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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進來後還能開到這速度,只可能是我那位風流的表哥了,不用理他。」
外面遠遠傳來一陣放縱的男女嬉笑聲,隨即歸於寧靜,尚修文放開她,重新按了幾個開關,溫室窗子合上,燈光只剩四個角落的幾盞亮著,然後抱住有點侷促的甘璐,坐到放在一側的一個藤製躺椅上,這個全身依偎的親昵姿勢讓甘璐頓時覺得緊張,他馬上察覺到了,附在她耳邊安撫地說:「我們在這坐坐。」
「你不想讓你表哥看到嗎?」甘璐好笑。
尚修文輕輕一笑,語氣輕鬆地說:「不,這裡我可以隨時來住,他也知道我過來了。不過,他一向很少來別墅,我猜他帶回來的應該不是我表嫂,我們待會再進去,省得碰面尷尬。」
甘璐沒想到他這麼坦白透露家裡的隱私,只能不予置評。他抱著她,安靜地躺著,並沒什麼其他動作,她放鬆下來:「換了空氣,感覺好多了,我正奇怪,溫室這麼悶,完全不能久待,怎麼會放張椅子在這裡。」
「我表哥很風流,我舅舅呢,有點文人氣,很風雅,經常在這喝酒,吟一下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之類的詩。」尚修文聲音中帶點調侃地說。
「難怪把家裝修得這麼古典,還掛了好多字畫。」
「他愛好收藏字畫,不過這邊掛出來的都是不大值錢的現代書畫家作品,真正有價值的那部分都好好收藏在城區專門的收藏室里,等閒不肯示人。這別墅買下不算很貴,請人設計裝修,倒是花了大價錢。我跟他開玩笑說,樹小牆新畫不古,到底不是世家氣象。」
甘璐有點好笑:「你這樣說下去,未免是北緯周公子的口吻了。」
尚修文一怔,甘璐隨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顯然笑得很開心,不禁納悶:「喂,我的話沒這麼好笑吧。」
他吻一下她的頭髮:「不,我覺得很有趣。說得也是,哪有什麼世家,只是不能把bào發戶的招牌自己貼在額頭上。我舅舅還好,不過是以儒商自居,業餘時間喜歡出席字畫拍賣會舉舉牌子,招待一下畫家作家,往文人圈子裡混混,不算過份,表哥在這個小城市就實在招搖了點。」
甘璐與他認識一年多了,倒是頭一次聽他說起家事,而且用詞似乎帶點批評,可口氣卻十分放鬆,幾乎有些居高臨下的超然味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索xing只安靜聽著。
尚修文卻拉扯開話題,「可惜你從來不喝酒,不然我們在這對飲倒是不錯。」
「你可以拿酒過來喝啊。」
「李白尚且要舉杯邀一下明月,我一個人喝,就成了喝悶酒了,沒什麼意思。」
甘璐不喜歡跟人討論喝酒:「這些花是你舅舅種的嗎?」
「他哪有這時間,這裡有花匠打理,現在chūn節,工人都放假回去了。」
一陣沉默,輕柔的音樂聲襯得四周更安靜,他們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聲。甘璐幾乎有點害怕這份安靜,想找點話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無所事事地看向玻璃花房的透明屋頂,雖然有專人打掃維護,但屋頂也不可避免積了灰塵,只能模糊看到天邊掛了一彎如鉤弦月,配合音樂與四周盛開的鮮花,不管怎麼說都稱得上是美景良辰,甘璐再怎麼心念雜亂,也慢慢平靜下來,只安然躺在他懷裡,居然漸漸有了點朦朧睡意。
她不知道打了多長時間的盹,卻在猛然一驚後睜開了眼睛,有點迷惘地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那個男人,他也似乎睡著了,呼吸悠長穩定。她頭一次隔得如此近看他,他的面孔在沉睡中顯得放鬆,沒有平時的懶散和距離感,她體味這一刻的相依,不能不感慨。
從前她只和聶謙有過擁抱接吻,可是她固然是生澀的,聶謙也好不到哪去,兩個沒什麼經驗的少男少女戀愛,在有限的共處時間裡,聶謙表現得急迫而克制,記憶中竟然沒有這樣平和安詳的相處時光。
眼前這個男人,行為多少有點古怪,讓人捉摸不定,可是有一點她是肯定的,他不光很會接吻,還很會掌控形勢,製造合適的qíng調與氣氛,不動聲色調動她的qíng緒。
與這樣的男人戀愛的話,大概是件很愜意的事,她卻不能不有點迷惘。當然,她曾跟錢佳西開玩笑,要好好享受男人的追求,可是她不敢確定以自己有限的經驗,與他周旋下去,能否全身而退。
她再度抬眼,發現尚修文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正若有所思看著她,然後抬手腕看看表:「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出了溫室,外面的凜冽寒風讓甘璐哆嗦了一下,尚修文摟住她疾步走進別墅,一進門,兩人同時怔住,燈火通明下,只見各式衣物從門口到樓梯,迤邐扔了一路,構成一個láng籍而香艷的場景,甘璐從腳底下的白色羊絨大衣、黑色風衣慢慢看向前面的羊絨衫、裙子、男式西裝處套、高跟長筒皮靴、皮鞋、內衣……當目光落到掛在樓梯扶手上的黑色漁網絲襪上時,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尚修文摸摸下巴,一臉的無可奈何,隔了一會,他也笑了。
「今天別去樓上臥室了,去我旁邊的房間睡,」他指一下左邊,「第二個門,去吧,我去給你把旅行袋拿下來。」
他行若無事地一路踩著各式衣服上樓,並沒一點收拾的意思。
甘璐進了他指的那間房,裡面不同於樓上臥室的簡潔西式布置,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最醒目的是迎面一張帶了樣式繁複雕花的紅木大chuáng,錦帳半垂,上面鋪著深碧色暗花絲緞被子,華麗得過份,她看得苦笑,覺得睡上去未免有點誠惶誠恐,只怕會失眠。
側邊一道雕花門被推開,尚修文拎了她的旅行袋走進來,原來就是相連的兩間臥室,共用一個浴室。他莞爾一笑:「不習慣這裡吧,沒辦法,比上樓撞見不合適的場面要好。」
他指點她浴室的位置,告訴他自己會去書房看看書,並使用公衛,她只管放心使用,道了晚安後,他便出去了。
甘璐隨身帶著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犯罪團伙》,這本書里由獨立的短篇組成,qíng節並不連貫,推理xing也不算很qiáng,但文筆輕快幽默,並不驚悚緊張,很適合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用零碎時間閱讀。
她洗了澡後,靠在chuáng頭擁著被子看書,準備等睡意來了躺下,可是剛有點睏倦,門突然一下被推開了,一個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男式襯衫、露了兩條修長筆直美腿的年輕女孩子與她面面相覷,然後誇張地尖叫一聲:「你是誰?」
這樣的中式裝修、古典家具配上突然現身的美女,簡直有點聊齋的神秘氣氛。甘璐想,自己擁著錦被坐著,落在對方眼內,大概也很詭異,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一笑:「進門之前麻煩請敲一下門,謝謝。」
尚修文聞聲推開相聯的門走過來,看一眼那女孩子:「小姐,請上樓去,不要隨便在別人家走動。」
「我……只是下來找水喝。」
「廚房很顯然不在這邊。」
「我順便轉轉不行嗎?」那女孩子顯然被他冷冰冰的口氣惹火了,提高聲音問,「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在吳總家裡?」
尚修文皺眉看下她:「你去叫吳畏下來,我有話跟他說。」
那女孩子狐疑地看看他再看看甘璐,轉身走了。尚修文去將門關上,頭次露出一點無可奈何:「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甘璐想,別墅是他舅舅所有,他只是借用,他表哥過來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帶的女人顯然不是妻子,可也只是別人的私事,犯不著特意叫他下來。然而她覺得,她與尚修文到底沒有談家事給建議的jiāoqíng,只微微一笑:「沒事,我正好要睡了。」
尚修文替她關了燈,回了自己房間,甘璐躺下,準備數綿羊睡覺。可是雕花門並不隔音,過了一會,她可以清楚聽到一個男人走進隔壁房間,笑道:「修文,原來你還在這呀,我以為你跟朋友一塊去爬山了,明天才會回,還讓酒店給你們準備了明天的晚餐。」
「三哥,鬧也得有個限度,你才結婚半年而已,就把女人往家裡帶。真想自由的話,何必要娶個老婆回家。」
「你不用來教訓我吧,」那男人失笑,「聽說你也帶了女孩子住這,不去盡qíng享受,倒有空跟我講大道理。」
那邊沉默一下,尚修文的聲音重新響起,「三哥,我總覺得,既然結了婚,就必須尊重婚姻。而且這是個小城市,你總得給表嫂留點面子,她家在本地也是有頭有臉。你這麼下去,遲早會惹出事來的。我不想多說什麼了,你們明天早點走吧。」
「行了行了,你這幾年,簡直比我爹還要冬烘。哎,這次帶來的妞是不是女朋友,你也該jiāo一個女朋友了,否則……」
尚修文打斷他:「上去休息吧,別這麼多廢話,管好你自己的事。」
那邊歸於安靜,別墅區的寂靜來得十分徹底,甘璐在數綿羊數到不知多少只以後才睡著,而且睡得非常不踏實。頭天晚上和辛辰同一個房間時,她們略略jiāo談幾句後就熟睡了,她不能把這晚的失眠簡單歸因為於陌生的房間陌生的chuáng。
她清楚知道,尚修文的吻擾亂了她的心。
第十五章(上)
女孩子但凡戀愛過,哪怕那個經驗來得輕淺,也會忍不住拿來與現在的感qíng做比較,尤其是在戀愛之初不確定的階段,這不是理智所能管轄的範圍。
甘璐惆悵地發現,她的戀愛始終來得不算完整。
聶謙過份專注他的前途,沒有餘暇理會她;尚修文看上去倒是對事業沒有太多熱qíng,非常有生活qíng趣。
更重要的是,她從來沒見到他跟其他人玩曖昧。
他們並沒走得太近時,她親眼看到一個漂亮女孩子對他賣弄風qíng,言詞挑逗。錢佳西都看不過眼了,咬著她的耳朵說:「這妞風騷得好過份。」她卻只覺得好笑,因為尚修文漠然以對,沒有一點那個圈子裡的尋常男人順水推舟調qíng的意味,正是這個嚴肅的姿態讓她對他有了最初的好感。
可是與此同時,他對她總有點若即若離,始終不算特別親密。
她不認為持這種態度的男人就算是認真在談一份戀愛。
錢佳西拷問她:「這次應該是真在戀愛了吧,都親密成這樣了。」她說的是剛才尚修文當著眾人的面毫不避諱地替甘璐按摩右肩。
「這星期我帶了兩個老師的課,偏巧這些課都需要不停板書,右邊肩膀真的酸痛得要命,也許我會得肩周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