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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下班以後,甘璐仍然先開車去醫院,卻看到馮以安正坐在裡面和父親談笑,不禁詫異,「以安,你怎麼有空過來?」

    「我昨天去J市開會,才聽修文說你父親住院了,當然要過來看看。」

    自那天在醫院停車場談得近乎於翻臉後,尚修文送她回家後,馬上離開了。這幾天他一直留在J市,甘璐反而覺得鬆了口氣。現在她面對著他就覺得jīng神緊張疲憊,想必他也有同樣感受。

    「謝謝你,太費心了。」

    馮以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給她,「我那套房子的門禁卡重新換過了,我跟物業打了招呼,你只管放心住。」

    甘璐前天回家,趕上物業來通知,說要登記租住人員信息,並且要由業主本人攜房產證領取剛剛做了系統升級的門禁卡。她無可奈何,只得打電話通知馮以安去辦理。

    她剛接過信封,甘博便一臉疑惑地問:「璐璐,你現在住在哪裡?」

    甘璐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聽馮以安笑道:「璐璐現在暫時借住在我的一處空房子。」她一眼橫過去,馮以安嚇了一跳,連忙補充道,「她是為了就近照顧您。」

    甘博將信將疑,「璐璐,用得著特意搬出來嗎?你婆婆家離這邊也不算遠啊。」

    「這裡更方便,只是暫時的。」

    「修文跟你一起搬出來的嗎?」

    甘璐覺得承認和否認都同樣為難,馮以安給她解圍說:「修文這段時間在J市比較多。」

    「璐璐,」甘博緊盯著女兒,「沒出什麼事吧?」

    「當然沒事。」甘璐只得說,「以安,你這麼忙,不耽誤你時間了。」

    馮以安連忙知趣地起身告辭,囑咐甘博安心休息。甘博一再道謝。

    甘璐苦笑,「沒事沒事,我爸有點兒愛瞎猜疑。」她已經止步準備回去了,卻見馮以安一副明明有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的表qíng,不禁好笑又無可奈何,「以安,是不是突然找到女朋友,想要我騰房子給你結婚又不好開口?」

    馮以安哭笑不得,「璐璐,我是那種人嗎?不過,」他站住,認真看著甘璐,「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借房子給你住,讓你跟尚修文這麼分居著。」

    「得了,你cao心這個gān什麼?修文現在在那邊忙得不可開jiāo,沒你的房子,我們一樣分居著。」

    「這次我過去,覺得他看上去跟以前大不一樣。」馮以安笑道,「你也知道,他以前總是有點兒懶洋洋的,對工作明明看得很清楚,就是不肯盡力去做,好像寧可點到即止,沒有圖謀發展的意思。現在可好,他每天跟上了發條一樣工作,差不多天天最晚一個離開辦公室,只差gān脆在公司過夜。那邊的高管人員要想跟上他的節奏,就得老老實實自願加班。」

    甘璐的確沒想到尚修文在J市會突然成了工作狂,不禁一怔。

    「我昨天跟他談了一下,你猜他怎麼說。」

    「以安,你認識修文這麼久,還叫人猜他?說實話,他怎麼想,大概誰也猜不到。」

    「我猜不到是正常的,你應該知道。他說,他只想快點兒把那邊的事qíng理順,好回來陪你。」馮以安瞪著她,不客氣地說,「璐璐,你要是還不感動,我可真要對女人的鐵石心腸絕望了。」

    尚修文天天都會打電話給甘璐,問問岳父的病qíng,然後兩人泛泛地互相問候一下。他既不提工作上的事,也不談兩人之間的關係,她當然更不說什麼。現在聽馮以安轉述尚修文的話,她並無任何安慰,只覺得夫妻之間相處成這樣需要別人傳話的狀態,簡直可悲。可是就算不感動,她心裡也有點兒說不清的複雜qíng緒,畢竟不能擺出一副完全漠然的姿態來。她遲疑一下,問馮以安:「旭昇現在qíng況怎麼樣了?」

    「被億鑫收購的風險應該算是暫時過去了,但冶煉廠的兼併一直懸而未決。J市的常務副市長以前是修文媽媽的部下,市經委又持有旭昇的股份,不管是從人際關係還是從J市產業結構調整來講,本來旭昇兼併冶煉廠都是順理成章的事qíng,前幾年市里甚至是求著吳董事長動這個手,他一直講條件沒答應,只跟冶煉廠保持外協加工的關係。可是億鑫攜重金橫刺里殺出來,他們來頭不小,一口氣買斷了J市幾個鐵礦的開採權,又擺出對冶煉廠志在必得的姿態,甚至覬覦旭昇,儼然想投資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市里乃至省里都猶豫不決,還在研究從長遠看,支持哪一家更有必要。。

    「那……」她對企業運作沒有概念,只得問與馮以安關係最直接的問題,「你這邊銷售恢復正常了嗎?」

    「唉,不要說我,現在整個旭昇的關鍵問題都在銷售上,可是要恢復正常談何容易易啊。」談起工作,馮以安便有一肚子話要說,也顧不得甘璐能不能理解了,「吳畏玩的這一手,可以說把我們以前打下的信譽基礎全給毀了,一切都得從頭做起。修文的二表姐夫老魏統管銷售,壓力更大。他私下跟我講,修文看著溫和,其實比他岳父吳董事長要求嚴格得多,他只好再把壓力分解給我們,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打開局面。再不扭轉銷售的頹勢,年底必然會出現虧損,股東信心受損,旭昇大概還是逃不掉被億鑫兼併的命運。」

    甘璐沉吟不語。馮以安也不想讓她擔心,連忙安慰她,「你別著急,我剛才說的只是最壞的可能。現在修文調整產品路線的策略還是有效果的,旭昇產品結構不像從前那麼單一,對於特定市場的依賴程度會慢慢降低。」

    「以安,你一直代理旭異的產品,應該跟這邊的房地產公司有jiāoqíng,如果重新登門說明qíng況……」甘璐自知不能理解他們做生意的套路,笑著搖搖頭,「總之,就是請他們重新從試用旭昇的產品入手,只要有一家開始用,其他家都會跟進的吧?」

    「話是這麼說,不過生意場上光講jiāoqíng沒有用。旭昇年前出的事影響太大,沒人肯承擔風險先下單,我最近接連去拜訪了省內幾家大地產商,全都跟我打哈哈,多半都是採購部門出來搪塞我,想見到老闆都很困難。」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大家一起拼命唄。這次去開會,大家商議起來,兩省銷售面臨的困難都差不多。只好盡力而為,一邊繼續向大地產商公關,一邊開打價格戰,爭取從小的地產商入手,重新打通渠道。」

    「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吧。」

    馮以安不勝頭疼地攤一下手,「沒辦法啊。建築市場的開發本來就不是短期能見效的事qíng。」

    「那可得辛苦你了。」

    馮以安哈哈大笑,「你總算進入角色了,這種慰勞下屬的口氣才像是董事長太太嘛。」

    甘璐不免尷尬,卻拿他沒辦法,「得,得,今天謝謝你來看我爸。你忙你的去吧。再見。」

    馮以安走後,甘璐回到病房,只見甘博愁眉不展地坐在那裡,她笑道:「爸,想什麼昵?」

    「是不是因為這次流產,你婆婆或者修文對你有想法了?」

    甘璐知道甘博在某些方面簡直敏感得可怕,趕忙寬慰他,「那是個意外,有什麼想法不想法的。」

    「修文已經過了三十歲,又是獨子,他家肯定盼著這孩子。都是為了照顧我,才害你流產。」甘博眼圈泛紅,聲音沙啞地說,「璐璐,我真是沒用啊,淨連累你。」

    「越說越離譜了,爸,這關你什麼事?我都說了,婆婆和修文都很體貼,沒有怪我,更沒有怪你。」

    「那你為什麼搬出來住?」甘博再次追問。

    「這裡離醫院更近一些嘛,只是暫時的,剛才以安說的你也聽到了。」

    王阿姨送飯回來,也打著圓場,「你趕緊吃飯,別磨著璐璐了。修文對她好著呢,你又不是沒看到。她上班累了一天,也該早點兒回去休息。」

    甘博點頭,卻又囑咐道:「璐璐,你趕緊搬回去。你畢竟是人家的媳婦了,現在修文經常在外地工作,家裡只有一個老人,你不能為了照顧我,連你的家都不管,那樣你婆婆會不高興的。」

    「難得你這次講話這麼通qíng達理。」王阿姨有些詫異地評論著。她不理會甘博瞪她,轉向甘璐說,「璐璐,你爸爸說得對,做人家媳婦的,再怎麼考慮娘家,也得有一個限度。」

    甘璐只好答應下來,「好好好,我儘快搬回去就是了。」

    甘璐回到家,陸慧寧已經等在了樓下。這幾天她不顧甘璐的抗議,仍然隔一天會送名目繁多的滋補湯過來。

    甘璐只得接受媽媽的好意,可是一邊喝湯,一邊還是心神不寧。

    「你爸爸好點兒沒有?」陸慧寧問她。

    「醫生說他的腹水有了改善,如果下周qíng況進一步好轉,就能出院,回家慢慢調養,以後定期複查。」

    「你只管嚴厲一點兒,告訴他再不能喝酒了,不然下次神仙也救不了他。」

    甘璐苦笑一下,她當然已經很嚴肅地跟父親談了,也重新鄭重叮囑了王阿姨,可是她對甘博的自控能力並不信任,每每想到這個問題就不免頭疼。不過眼下她想的並不是這件事。

    陸慧寧打量她,皺眉說道:「你看看你這氣色,肯定是……身體還沒恢復,真得好好補一下了。而且你現在邋遢成什麼樣了,頭髮半長不短,沒一點兒形狀,臉色這麼黯淡,也不化化妝。」

    甘璐現在的確沒什麼心qíng收拾自己,每天奔走在醫院與學校之間,不過保持清潔與整齊便算數。她對著美艷光鮮的媽媽訕笑道:「哪有當媽的這麼嫌棄女兒的?我犧牲自己襯托你的年輕美貌不好嗎?」

    「我嫌棄你不要緊,小心你老公也嫌棄你。」陸慧寧再次上下打量她,搖頭道,「喝完湯就跟我去把頭髮修一修,實在看不下去了。」

    甘璐今天有求於媽媽,只得老老實實點頭答應。

    兩人下樓,上了陸慧寧的車。陸慧寧開的是一輛中規中矩的深灰色皇冠,絲毫也不招搖。到了她常去的美容美髮沙龍那裡,一進門就有接待小姐迎上來,相熟的髮型師當然也馬上過來了,聽到陸慧寧帶來的是女兒,自然又是好一通恭維兩母女真似姐妹。

    甘璐聽著髮型師與她媽媽就她的臉型、氣質、適合的髮型展開討論,然後開始給她修頭髮,突然發現這個妥協十分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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