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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冷嗎?」他啞聲問,拿過浴衣緊緊包裹住她,將她摟入懷中。浴室內熱氣繚繞,他暗沉的眼睛中閃動著火花,這個眼神也是她熟悉並曾為之迷醉的。

    她努力抑制鼻中湧出的酸澀之意,頭努力向後仰,避開他的嘴唇,疲憊地說:「按照醫生的囑咐,恐怕我現在沒辦法盡夫妻義務。」

    尚修文的手指驀地扣緊她。燈光下,她只見他面部線條瞬間繃緊,看向她的眼睛銳利似乎能刺穿她。她以為他要bào怒了,然而,他靜默片刻,手微微放鬆,聲音中不帶任何qíng緒地說:「我開四個小時車回來,並不只是想妻子合法發泄yù望。」

    「那是回來跟我興師問罪嗎?對不起,我不會再cha手你公司的事qíng。」

    她掙脫他的手,系好浴衣帶子,轉身對著霧氣蒙蒙的鏡子扯落浴帽,讓頭髮披散下來,拿發刷梳理著----那是一個神志清明、沒有任何波動的姿態。

    「你認為我對以安發火是因為你cha手了旭昇的事務嗎?」尚修文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地響起。

    「也不全是吧。我猜你不願意讓我知道你遇到麻煩,更不願意我出手幫忙,寧可不聲不響地自行解決掉。你一向能控制所有的事qíng,修文,不管是工作還是感qíng,不允許別人來挑戰你的這份控制能力。總之,這次是我多事,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qíng。」

    「你把我想像成一個控制yù發作得不可收拾的自大狂了,璐璐。沒錯,我不希望任何事qíng發展到失控的地步,但那並不代表我對於控制有了qiáng迫症。我的計劃沒能走贏事態的發展,我也沒辦法控制你的感qíng,這都已經足夠提醒我對不可控制的部分保持敬畏之心。」

    其實你能,只是我不能讓自己再失控了。甘璐澀然一笑,沒有做聲,繼續一下下機械地梳理著頭髮。

    「我生以安的氣,是因為他不清楚你和秦總的關係。你一向和秦家保持距離,我不願意你為我的事委屈自己去求他。」

    甘璐握著發刷的手停住。片刻之後,她苦笑道:「對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還好,跟秦總說這件事,我不算委屈。我需要他做的事qíng有限,他給我的人qíng也沒大到需要我覺得從此要盡力去報答他的地步。」

    尚修文接過發刷,替她梳理頭髮,手上動作輕柔,聲音卻仍帶著一點兒冷然,「不過,我也確實生你的氣。」浴室內熱氣漸漸散開,甘璐看著鏡子裡的尚修文,他神態恢復了一向的平靜。「以安傻乎乎地去套你話,還直播給我聽,我確實打算回來質問你,是不是真把給旭昇產品打開銷路當成還我媽給你父親安排就醫的人qíng,只等還完後好和我兩不相欠。」

    甘璐突然覺得比剛才更沉重的疲憊席捲全身,無法支撐著再與他jiāo談下去,「看來我們都錯看了彼此,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別再這樣互相猜測了,好嗎?這樣太累了。」

    尚修文放下發刷,輕輕撫摸一下她的臉,「好。」他俯身抱起了她,走進臥室,將她放到chuáng上,俯頭定定看著她。她垂下眼帘,避開他的目光,將頭埋入枕中,只聽他輕聲在她耳邊說:「很晚了,什麼也別想,睡吧。」

    他替她將被子蓋好,隨即關上了燈,走了出去。

    甘璐當然做不到什麼都不想。

    她獨自躺在chuáng上,體會著這張chuáng的空空dàngdàng,片刻之後,從門下透進來的客廳燈光也熄掉了,整個臥室陷入黑暗之中。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空氣中似乎始終有一點兒香菸的味道,仿佛他仍然站在chuáng邊,讓她無法安然入睡。

    他是去客房睡了,還是跟她回來時一樣,正獨自坐在黑暗中抽菸----她意識到自己仍然是牽掛著他的,比她願意承認並表現出來的要qiáng烈得多,可是這個意識只讓她更加進退維谷。

    第二天早上,甘璐被手機響鈴驚醒,匆忙起chuáng洗漱。出臥室時,正看到尚修文從客房中出來,顯然也已洗漱完畢。

    「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吧。」

    「我要趕回J市去,手上還有很多工作。」

    甘璐連忙去廚房做早點。她迅速將速凍包子蒸上,再熱好牛奶,端出來兩人吃完。一起下到地下車庫,尚修文先送她上了寶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明天晚上會再回來,大概會到得晚一點兒,你不用等我。周末陪你一起去接爸爸出院。」

    「如果你忙,就不用再趕回來了。」

    尚修文溫和地說:「後天也是媽媽生日,我們晚上陪她出去吃個飯。」

    甘璐好不尷尬。她一向記憶力很好,跟尚修文結婚後,多少感染了他的一個習慣,會把各種重要的日子、要辦的事qíng記在記事簿上,一般不會有任何疏漏。可是這段時間意外層出不窮,她疲於應付,很長時間沒翻那個小本子了。

    「對不起,我會去準備一份禮物的。要我訂餐館位子嗎?」

    「我準備帶媽媽和你去吃西餐,回頭我再問下她喜歡哪裡。」

    她點點頭,繫上安全帶,將車倒出來,已經準備打方向盤駛出去,卻看到尚修文仍站在原處看著她。她停住,降下車玻璃。尚修文走過來,俯下身問她:「怎麼了?」

    「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本來有很多。」尚修文手伸進車窗內,按住她放在方向盤上的左手,「見到你以後,我突然發現,我匆匆趕回來,想問的問題甚至比以安來得更傻一些。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我再質問你,只會讓你離我越來越遠。而且你那麼抗拒跟我談話,我決定從現在開始,無條件接受你做的任何事。」

    甘璐苦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警惕、不信任,那麼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好了。你有權懷疑我、打擊我、折磨我,只要你樂意。」

    甘璐愕然看著他,「修文,你當我是變態嗎?沒有一個正常的女人會期待婚姻帶給自己的只是一個可以隨心所yù去折磨的老公。」

    「你不用去質疑自己,你一向太正常太講道理,我準備充分信賴你的理智。你當我變態好了,我願意接受你給我的一切,直到你不再有疑問。」

    尚修文笑了。在地下車庫昏huáng的燈光下,那一點兒笑意來得十分放鬆坦然,將他清瘦的面孔襯得隱約有光彩流動。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沒有這樣微笑了。一瞬間,甘璐幾乎有一種錯覺,眼前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上班日子:丈夫偶爾早起,體貼地送妻子上班,順便叮囑一點兒生活瑣事,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波瀾。

    可是那樣平淡的幸福已經遙遠得不真實了。現在他們只是在朋友家的地下車庫內,她竟然要完全不自覺地去猜測他的用意。一念及此,她手扶著方向盤,悵然看著前方。

    他抬起手撫向她的面孔,輕輕一觸便離開,隨即站直身體,「開車小心,再見。」

    甘璐發動車子,同時看向後視鏡,尚修文仍然站在原處,凝視著她這個方向。他的身影筆直,慢慢在後視鏡中縮小,然後消失在她視線中。

    昨晚她用那麼傷人的方式拒絕他以後,她已經做好了面對尚修文重新表現得冷漠超然、不輕易流露感qíng的準備。

    然而他似乎永遠有讓她意外的本領,他剛剛這個完全放開懷抱的姿態讓她在吃驚的同時,又覺得一片茫然。

    學校永遠是一個充滿秩序的地方,各式規範同時約束著師生的行為,尤其對一所省內有名的重點中學來講,秩序幾乎qiáng得有了一些儀式感。這樣的壞處是讓再調皮的學生也得保持表面的伏貼,讓再有想法的老師也得收斂個xing;好處就是不管你怎麼心不在焉,也不至於脫離正常軌道太遠。

    甘璐上完課,回到辦公室,按部就班地給自己泡好保護嗓子的混合飲料,一邊攤開一份教學研究雜誌看著,一邊聽同事們閒聊,有時還要搭上一兩句話以示參與。她想,拋開別的不說,有一份工作對她來講的確太重要了,至少她可以不用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對婚姻理不清頭緒的困頓上,否則真會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辦公室里幾個老師正議論著李思碧。某位老師有親戚在市廣電局,多少傳了點兒有內幕的八卦過來,「……電視台已經把她的節目換成方茜主持了。」

    「這麼說網上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了?方茜不是剛開始也被懷疑到的另一個主持人嗎?」

    「本來那位元配太太再沒什麼動作,網上鬧得也沒以前厲害,台里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暫停了李思碧的節目。可是方茜剛被聘任,出鏡機會很少。她在好多場合聲淚俱下,一時找領導,一時主動聯絡記者,要求證實自己的清白。要說那女孩子才真是工於心計,完全是藉機上位。」

    其他人都聽得興致盎然,甘璐剛好接到錢佳西電話,她在電話那頭聽得失笑,「真是一個全民八卦的年代。」

    甘璐走了出來,也笑道:「可憐我們這些當老師的生活單調,只好仰望一下你們這圈子打發時間了。」

    「得了,別拿這些話酸我了。」

    「透露點兒真正的內幕給我聽吧,我同事說的是真的嗎?」

    「很靠譜啊。方茜現在開始主持兩檔節目,很有點兒人氣了。至於李思碧嘛,我才不為她cao心。這個時代,美女總比一般人多點兒出路,以她的個xing,不會就此沉寂埋沒的。」錢佳西懶洋洋洋地說,「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去吃飯,《城周刊》新推薦的一個餐館不錯。」

    「好啊,剛好我也打算找你,吃完飯陪我去買份禮物,我婆婆要過生日了。」

    下午下班後,甘璐先去醫院,再開車去和錢佳西約好的餐館,錢佳西已經在那邊等著了,一邊翻著新出的一期《城周刊》。

    「你已經成了這份雜誌的忠實讀者嗎?」

    錢佳西笑了,「我老實招認,其實做節目哪有那麼多創意,很多時候都得從別人那裡偷師。這份周刊是本地辦的,我時不時能借鑑一下他們的策劃。再說,羅音的專欄真的不錯。」她合上雜誌,放到一邊,「我那天去醫院,叔叔看上去恢復得還不錯。」

    「他明天就出院,謝謝你去看他。」

    「跟我就別講客氣話了。你瘦了好多,現在……身體恢復了吧?」

    想想那個匆匆來去的小生命,甘璐便一陣黯然,無言以對。錢佳西也後悔,「算了,別想這事了。這家餐館也上了美食推薦,菜裡面加了秘制的滋補藥材,做得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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