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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然而,不管是帶著羞澀想要認真jiāo往的表白,還是根本沒打算讓他負責、只圖開心的挑逗,對他來講,都沒有吸引力。她們得到的一律是冷淡而不失禮貌的對待。久而久之,有人甚至趁他不在,半開玩笑地質疑他的xing取向,逗得馮以安哈哈大笑。他帶了幾分惡作劇地講給尚修文聽,尚修文同樣大笑了,卻帶了點兒惆悵的意味。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並沒有為一段過去殉葬的念頭,他只是提不起興致。
雖然甘璐回答她那個朋友讓她忘記舊感qíng、開始新生活的提醒,幾乎與他對母親的回答如出一轍,但看向甘璐明澈寧靜的眼睛,他發現,他們是不同的,這個女孩子並不拒絕生活。
他頭一次想到,他也不可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與一個看上去態度沉靜理xing、並沒有刨根問底習慣的女孩子在一起,他想,應該比較容易。
一起看電影、吃飯、散步,這樣清水的約會讓他沒有負擔,算是他空落落的生活的點綴。他行事謹慎,不願意貿然將兩人的距離拉近,而她看上去比他更慎重。她不抗拒與他相處,卻似乎保持著一個隨時說再見的狀態,讓他多少有些意外。
慢慢地,這個姿態差不多與他同樣從容的女孩子越來越多地占據了他的心,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意識到甘璐決定抽身離開時,尚修文正坐在酒吧里陪馮以安喝酒。
他也曾經有過買醉的日子。
在w市,他白天處理著公司即將結束經營面對的千頭萬緒,到了晚上,他偶爾去酒吧,更多的時候則是獨自在家自斟自飲。那段時間,他基本上把家中的存酒喝光了。只是酗酒並無助於忘卻,第二天頭痛yù裂,一樣得面對繁雜而令他痛苦的局面。
到本地定居後,他不想讓母親擔心或者煩惱,既沒在家喝酒,更沒去流連夜店。實在煩悶得無法忍受了之後,他跟吳麗君打了個招呼,去了英國,與尚少昆碰面。
然而因為父親的去世,兄弟二人多少有了隔閡,沒法再做到和以前一樣無話不談了。
終於有一天,他獨自去酒吧,喝到醉倒在倫敦街頭。尚少昆找到他時,他已經被小偷洗劫一空,一文不名,周身一片láng藉,與流làng漢沒有二致。
尚少昆將他接回倫敦郊區的住宅,丟在前院,打開了澆花的水龍頭,對著他一通猛噴。那時是三月份,天氣還很寒冷,他瞬間全身濕透,凍得止不住發抖,卻哈哈大笑,全不以為意。
尚少昆蹲下來看著他,眼睛裡滿是痛楚,「叔叔如果還活著,也會為你難過的。不要這樣糟蹋自己,修文。」
少昆頭一次與他提起他的父親,他收斂了那一陣狂笑,隔了半晌,點點頭,「好。」
從那以後,他再沒喝醉過。
聽著馮以安絮絮訴說,他並不以為意,也沒開口勸解他,只由得他一杯一杯借酒澆愁。他想,在人生的某個時候,酒jīng似乎能充當最好的疏解。另外,他們兩個人都一樣清楚,男人之間的友誼並不體現在相互刺探內心上,大部分時候,他們要的只是一個了解,並不需要具體入微的安慰。
他晃動酒杯,眼前浮現的卻是剛才分手時甘璐的神態:她微微含笑,帶著一絲瞭然與釋然。他知道,不管他的意願如何,她肯定是不願意再與他保持這樣淡淡jiāo往的距離了。
馮以安一向的煩惱是對辛辰的內心無從把握,而他差不多知道甘璐所有的想法,卻並不認為就能把握住這個女孩子。
他唯一確定的是,在遠離了年少輕狂的舊日時光後,與甘璐的jiāo往,將他的生活差不多成功地徹底拉回了正軌。這樣不知不覺突破他心防的溫暖、親密、坦然,他已經不可能放棄了。
那個深夜,他送馮以安回家後,轉頭開車去了甘璐租住的地方,按響了她的門鈴。
不到兩個月後,他向她求婚。
淡青色煙霧一經吐出,便迅速散開。他彈落菸頭吊著的那截菸灰,沒有了剛才迫切想抽菸時的那一陣煩躁,心qíng卻依舊灰暗。
再度站到一個必須由他來應對的艱難局面前,他並不在意。即使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他掌控之內,他也自信能夠應對。現在讓他心神紊亂的是他與甘璐之間的關係。
他手扶欄杆向下看去。在他眼前,是他已經定居七年並適應下來的城市,帶著鬧市區特有的喧囂,哪怕是到了深夜時分,也仍在悄然運轉中,並不曾停頓,更不可能靜謐。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臥室內,躺著他的妻子,她的腹內有他們的孩子。
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甘璐的信任。她會信守她的承諾,可是大概她以後都會用這種冷漠而理智的態度對待他了。
這是他的生活,是屬於他所有的一切,他不可能眼看著他們的婚姻走向窮途末路。
只要他們還在一起,他還是有機會的。他將香菸摁熄,這樣告訴自己。
尚修文再次去了J市。甘璐平靜地答應他臨走時的所有囑咐,但依然拒絕對他此行的行程與目的表現出一點兒有興趣的樣子。
她想,她沒有能力讓自己表現得「合理」到那一步,繼續充當一個賢惠周到的妻子,關心老公的一切----現在想要表現成那個樣子,未免需要太多的演技與努力。她看不出她能勝任那個角色,更看不出有什麼必要。
她的qíng緒如此低落,不得不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經陷入了懷孕憂鬱症。無論怎麼樣分析,她都沒法運用理智去說服自己,克服做出留住孩子這一決定後的淒涼感。
眼下她能做的,不過是努力調整好qíng緒,照顧好自己與肚子裡的孩子。至於這個婚姻會走到哪一步,不取決於任何一個人單方面的意願。而且,她也沒有jīng力去做太多推想。
CHAPTER18舊痛新傷
知道自己是傻瓜,總比當了眾人公認的傻瓜自己還不知道要好得多。
晚上,甘璐好不容易睡著以後,卻被手機驚醒。這套房子沒裝電話,她答應了尚修文,手機保持開機,方便兩人聯絡。
她倏地翻身坐起,拿過手機,就著屏幕幽微的藍光一看,卻是父親家裡的號碼。她慌忙接聽。
王阿姨驚恐的聲音傳了過來,「璐璐,你爸爸突然吐血了,怎麼辦?」
甘璐大吃一驚,「你馬上打120,叫救護車過來。然後跟我保持聯繫,告訴我送到哪家醫院了。」
她父親甘博的身體一直不算好,她以前有過應付這種qíng況的經驗,並不十分慌亂。她匆匆下chuáng,突然又想起王阿姨和父親都沒有手機,她的號碼是被她存在家中電話的快捷鍵上,以王阿姨現在這樣的驚惶失措,待會兒想不想得起來怎麼跟自己聯繫是一個大問題。她一下急得滿頭大汗了。
她拿手機再撥過去,那邊電話已經是占線。她伸手去拿外套,額頭一下重重撞到chuáng尾的柱子上,疼得一時眼冒金星,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開燈,一直是摸著黑。她只得捂住頭,借著手機的一點兒光亮,摸索著去把燈打開,然後努力恢復鎮定,猛然想起了對策。
她調出聶謙的號碼,手機響了幾聲後,聶謙接聽了,「璐璐,這麼晚了,什麼事……」
她匆匆地說:「對不起,聶謙。我爸爸病了,應該已經叫了救護車。我馬上趕過去,你住那附近,能不能幫我過去看看,救護車往哪家醫院送,然後打電話告訴我。」
「我馬上去。」聶謙簡短地回答,掛了電話。
甘璐略微平靜一點兒,套上外套,抓起皮包,飛快地出門坐電梯下樓出來,焦急地想攔計程車。已經過了十二點鐘,面前道路上的車輛都是疾馳而過,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空車,她剛坐上去,聶謙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急救車已經來了,說是往市三醫院送,我開車跟在後面,你別急。」
「好,我馬上過來。」
甘璐趕到市三醫院急診室時,甘博正在裡面接受檢查,王阿姨呆呆地坐在走廊長椅上等著,燈光照得她臉色蒼白。
「王阿姨,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璐璐。吃晚飯時他還好好的,睡覺前說有點兒難受,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他又說不要麻煩你,明天再說。好不容易睡著了,他突然坐起來說想吐。我還沒來得及扶他去衛生間,他口一張,就吐出血來了。」
「他最近又喝酒了嗎?」
王阿姨遲疑,甘璐頓時急了,「王阿姨,當初我跟您說得很清楚,他的胃動過手術,醫生jiāo代不能再喝酒了。」
「你爸爸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攔不住他。」
聶謙拿了jiāo費單據返回來,輕輕拍一下甘璐的肩,「你別急,看醫生怎麼說。」
甘璐滿心焦灼,忍了又忍,還是禁不住問王阿姨:「他喝了多少?」
「今天不算多,只兩小杯白酒。」
甘璐大驚,「什麼叫今天不算多?難道他是天天喝嗎?我上次問,您還跟我說,他沒沾酒。」
王阿姨臉色慘白,只得硬著頭皮說:「他不讓我跟你說,其實他一直在喝,我最多只能管住他,讓他別喝劣質散酒,別喝過量。」
甘璐知道父親對他自己的放任,為此遷怒於王阿姨未免不公平,她沒法再說什麼。她下計程車後一路疾奔進來,此時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眼前一陣發黑,趕忙往後跌坐在長椅上。
聶謙皺眉看著她,「你先生呢?」
「他出差了。」
「新上任的旭昇董事長,大概會很忙碌吧。」
甘璐有點兒愕然。旭昇規模不算小,不過畢竟只是鄰省一個民營企業,做的不算熱門的傳統製造業,沒什麼名氣,至少本地報紙並沒刊登旭昇新聞發布會的相關報導。不過她再一想,聶謙做著地產行業,自然會留意經濟類報刊,信和與旭昇又有微妙的關係,他知道了也不奇怪。
她面無表qíng地扯開話題,「謝謝你,聶謙,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聶謙反而在她身邊坐下,仔細看著她,「你額頭這兒怎麼了?」
她迷惑地抬手撫上額頭,這才意識到,剛才撞的那一下著實不輕,那裡已經略微腫起,摸著便覺得痛,「不小心撞了一下。」
聶謙審視著被撞的地方,那個目光讓她有點兒尷尬,尤其是意識到王阿姨就在旁邊,她只得往後一縮,「沒什麼了,也不是很痛。」
然而聶謙緊盯著傷處,「真是不小心撞的嗎?」
甘璐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然你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