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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樓下兩人仍在爭論,聲音都不大,吳麗君語速略快,尚修文一如平時,卻顯然互不相讓。只聽尚修文用下結論的口吻說:「媽媽,我們不用再討論這件事了。」然後揚聲回答她:「只帶一套就夠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尚修文出差,都是將行程時間報給她,由她準備行李。她估摸著地處南半球的巴西此時的天氣,放進去一套灰色薄型西裝,順便配好與之相襯的襯衫領帶,再準備幾套休閒服裝。她的動作一向利落,尚修文結束與母親的談話走上來時,她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尚修文開抽屜拿上護照,再將車鑰匙遞給妻子:「天氣不好,不要去擠公汽,以後直接開車去上班,小心一點就行了。」
甘璐點點頭,她已經拿了一年多駕照,尚修文時不時把鑰匙jiāo給她,鼓勵她多開車,她技術還不錯:「我送你去機場。」
兩人下樓,吳麗君已經回了房,尚修文只站在她房間門口打了聲招呼,便與甘璐出門去機場。
尚修文訂了挨得最近的一個去北京的航班,換登機牌託運行李後看看還有一點兒時間,兩人在候機廳坐下。
甘璐問:「媽媽為什麼不同意你去巴西?」
「她主要還是擔心旭昇那邊兼併冶煉廠的問題,怕舅舅應付不來。我跟她講清了,chūn節前應該不可能有明確的結論,我把那邊安頓好儘快趕回來,不會耽擱什麼事的。」尚修文似乎躊躇了一下,然後苦笑了:「至於少昆,他和我媽媽互不講話有好幾年了。」
甘璐一怔,可是不打算刨根問底,只默默將手放到他手中,他緊緊握住:「少昆小時候xing子不羈得很,加上他父母相續過世,難免有些孤僻,不過那都是從前的事了。他和我父親感qíng很好,對他突然去世始終有點耿耿於懷,覺得我媽媽沒照顧好他,有一定責任。」
這是他第二次對甘璐提到他因心臟病去世的父親,嘴角那個苦笑依然來得有幾分慘澹:「其實認真追究起來,也許少昆更有理由怪我。」
「生老病死,誰也迴避不了,他不該怪你或者媽媽呀。」
「不,有些事qíng本來不該發生的。」尚修文搖搖頭,神qíng越發黯淡。
「其實我覺得你和少昆看起來感qíng很好啊,像親兄弟一樣。」
甘璐清楚記得在馬爾地夫度蜜月接近尾聲時,尚少昆特意從美國趕來與他們見面。寒喧之後,她獨自去做SPA,休整有些曬傷的皮膚,回來時只見他們兄弟倆坐在水上屋的大觀海露台上喝酒,太陽西斜,將他們的身影拖得長長地投she到屋內來,他們並沒有過多jiāo談,然而相互之間那份親密與默契是顯而易見的。
「是啊,我們一直感qíng很好,所以他不責怪我,只遷怒於我媽媽了。」尚修文悵然看著面前匆匆來去的旅客,「以後有時間再跟你說這些吧。眼看要過年了,我不知道要在那邊待多久,如果我趕不及回來,你替我多陪一下媽,她也很寂寞。」
甘璐送尚修文進安檢後,獨自開車返回。天空yīn霾密布,雪一時大一時小,幾乎沒有停頓地下著,她的心qíng如同這天氣一般,有點兒莫名的沉重,然而又有點兒安慰。
她並不以母親的第二次婚姻為恥,但從來不願意把連同那個婚姻來的一大家人與自己聯繫起來。尚修文也很少提及他從前的生活,他的家人,他早逝的父親。
現在他們雙方都走進了以前沒對彼此開放的那一部分,她頭一次意識到,這樣深入到對方的生活中,對於一個婚姻來講才算是完全正常的狀態。她想,畢竟他們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尚修文在北京拿到簽證,順利轉機去了巴西里約熱內盧,並打電話回來報了平安。甘璐開始參加學校組織的學習,雖然一樣是每天按時來去,可是畢竟比正常上班要輕鬆。已經成為困擾全國災害的大雪終於止住,但天氣依舊嚴寒,開車往返倒是方便了很多。
一直到她學習結束正式開始放假,尚修文也沒能回來,他打電話只說尚少昆的事不算嚴重,主要是受人牽連,但qíng況比預計來得複雜,他恐怕得耽誤到chūn節以後。聽到這個消息,吳麗君並沒有流露出擔心,只淡淡地說:「你自己考慮好就行。」
甘璐上網查了不少巴西的qíng況,只細細叮囑他一定要注意那邊並不算好的治安,尚修文都答應下來,反過來寬慰她,當地並沒網上說的那麼混亂。
到了除夕的前一天,甘璐破天荒地沒有設置鬧鐘把自己叫醒,她盡qíng睡著懶覺,只到手機在chuáng頭柜上不停地響起,她勉qiáng掙扎拿過來,睡意朦朧地接聽:「餵。」
電話是尚修文從巴西打來,他有點兒詫異:「璐璐,你還在睡嗎?」
「冬天睡懶覺是人生一大享受啊,而且,」甘璐縮在被子裡說:「我住過來這麼久,睡一個懶覺不算過份吧。」
尚修文一怔,知道她說的實話。自從過來住以後,不管是周末還是寒暑假,吳麗君都按時起chuáng,甘璐自然不好意思賴chuáng,得和工作日一樣起來做早點。他說過可以和母親商量一下,周末或者假期讓她多睡會兒,她卻馬上攔住,說沒那個必要。
「媽媽不在家嗎?」
「她昨天去省里集中開會,今天晚上才回來。」
「對不起,璐璐。」
甘璐笑道:「咦,為什麼突然跟我說對不起。聽說南美女孩子又奔放又xing感。你老實坦白,你是去看艷舞了,還是在酒吧跟女人搭訕了?」
尚修文一怔,隔了一會才悶聲一笑:「嗯,她們的確熱qíng似火,我現在非常體諒少昆一邊抱怨這邊治安差,一邊一年至少在這兒待四、五個月了。」
「講重點,到底有沒有嘛?」
「我哪有那個心qíng。」尚修文嘆一口氣,「傻孩子,嫁了我都沒能讓你好好睡個懶覺,我對這一點覺得很抱歉。」
「哦,這個啊。沒什麼,懶覺天天睡也沒意思,偶爾睡一次就不錯,真舒服。」她在溫暖的被子裡舒展著身體,「幾點了?」
「我這邊快晚上十一點了。」
甘璐這段時間與他通話,已經了解了兩地的時差:「我居然睡到上午十點了,簡直前所未有。唉,這幾天好象特別容易疲倦,真是越睡越困。不過得起來了,待會兒胡姐要過來做大掃除。」
「再躺一會兒,別動。」
她本來已經支起身子,聽他的話,又重新躺下了,舒服地將頭埋在枕中:「修文,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是不是少昆有什麼麻煩?」
「還好,他的公司只是被牽連進去了,而且他是英國公民,律師認為他洗脫指控的機率還是比較大的。」
「那就好,」甘璐對尚少昆印象不錯,聽到這消息,也為他高興,「那你為什麼睡不著,是擔心旭昇嗎?」
「我只是很想你,璐璐,想到睡不著,如果現在有你躺在我身邊就好了。」
尚修文的聲音略帶一點兒沙啞地傳過來,那樣遙遠的距離,似乎給這個聲音增加了說不出的溫柔,甘璐只覺得從握著手機的指尖直到心頭都一陣蘇軟,嗓子一下有些哽住了,隔了一會才悄聲說:「我也想你。」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聽筒中只有細微得幾不可聞的沙沙電流聲,這時放在chuáng頭柜上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她討厭這個煞風景的打擾,卻也只好欠起身去接。居然是吳麗君打回來的,她劈頭便說:「小甘,你馬上跟你表嫂聯繫,找到她,勸她立刻回家。」
甘璐不免莫名其妙:「媽,表嫂怎麼了,我去哪兒找她?」
吳麗君的聲音里明顯透著煩亂,同時又勉qiáng壓低:「我剛接到你舅舅的電話,據說不知道她聽了什麼流言,從J市跑到我們這裡來找吳畏的qíng人攤牌,這鬧得成何體統?我現在正開會,你去找她,好好勸下她。」
甘璐只得答應照辦,放下電話,她一邊起chuáng一邊對著手機說:「你都聽到了吧。天哪,這麼大一個城市,我得去哪兒找她?」
尚修文很是惱火又無奈:「你先給老三打個電話,這種事理應由他自己出面處理。」
「嗯,好,不跟你說了,我去換衣服。」
「開車小心,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
第二十四章(下)
甘璐匆匆洗漱換衣服,然後打吳畏手機:「三哥,請給我一點明示,我該去哪兒找嫂子。」
吳畏頗有點兒láng狽,他剛剛分別被父親和姑姑臭罵了一頓,妻子接了他的電話後,聽到他威脅只冷笑:「吳畏,你搞搞清楚,現在你跪下來求我,還得看我心qíng好不好。」然後掛斷再不理他。此時他在這邊,又完全沒有在J市那樣呼風喚雨,再不可能和平時一樣傲慢,只得低聲下氣地說:「璐璐,你嫂子不知道聽信什麼人胡說,去了電視台,我實在不方便去那兒拉她回來,只有麻煩你。」
甘璐不免暗暗好笑:「好吧,我去看看。」
她一邊開車駛往電視台,一邊戴上耳機打錢佳西的電話:「佳西,現在在上班嗎?」
錢佳西的聲音壓得低低地,卻透著興奮:「在上班呀,我正在八卦現場,太刺激了,太過癮了,這會兒不方便講,回頭我給你重播啊。」
「哎,等等,那個李思碧今天在你們台里嗎?」
「你找她gān嘛?難道已經有人把這場好戲直播出去了,實在太神速了。」
甘璐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好戲呀?」
「我跟你說啊,我剛才正在做李思碧的經濟人物訪談節目錄播,一位太太帶著幾個彪形大漢不知怎麼混進了演播廳,上來照臉就給了李思碧一耳光,現在這邊亂成一團,實在太震撼了。」
甘璐瞠目結舌。她與表嫂陳雨菲打jiāo道不多,印象中這位表嫂相貌漂亮,談吐慡朗,雖然家境頗好,但舉止並不霸道,看著倒是很大方得體,實在想不到她如此有行動能力,居然一下跨省殺到了這邊,並且毫不遲疑,出手就打。
「他們還在那兒嗎?」
「當然在,她大模大樣坐著,要求台里領導出面談一談應該怎麼處理道德敗壞的主持人。」
「我馬上過來了,你到門口來接我一下。」
錢佳西好不吃驚:「你居然也喜歡看這種熱鬧。」
甘璐趕到電視台,只見演播廳前站了保安,並不讓人隨便進去,候在外面的錢佳西不知從哪兒弄了個工作人員的吊牌套到她脖子上,兩人一邊往裡走,甘璐一邊告訴她那位太太是尚修文的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