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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周圍出來的記者通通充滿好奇地看著他,他明知道甘璐剛才那一記耳光大概讓人浮想聯翩,卻並不在乎,拿出手機打妻子的號碼,她的手機關著。他略一思忖,打了賀靜宜的電話。

    賀靜宜直言不諱地承認了她與此事的關係,他清楚了解她的xing格,在她保證送甘璐去機場後,並不多說什麼。

    王豐也走了出來,遠望投資公司總經理路非在貴陽某地出了車禍,目前正在休養,公司事務大部分落在他身上,他的行程安排得十分緊湊,下午也要趕往別一個地方公gān,尚修文只得跟他們分別上車前往國資局。

    好容易談完公事後,司機送他去機場,他查了一下,往返兩地之間的航班每天都有好幾班,再打甘璐的手機,仍然關著。他無法可想,只得進入安檢,賀靜宜突然從身後趕來,叫他的名字。

    他站住,目光犀利地看著她:「我太太呢?」

    賀靜宜含笑攤一下手:「不好意思,修文,她堅持要下車,我不可能違背她意願硬帶她過來,我猜她應該早回去了吧。」

    他微微頜首:「謝謝你費心安排了今天這一幕。」

    「別客氣。不過,我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針對你。本來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你在旭昇扮演的真實角色。」

    「靜宜,我從來沒打算問你在億鑫的經歷。」

    賀靜宜的臉驀地變得蒼白:「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我不需要做任何暗示。大家各走各路後,最好的結局就是相忘於江湖。」

    賀靜宜略微恢復了平靜:「現在我們都已經騎虎難下。既然你公開接下了旭昇,恐怕現在我們就做不到相忘於這個江湖了。」

    「靜宜,我可以斷言,這個兼併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順利,你對旭昇的圖謀也沒你想像的容易得手。」

    「區區一個冶煉廠從來都只是我的目標之一而已,不過你是怎麼想到億鑫對旭昇有興趣的。」

    「少昆說他從來沒跟你聯繫過,你居然一聽到巴西就想到了他。那麼至少你了解旭昇的原材料採購這個環節,只想兼併冶煉廠可用不著做這麼多功課。」

    賀靜宜笑了:「看來這幾年平庸的家庭生活還沒把你徹底磨遲鈍。接下來,我們見面的機會還很多,順便告訴你,我的老闆陳董事長下周一會去J市,與孔市長會面,相信冶煉廠的兼併很快會有一個結果。至於接下去會怎麼樣,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尚修文也笑了,那個笑意來得冷冷的:「本來你近來這一連串的安排來得很縝密,我還以為,你坐到這個位置,確實適應了商場法則,能夠做到不動聲色了。可是你始終心急,等不及要把手裡的牌亮出來給別人一個驚奇,以前這個舉動可說帶了點兒孩子氣,很有趣。現在仍然這樣,對你可沒任何好處。」

    賀靜宜歪頭想了想:「是呀,你一向最了解我的xing格,而且你現在還特意娶了一個跟我xing格截然相反的太太,看來對我這一點確實很反感了。」

    「靜宜,這又是你一個讓我不解的固執之處,你似乎始終認為,我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抹去你的存在。事實上,我們早結束了,也徹底退出了各自的生活。難道你沒想過,我娶璐璐,只是因為我愛她嗎?」

    她緊緊盯著尚修文,良久,嘴角扯出一個冷笑:「去對你太太扮qíng聖吧,看看經過今天以後,還能不能說服她:你其實是用一種很奇特的方式在愛她。照我的看法,她頭腦可不算簡單好哄啊。」

    「我完全信任她的判斷能力。我們在J市再見。」

    廣播已經通知登機,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去,坐在不同的位置,再沒說話。

    飛機落地後,尚修文再度撥打甘璐的電話,仍然是關機。

    他開始思索她可能的去處。以她一向對她父親從身體到qíng緒過於包容的照顧和維護,她不大可能跟尋常女人一樣,生氣回娘家吐苦水並小住。但他還是先給甘博打了電話,問候岳父,只說自己出差回來了,chūn節期間沒能給他拜年,很不好意思,果然甘博連說沒關係,忙工作要緊,讓他改天有空和甘璐一塊過來吃飯。

    他知道甘璐最好的朋友是錢佳西,然而電話打過去,錢佳西很是驚訝,說沒見過甘璐,反過來馬上質問他:「你怎麼她了,她可不是那種生點兒氣就撒嬌關機玩失蹤的女人。」

    尚修文無可奈何地說:「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請你一見到她,馬上給我打電話好嗎?」

    錢佳西將信將疑,只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正如錢佳西所說,甘璐沒有特別任xing的時候。在此之前,她只為吳麗君qiáng加下來的那個工作調動調頭而去過。

    兩人重歸於好後,尚修文看她逛街買回來的衣服,從外衣到內衣都是非常xing感大膽的款式,還有一條短短的印花熱褲,不禁大笑。甘璐被他笑得訕訕的,紅著臉要奪過來,他偏不給:「穿給我看看。」

    「不穿。」

    「買來為什麼不穿,穿了不給我看給誰看?」他掂著一條豹紋胸衣笑道。

    「哼,你不追出來哄我,我只好拿你的卡購物發泄,不然白氣壞了自己。」

    他拖她進懷裡緊緊抱住:「誰說我不肯哄你,不過我得承認,我相當歡迎買內衣這種發泄方式,算是我的福利啊。」

    她的確有很qiáng的自我紓解能力,並不為無法改變的事qíng過多怨天尤人。可是尚修文清楚知道,她是有底線的,而他似乎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這個憤怒大概不可能靠購物消除掉。

    然而他還是開車去了市內幾個大商場、購物中心。經過chūn節爆發式的集中消費後,這些地方都略為冷清。

    他在這些可能的地方轉來轉去,一無所獲,只得回家。

    他推想著她所有可能的反應,不過從她在記者招待會上的發問到酒店大堂內的那一記耳光,她的行為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判斷和控制範圍。

    一直等到深夜,仍然沒接到電話,越來越焦灼,再次打錢佳西電話,可不等他開口,錢佳西口氣很沖地說:「修文,我倒是要先問一下你,你究竟做了什麼,弄得璐璐寧可天寒地凍在外面游dàng,不肯回家?」

    他頭一次láng狽了,可是卻也馬上斷定妻子應該在她那裡,隔了一會才說:「對不起,請讓她好好休息,我明天去接她。」

    放下電話,尚修文一直懸著的心並沒能放下來,第二天一大早,便開車來到學校門前等著,枯坐一個多小時後,看到甘璐出現在視線內,他幾乎不假思索下車,穿過人流過去抱住了她。

    然而甘璐顯然沒有因為這個眾目睽睽之下的熱烈擁抱有任何軟化。

    下午,尚修文再度提前來到學校門口,甘璐出來時,他正接J市那邊打來的電話。甘璐張望一下,看到他的車,笑著與同事說再見,然後走過來上車,神qíng十分平靜。他匆匆結束那個電話:「璐璐,我們去外面吃飯,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回去吃就好。」

    他不想違拗她,一邊給鐘點工打電話,一邊開車回去。

    他們進門時,吳麗君先回家了,她頭天與吳昌智通過電話,已經大致知道了qíng況,很不以為然,只是尚修文深夜回來,明顯煩亂,拒絕與她討論。甘璐和往常一樣,進門叫「媽媽」,她暗暗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說:「吃飯吧。」

    三人坐在一塊吃飯,甘璐除了胃口不好,倒與平時沒有兩樣。餐桌照例安靜如常,吃完飯後,甘璐將餐具收拾進廚房,然後上了樓。

    尚修文又接到吳昌智打來的電話,等一通電話講完,走上來時,只見甘璐正半跪在衣櫥前地板上,往箱子裡收拾東西,將衣服一樣樣放進去。

    他驀地站住:「你在gān什麼?」

    「我打算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她抬起頭看著他,平靜地回答。

    第三十章(上)

    尚修文大步走過去,幾乎有幾分粗bào地將甘璐一把拽了起來。

    「我們必須坐下來好好談談。」

    甘璐被他拖得險些失去平衡,皺緊眉低聲叫道:「你弄疼我了。」

    尚修文連忙鬆開一點她:「對不起。「

    「如果你一定堅持要談,我們可以談。可是我們從認識到結婚這麼久,修文,你在最能說清楚的一開始沒說,拖到現在,恐怕講得天花亂墜,也沒法取信於我,讓我改變決定了。」

    尚修文牽著她的手,帶她一塊兒坐到chuáng頭軟榻上,認真看著她:「璐璐,我知道我違背了對你說的不去旭昇工作的承諾。但是旭昇面臨的局勢很嚴峻,吳畏捅出的這個漏子,遠比報導的qíng況來得嚴重。如果他的身份只是企業的高管和持股10%的股東,認真追究下來,他得坐牢。只是舅舅跟他父子連心,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讓他去自生自滅。不過如果放過他,讓旭昇硬扛下這個責任,對目前已經風雨飄搖的企業來講,接近滅頂之災。」

    「你是要我理解你舅舅做出姿態引咎辭職以掩人耳目,然後你來接任的必要xing嗎?好,這一點在我看來不算光明磊落,可也並不複雜,我理解了。不過說真的,我不關心旭昇,它的未來跟我有什麼關係?」甘璐淡淡地說。

    「璐璐,接下來我解釋一下我在旭昇的股份。」尚修文躊躇一下,「之前沒說,並不是想有意瞞著你。這件事涉及一些往事,我沒跟你提起,實在是因為我有太多……隱痛。」

    「你還是可以不說的,修文,我從來沒有追問過你什麼事,現在我也沒有什麼好奇了,你沒必要非得揭舊傷口換我理解。」

    「我再不向你坦白,恐怕永遠得不到你的信任了,耐心聽我說完好嗎?」

    甘璐只得垂下目光,靜靜聽著。

    「我很少跟你提起我父親。其實相比母親,我和父親更親密一些,他睿智、敏銳、待人寬厚又博學,幾乎說得上十全十美,我從小就崇拜他。他以前也是W市的公務員,後來為了支持母親在政治上的追求,辭職下海,開始經商,公司經營得不錯。在我24歲那一年,可以說間接因為我的原因,他的公司捲入了當時一樁很複雜很轟動的經濟案件中,那起案件牽連很廣,波及兩個省份政界、商界很多人。昨天你看到在台上的遠望投資公司董事長王豐也涉及其中,他後來因為那件事被判了兩年緩刑。」

    尚修文的聲音有些低啞,停了一會,仿佛陷入回憶之中。甘璐突然起了一個衝動,想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掉。她早就jīng疲力竭,已經再負擔不起別人的痛苦了,然而她只能緊緊抓住衣襟,qiáng迫自己安靜坐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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