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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甘璐咬牙恨道:「你個死女人,還能不能更無厘頭一點?這是公眾場合好不好,胡說些什麼啊。」

    「我說實話嘛,你看你,口裡跟我說尚修文的公司碰到了問題,可又沒什麼著急的表qíng,眼角眉梢都帶著chūn色,氣色更是好得不行。」

    甘璐頓時啞口無言,她不知道這樣私密的事居然能這樣直觀地反映到面孔上被人看出來。沒錯,尚修文最近很忙,可是對她一點兒也沒有冷落,只要趕回家,他對她的需索與熱qíng反倒高於從前。她遲疑一下,撫自己的臉:「這個,真的和平時不一樣嗎?」

    「看看你這此地無銀的樣子。」錢佳西嘖嘖連聲,「不用說就是被我說中了。」

    甘璐正要說話,一抬頭,卻是一怔,不由暗自嘀咕,居然又碰到了熟人。只見她的同事江小琳與一個30餘歲、舉止沉穩的男人一塊走了進來,本來這一點也不出奇,可是那男人手上還牽著一個只有5、6歲的小女孩,三個人由服務員帶位向她這邊走來,江小琳也同時看到了甘璐,一向舉止沉穩的她突然一下臉漲得通紅。

    服務員將他們帶到了餐館內唯一的空桌邊,恰巧與甘璐這一桌緊鄰。他們落座,只聽到那男人拿了菜單徵求意見,江小琳並不怎麼說話,那小女孩則不停地問這問那,她聲音清脆,口齒伶俐,把服務員逗得抿嘴直樂。錢佳西的座位與小女孩挨著,聽了幾句童稚言語,也不禁好笑,轉頭去逗她,兩人居然一下對答起來,好不熱鬧。

    那男人只含笑看著女兒,表qíng是寵溺縱容的。然而坐在他身邊江小琳的侷促尷尬之態落在甘璐眼內,她想何必坐在這裡讓人家飯都吃不好,於是舉手招服務員過來結帳,錢佳西不免奇怪:「你剛剛還吃得很奮勇,怎麼突然要走?」

    「我想起來還有點兒事,我們先走吧。」甘璐快快將鈔票遞給服務員,抓起錢佳西的皮包塞到她手裡。

    錢佳西意猶未盡地與小女孩互道「再見」,隨她走出來,一邊抱怨:「菜又不好吃,好容易來個漂亮小姑娘可以讓我這怪阿姨逗逗,你又說有事要走。你老公不是過兩天才回嗎,gān嘛急著回去?哎,對了,你將來要是生了孩子,認我當gān媽吧。我想想,是要gān兒子好呢,還是gān女兒好。要不,你生龍鳳胎得了,一步到位,我可以左擁右抱,多好。」

    甘璐的臉可疑地一紅,錢佳西一下看到了,大笑道:「難道我今天成了鐵口神斷,又說中了----莫非你已經有了?」

    「我有你個頭,你少胡說八道了。」一輛計程車停在她們面前,甘璐拉開車門,將錢佳西塞了進去,「再見。」

    第二十章(上)

    甘璐臉紅,只是因為今年暑期在海邊度假時,尚修文曾經跟她說過差不多相同的話。

    那天深夜,她經不住他的一再廝纏誘哄,到底半推半就,與他走上了海邊度假村房間的對海陽台。帶著腥鹹味道的海風迎面chuī來,他從她身後抱住她,灼熱的嘴唇游移在她頸項與肩上。

    甘博思想保守,只要不喝醉,對女兒的教養十分嚴格,她從小到大都行為謹慎,更別提當了老師,得加倍檢點言行。與尚修文結婚後,她被他一點點教化引誘,才算慢慢在他面前放開了拘謹。可是後來搬去與婆婆住一塊兒,她時刻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在長輩面前顯得輕浮。

    像這樣在室外露天環境下親熱,她完全不習慣,不免膽戰心驚,一邊閃避他撩開她睡衣的手,一邊緊張地看四下。

    其實這裡的陽台內凹進來,正對著漲cháo的大海,除非有人此刻遠遠站在沙灘上,拿了帶夜視功能的望遠鏡才有可能窺視到他們。

    那份放縱與緊張感帶來的刺激意味洶湧如海làng,讓她既快樂又有點兒莫名的羞恥感,當高cháo如同有節奏拍擊著沙灘的cháo汐一樣到來時,她只得死死咬住他的胳膊,阻止自己叫出聲來。

    那樣極致的興奮後,兩個人一時並無睡意,躺在陽台沙灘椅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尚修文懶洋洋地說:「如果有了孩子,倒可以參照你的取名方式。」

    她被逗樂了:「你不要這樣敷衍好不好,叫尚甘,會不會很古怪?」

    他摸下巴想一下:「好象是不大順口,等我再想想。」

    她問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不過最好你能生龍鳳胎,一男一女,那就太完美了。」

    她嗤笑:「喂,真貪心,你家跟我家上溯三代,都沒生雙胞胎的遺傳,居然一開口就要求龍鳳胎了。」

    他抱緊她,也笑了:「我一個晚上多努力兩次,也許游到終點的小蝌蚪會多點兒,生雙胞胎甚至多胞胎都不是沒可能的。」

    她先是茫然,待會意過來,羞得臉孔通紅:「沒見過你這麼色的。」

    「什麼叫色,我這是有充分科學依據和理論基礎的。」他笑著再度bī近她。

    他們兩個人當時都算得上心無旁鶩,全心期待著孩子的到來。如果那次懷孕了,那個假期連帶結果堪稱多少圓滿,將是他們記憶中最làng漫的珍藏了。

    而現在,天氣嚴寒,馬上新的一年將要到來。尚修文再次提出想要孩子,她卻是遲疑的。

    這段時間,尚修文往來奔波,在家的時間並不算多。在他主動告訴她事qíng的進展後,她發現她很難再開口詢問那些沉澱在她心底的疑團了。

    你的丈夫一方面正面對他職業上的低cháo,另一方面還要去處理他家人事業上的危機,你能做的不過是貢獻一雙耳朵聽著,替他按摩身體,給他做點宵夜,卻沒法提出任何建議,給予任何幫助。你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去盤問他:你過去做過些什麼事?到過哪些地方?你以前是不是生活得十分奢侈?你與前女友共同經過什麼樣的日子?你們親密到了什麼程度?

    這樣反躬一問,她的確不認為現在是探究什麼的好時機。尤其最後一個問題,實在太隱秘太敏感,她覺得僅憑婆婆的一句話,自己完全沒有勇氣開口去問。

    更何況,尚修文對她比從前更為親密。

    他似乎絲毫沒把遇到的事qíng放在心上,與她的jiāo流多與從前,在chuáng上更是保持著對她的熱qíng與需索。

    意志也許能主宰行為,而身體語言從來沒法說謊。當他在她身上起伏,或者將她環抱著,讓她掌握主動時,他們兩人都是滿懷興奮和投入,盡qíng享受著彼此的愛撫。

    然而,這樣的兩qíng繾綣、心神dàng漾之下,甘璐卻發現自己沒法回應丈夫要一個孩子的要求了。

    一方面,她並不能說服自己放下所有心事,恢復到從前沒有掛礙的狀態;另一方面,尚修文的公司面臨變數,前途未卜,她不認為現在算是要孩子的好時機,她決定權當沒有聽到他的那次耳邊呢喃,等生活安定一些再說。

    第二天下午,甘璐照常上完課回來,其他老師都有課或者有事,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她拿出抽屜里的一個密封瓶,正打算打開,江小琳走了進來。

    「這是藥嗎?」

    「算是藥吧,一個中醫開出的清咽利嗓藥方,配了烏梅ròu、沙參、元參、生甘糙、麥冬、桔梗等幾種藥材,每天泡一點喝下去,據說對咽炎有好處,味道也還湊合。你要不要試試?」

    江小琳笑著搖頭謝絕:「謝謝,不用了。」

    甘璐沖泡了一杯,放在旁邊。她從教時間不算長,可是一樣有了教師最常見的職業病:慢xing咽炎。相比其他老教師,她的症狀還算輕微,買來這幾樣藥材,按比例搗碎混勻,裝在一個密封的瓶子裡,每日3次取一點出來,用沸水沖泡喝下去,效果不明顯,可至少對自己時時不舒服的嗓子是個安慰了。

    她的同事們各有各的不適,失眠、神經衰弱、聲帶小結、腰椎、頸椎問題、腿部靜脈曲張……不一而足,大家自憐自傷的同時,也各有各的招數,有人泡西洋參片、有人泡紅棗枸杞、有人泡羅漢果,有人泡胖大海,有人沖蜂蜜橄欖茶。

    只有江小琳,杯子裡永遠是白開水。她住在學校為單身教師提供的集體公寓內,從衣著到飲食都十分簡樸。在師大附中這個老師普遍待遇與壓力同時高於其他中學的地方,江小琳的工作努力程度和生活清苦程度都同樣引人注目。

    她公事公辦地跟甘璐商量接下來期末考試前的課程安排,談完正事後,她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起身告辭,臉上現出躊躇之色。

    甘璐微微一笑:「江老師,出外吃飯碰到朋友熟人很平常。」

    江小琳也笑了,可是並沒如釋重負的樣子,笑容中倒是微帶苦澀之意:「我不是來封你的嘴,甘老師,你一向不愛管人閒事說人閒話,如果我一定要被熟人撞見,我倒寧可那個人是你。」

    甘璐想,以江小琳一向的為人,再加上工作占據她身心的程度,似乎不大可能去與有婦之夫玩婚外qíng,更別說還帶上那男人的小女兒了。她實在不太明白江小琳話中的含義,只能笑著說:「你也從來沒議論過我,這就足夠了。」

    「其實我不該怕人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學長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他妻子三年多前病逝了。」

    甘璐略微吃驚,心想哪怕與喪偶的男人約會,也算名正言順,何至於露出那麼尷尬的表qíng,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而江小琳似乎已經憋了很長時間,突然願意在這個安靜的辦公室一角講出來。

    第二十章(下)

    「我只是下不了決心。你看,我快29歲了,相過幾次親,不是人嫌我,就是我嫌人。當然,恐怕還是人嫌我的時候多一點兒,總是見過幾面後就沒了下文。」江小琳語氣淡淡地說,「我家條件不好,我猜你也知道。父母在老家務農,姐姐嫁了一個各方面很差的男人,弟弟正在讀研,我的工資一多半得拿去給他們。說實話,我要是男人,我也不會找一個家裡負擔這麼重的妻子。」

    甘璐不願意表露廉價的同qíng,她猜江小琳對她訴說,也不是想尋求一點兒泛泛的安慰,她只默默聽著。

    果然江小琳並不看她,自嘲地一笑:「學長好心,給我介紹了這個男人,是公務員,今年34歲,已經提升了正處,有房子,人品、修養、各方麵條件看上去都很好,如果不是帶著一個小女兒,應該輪不到我的。他不介意我繼續負擔弟弟求學,給父母養老,對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後不要孩子。」

    甘璐吃驚地看著她:「這個要求對女人來講,可是很苛刻過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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