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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W市和J市之間全程都是高速公路,道路兩旁一派chūn色正濃的景致,桃紅柳綠,青翠的原野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三個多小時就到了J市。她出客運站後,叫了輛計程車,直接到了旭昇鋼鐵公司在市區租用的辦公樓下。頭一天尚修文給她打電話時,她並沒提到今天會過來,存心想給他一個驚喜。可是到了以後,她仍有點兒遲疑了,不確定這算不算是打擾他的工作。
她看看時間,不過下午三點半,如果要挨到他下班,就得在這個城市獨自閒dàng。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站在樓層分布圖前研究了好一會兒,確定旭昇占據了五層樓辦公區,董事長辦公室在十六樓,她才上了電梯。
辦公室大門緊閉著,外面接待區坐著的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女孩子,用照章辦事的口氣問她:「請問您貴姓?和董事長有預約嗎?」
她一向在學校工作,到沒見識過這種排場,只得說:「我姓甘,沒有預約。」
「對不起,沒有預約的話,我恐怕不能安排您跟董事長見面,請先到辦公室跟主任聯繫,講明您的來意,讓他來安排由哪個部門接待您。」
她好笑地想,看來這意外驚喜很難玩成功。她拿出手機,正要打尚修文的號碼,那女孩子卻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驚異,「您是不是尚總的太太?」
她一怔,「呃,我是尚修文的妻子。」
「對不起對不起,尚太太,我剛才沒認出您來。」
「我們又沒見過面,不認識我很正常啊。」
「尚總桌上有您的照片。您請進去坐。要不要我給尚總打個電話?他去市里開會了,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回來。」
「不用,我在這裡等就行。」甘璐隨她走近辦公室。裡面鋪著厚厚的深色地毯,十分寬敞明亮,布置得古色古香:一張大得驚人的辦公桌擺在中間,一面牆壁是擺滿線裝書的書架,靠窗邊放著一組雕花太師椅和茶几。所有家具都是深色實木,牆上掛著名家手書的一幅《念嬌奴·赤壁懷古》,顯然都是吳昌智的趣味,尚修文沒做絲毫改動。
「謝謝你,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坐會兒就行了。」
那位秘書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她帶著幾分好奇地走到辦公桌前,上面果然擺著一個相框,裝的正是她和尚修文在馬爾地夫度蜜月時拍的照片。
她拿起相框凝視著,照片裡尚修文微微低頭看著她,笑意從眼底一直延伸到嘴角邊,而她笑得無憂無慮。
門上響起輕輕地敲擊,秘書端了一杯茶走進來,笑道:「尚太太,您隨便坐。這邊是洗手間;如果累了,那個槅門後面有間小休息室,尚總平時會在那邊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隨時可以叫我。」
甘璐再次道謝,「謝謝你,如果尚總打電話回來,別告訴他我過來了。」
年輕的秘書顯然對任何涉及làng漫的安排有著天然的興趣,帶著興奮地笑點頭,走出去反手關上了門。
甘璐在說不上舒服的太師椅上坐著看了一會兒,百無聊賴,還是走過去拉開了做得看似與書架連成一體的隔門。裡面果然是一間小小的休息室,放著一張單人chuáng,一個按摩椅,十分整潔。她這幾天和陌生人住同一個旅館房間,睡得並不踏實,再加上今天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多少有些累了。她放下行李袋,脫了外套和鞋子躺了上去,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等到外面門一響,她驚喜過來,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尚修文的聲音傳了進來,「……把這份資料馬上拿去jiāo給魏總,請他跟你核對一下數據。通知公司其他高層管理人員六點鐘開會。」
秘書答應一聲,走了出去。甘璐坐起身看看表,已經將近五點半了,想不到他還要開會。竟然辛苦忙碌到這個程度,她不禁有些心疼。她正要穿上鞋子走出去,只聽辦公室門再度被重重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尚修文的聲音隨即響起,「賀小姐,我不記得我跟你約過,而且你最好記得敲門。」
甘璐頓時僵住,保持著腳一半放入鞋內的姿勢,心狂跳起來。她沒來由地緊張,幾乎想馬上走出去,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聽下去。這樣矛盾的心理讓她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賀靜宜走近他的辦公桌,緊盯著他,厲聲問:「尚修文,吳畏做的這件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什麼事?」
「他……敲詐我。」
「與我無關。」尚修文簡短地回答。
賀靜宜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既象鬆了一口氣,又像一下失去了剛才興師問罪的氣勢,聲音低了很多,「我就知道,你是不會這樣對我的,修文。」
尚修文沒有回應。
賀靜宜急迫地說:「請馬上幫我找到吳畏,讓他把那個錄音文件jiāo給我,價錢好商量。」
「我說過,吳畏的行為與我無關。如果你想跟他做某種jiāo易,請直接跟他聯絡。」
「你明明知道他恨我恨得要死,早就說要給我好看。這次他處心積慮,就是要整垮我,怎麼可能跟我jiāo易?」
「恐怕我愛莫能助。」
「修文,你明白那個錄音文件意味著什麼嗎?我甚至可能因此坐牢。」賀靜宜再也沒法保持鎮定,聲音中帶著絕望。
「他錄了哪些內容?」
賀靜宜緊咬著嘴唇不做聲。尚修文淡淡地說:「我不是非打聽這個內容不可。」
「我和冶煉廠主要領導……做了數目不算小的jiāo易,cao縱職代會通過億鑫的兼併方案。他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拿到了我們的對話錄音。」
饒是一向鎮定,尚修文也大吃一驚。關於冶煉廠職代會那個表決,本地流傳著各種風言風語,更重要的是,職工也有很qiáng烈的反對意見,甚至聯名去有關部門上訪。今天他去市里開一個民營企業發展會議,也有人對他提到這一點,可是誰都不便提出公開質疑。就他所知,吳畏在接到妻子陳雨菲離婚的要求後,醒悟到被賀靜宜算計了,還曾打電話破口大罵她,可是只換來她一陣嘲笑而已。而後,他一直行蹤飄忽不定,很少跟家人聯繫,現在居然會出手拿到如此關鍵的證據,實在出乎意料。
「你居然敢這麼鋌而走險,玩火的膽量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賀小姐。你看看那邊職工的反響,政府各個部門都已經高度警惕,生怕激起不測變故。」
「請你理解我,修文,我有壓力。本來整個中部地區的投資都由我負責,可是這邊進行得不順利,那邊省城的項目已經被聶謙接受過去,如果再搞不定冶煉廠兼併,我的職業前途就完了。眼下你得幫我找到吳畏。」
「你也說他敲詐你,那麼應該跟你出了條件,他要求得到什麼?」
賀靜宜再度焦躁起來,「問題就在這裡,他放了一部分錄音給我聽,我問他想要多少錢,他大笑,只說改天放剩下的部分,不過不見得是放給我聽,也許檢察院很快會請我去喝茶,叫我最好收拾一下,省得措手不及。」
「這可不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敲詐。」
「我一定得拿到那個錄音文件,不管花什麼代價。」
尚修文沉吟不語。賀靜宜突然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修文,我可以推出冶煉廠的兼併,甚至可以寫報告給老闆,放棄收購旭昇的計劃。請你一定要幫我說服吳畏,千萬不能將那個錄音流傳出去。」
「你冷靜一點。」
尚修文試圖抽回手,然而賀靜宜再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有些急迫而語無倫次地說:「我去監獄探視過我哥哥。他只比我大三歲,現在已經像一個半老頭子,雖然得到過減刑,可還有兩年多才能出獄。每次從那裡回來,我都要絕望很長時間。修文,你不知道我害怕到了什麼地步。」
「請放開我。」尚修文煩惱地推櫃她,可是賀靜宜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襯衫,柔軟的身體纏上來,臉貼在他的胸口。他只覺得襯衫上一陣濕熱,她顯然哭了起來。
「修文,我害怕,從跟你分手之後,我就一直害怕,從來沒擺脫過。我愛你,我已經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也不可能再有人象你那麼愛我。我知道,兼併冶煉廠和試圖收購旭昇這件事傷了你的心,可是我事先真不知道你是旭昇的大股東,等你接替吳昌智當了董事長,我已經騎虎難下了。」她哽咽著仰起頭看著他,「你要體諒我,我沒有辦法,修文。在億鑫我只是一個高級管理人員,我跟陳華現在真的沒有私人關係,不做出成績,我就難以立足。請你理解我,我並不是要針對你。」
「好了,我理解你身為億鑫職員的行為,請鬆手,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尚修文試圖拉開她的手,她卻緊緊纏住他,不肯鬆開。
「修文,」賀靜宜大睜著那雙滿含淚水的美目,懇求著看著他,「你不會看著我去坐牢的,對不對?」
「我會跟吳畏聯繫,不過……」
沒等他說完,賀靜宜便露出狂喜的表qíng,一下踮起腳尖吻向他的嘴唇,一邊含糊地說:「我知道,你一向不肯讓我受傷害。我以後再也不任xing惹你生氣了……」
沒得尚修文仰頭掙脫,休息室的隔門被拉開,甘璐走了出來,她臉上蒼白地看著眼前一幕,冷冷地說:「可否暫停一下這場激qíng戲?」
尚修文猛然甩脫賀靜宜,疾步走向甘璐,「璐璐,你什麼時候來的?」
甘璐並不回答,視線轉向賀靜宜,只見她手扶辦公桌站穩,臉上猶帶淚痕,卻笑了,「尚太太,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知道我要來,躲在裡面想捉jian吧?我一向以為,你有裝聾作啞的天分,怎麼突然沉不住氣了?」
尚修文厲聲說:「夠了,賀小姐,請你走吧。」
賀靜宜理一下衣服和頭髮:「好,修文,聯繫到吳畏後,務必給打電話。」她似乎突然拿到了某個保證,再無驚惶之色,施施然揚長而去。
「璐璐,你怎麼會過來?」
「我本來想給你意外驚喜,不想受驚的人似乎是我自己。」
甘璐努力深呼吸想保持平靜,可是看著襯衫被揉得凌亂不堪、衣襟下擺被扯出皮帶、胸前被淚水沾濕一大片的尚修文,頓時一陣憤怒,轉身便要走。尚修文一把抓住她的手。
「璐璐,如果你在裡面,就應該知道,是她闖進來,我根本跟她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