,開門出去。

    洗手間靠近吸菸區,隔著玻璃門,許漁一眼便清楚看到,裡面有個人正在吞雲吐霧。

    還是個熟人。

    許漁腳步倏地滯留原地,嘴角微揚的弧度收攏,逐漸抿成了條冷漠的唇線,眼中冷光取代了滿目柔情,犀利的神色顯得五官都咄咄逼人起來。

    顧庭生也發現了他,抬手摁熄了菸頭,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踱步走到許漁面前,笑道:「好巧,你也在這兒?」

    許漁冷著一張臉,雙手插進衣兜,直接無視他,抬腳就打算離開。

    「對了,小琛昨晚剛到G市,我們哥們幾個聚了一聚,你什麼時候有空?大家見個面。」顧庭生笑容未變,始終清清淡淡地彎著唇。

    許漁邁步時他沒有阻攔,只是垂著眸,輕描淡寫地啟唇發問。

    卻成功讓許漁剎住腳步。

    許漁視線從地面上抬,直直注視著顧庭生,眸子裡仿佛有火光閃動,對視片刻,他忽地彎了下唇:「你覺得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畢竟兄弟一場,何必如此冷漠。」顧庭生慢條斯理地捋順袖口,嘴角勾著不冷不熱的一道弧。

    許漁乍從他嘴裡聽到兄弟一詞,突然覺得有些諷刺,忍不住失笑道:「誰給你臉說這句話的?少他媽玷污兄弟這兩個字了。」

    「好端端和你說話,作甚脾氣這麼沖。」顧庭生像是沒聽出來許漁語氣中的刻薄,幽幽地瞥他一眼,「這麼多年,還沒吃夠虧嗎。」

    許漁舌尖頂了頂上顎,突然間又犯起了菸癮。

    「你就為了和我說這些話?」許漁倚靠在牆,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

    「四年前那點破事兒,你到底還要記掛多久?你和小琛道個歉不就好了嘛,大家好歹是隊友,何必鬧得這麼僵。」

    顧庭生音色偏柔,慢悠悠講話的時候,猶如情人的耳語,繾綣又深情。

    可在許漁聽來,就像條毒蛇,吐著陰冷的蛇信子,每個字都透著致命的毒液。

    「那點破事兒?你到現在還認為那只是點破事兒麼?」許漁掏出一根煙,慢條斯理點燃,騰起的白霧遮擋住他的眼神,「看來,插足隊友感情在你眼裡確實算是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

    許漁:「我能給你背四年的鍋,但不可能背一輩子。那時候天真,做了你和甄甜的遮羞布,以為你倆是真愛,被小琛誤會了還傻啦吧唧地祝福你們,最後撞破一切才知道,是你橫刀奪愛,搶了小琛的未婚妻。」

    「你說,你都有勇氣做出搶人未婚妻這種勾當了,怎麼就沒有勇氣承認,還非得我幫你背黑鍋。」

    說什麼甄甜和小琛在一起都是為了能離我更近一點……

    甄甜三更半夜和你約完會變成是到學校默默看我一眼……

    「你沒當編劇,我都替你感到屈才了。」許漁發自肺腑地感嘆。

    顧庭生嗤笑了聲,面容嘲諷。

    許漁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思緒卻飄遠回到四年前,那個尚且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他是真心實意拿樂隊另外三人當兄弟的,那會兒他幾乎是破釜沉舟,和家人鬧翻,斷了經濟來源,咬著牙想在音樂界殺出一條血路。

    原以為同甘共苦兄弟情深,熟料等待他的卻是背後一刀。

    「挖隊友牆角,設計讓小琛誤會我,抄襲盜用我的曲子,在最困難的時候親手解散樂隊選擇單飛,踩著我所謂的黑歷史簽約寰娛世紀……現在,你還有臉說兄弟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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