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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璐璐,怎麼沒接電話?」

    「跟佳西他們一塊去唱歌來著,沒注意到電話響了。」

    「玩得開心吧,手腕感覺怎麼樣?」

    「沒事呀,藥敷上去有點麻麻漲漲的感覺,都不怎麼疼,我剛到家。修文----」她曼聲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尚修文等了一會,輕聲笑了:「想我了嗎?」

    「嗯,我想你。你什麼時候回?」

    「明天早上我還得飛去北京一趟,估計要在那邊待兩三天。等我回來,好好檢查一下你的手,這些天你不要隨便用力,聽到沒有?」

    甘璐又「嗯」了一聲:「你以前出差沒這麼頻繁啊。」

    「是的,最近事qíng比較多一些,陪你的時間太少了,等忙過這一陣,我一定好好彌補,爭取放寒假時帶你出去度假。你想去哪?」

    「想去哪都可以嗎?」

    「只要不是月球。」

    她想了想,「其實我一直想去英國,看看經典推理小說中罪案發生的那些地方,小鄉村、莊園、城堡、大霧瀰漫的倫敦街頭。」

    「真是我聽過的最奇特的旅行理由。」尚修文被逗得再度笑出了聲,甘璐可以想像他此時一定是嘴角上挑,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那個總能讓她沉迷的表qíng,心中一下有些微的牽痛感。「好吧,只要夠時間,我們就去英國好了。」

    「可是去英國好貴。」

    「的確不便宜,不過我想我們應該還是負擔得起的。而且少昆在那邊有房子,他滿世界亂跑,一年倒有十個月左右是空著的,我們可以住他那邊。」尚少昆是他的遠房堂兄,他父母在他十餘歲時先後去世,尚修文的父親收養了他,他只比尚修文大幾個月而已。兩年前尚修文帶甘璐去馬爾地夫度蜜月時,尚少昆特意過去與他們見了一面,在甘璐印象中,那是個沉默而英俊的男人。

    甘璐默然一會,轉移了話題:「媽這幾天jīng神和食yù似乎都不大好,你明天記得給她打個電話,看需不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可以陪她去的。」

    「好的,我明天會記得跟她說的,璐璐,媽媽xing格要qiáng,大概不會主動說什麼,你幫我多留意她,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家裡得讓你多費心了。」

    「兩夫妻,還用這麼客氣嗎?」

    「那好,你早點休息,」他停了一會,輕輕加上一句,「我想你。」

    放下電話,甘璐覺得疲倦,直接去洗澡,然後上chuáng。她已經將放在chuáng頭櫃的《時間的女兒》拿起來,翻到夾了書籤的那一頁,看了幾行,又合上放了回去。她今天心裡亂紛紛的,實在沒心qíng看書了。

    如果面前攤開的是一本她常看的推理小說,疑案出現,人人都有動機,人人都有嫌疑,每個角色都註定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線索。讀者與書中的神探一樣,擁有平等的機會接近那個最終的謎底,雖然經由好的作家寫來,不大可能讓讀者在這場智力競賽中贏過神探,提前得到答案。但讀者閱讀的樂趣之一就是與偵探同步分析梳理那些線索,進行邏輯推理,以求找到真相。

    甘璐不無苦澀地發現,她的生活中竟然也出現了疑團,她手上掌握了各種線索:聶謙的警告、婆婆吳麗君近來的qíng緒反常、尚修文的行蹤飄忽、他前任女友賀靜宜的奇特挑釁、秦湛剛剛透露的消息……

    然而沒人能把生活抽象成一個簡單的推理。

    更重要的是,推理小說有一個不二法則,就是避免在故事裡中添加愛qíng成份,以免非理xing的qíng緒因素gān擾到純粹的理xing推演過程。而現在,甘璐面對的疑團來自她最親密的愛人,她不知道她要探究的謎底是什麼,更不確定她有沒有必要探究下去,哪怕是在小說之中,真相也往往是醜陋無qíng的。

    第十四章(上)

    甘璐關上chuáng頭燈,躺了下去。地燈暗柔地亮著,讓室內的黑暗顯得並不濃密。

    最初她滿心不qíng願地搬回來住,很不喜歡這一點光線,跟尚修文撒嬌抱怨:「這個燈gān擾我的睡眠。」

    尚修文抱住她翻一下身,讓她躺到自己右側:「我會讓你在chuáng上專注於我,根本不會意識到燈的存在。到起chuáng時嘛,這燈是很有用的。」

    的確,躺在他右側,看不到地燈,他的身體覆上來,更是完全遮住了那一點小小的光。到半夜偶爾起來時,她也體會到了有地燈的好處。

    然而現在,她一個人獨處,竟然失去了從前的享受與鎮定,此刻紊亂的心境,讓她不由自主再次想起了與尚修文的開始。

    儘管在J市郊外礦區博物館後山的深吻來得綿長而動qíng,兩人卻似乎都沒順理成章進入戀愛的狀態。尚修文放開甘璐後,神qíng嚴肅,而且似乎還有點心不在焉,他的那個樣子倒是成功地讓甘璐從心亂如麻的qíng動狀態里解脫了出來,兩人反而隔開了一點距離,上車後都沒再說什麼話。

    甘璐將頭靠在椅背上,只管看著車窗外,腦袋裡沒一個成型的念頭。直到車子第三次駛過同一個地方,她才實在忍不住問:「你很喜歡這條街道嗎?」

    「不喜歡,我只是在找吃飯的地方。」他的聲音鎮定,與平時沒有兩樣。

    chūn節期間的小城市,大家都去享受假期,沒人將一點可能的生意看得重要,大部分店面都關著門,沿路但見一派冷冷清清。

    「恐怕今天很難找到開門的餐館啊。」

    「難怪我表哥說我們過來吃飯,他得提前與酒店打招呼才行。」

    甘璐建議:「不如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去自己做來吃吧。」

    尚修文微微一笑:「照理說這是我表現的好機會,可是我不得不坦白,我沒做過飯。」

    「我來做好了,期望不要太高,填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已經過了節前瘋狂的採購時間,超市里人不多。兩人推著購物車,悠閒地穿行在貨架之間,甘璐挑選食品時徵求尚修文的意見,他笑著說:「我不挑食,基本上什麼都吃。」

    甘璐認為越是這樣回答的人通常越是挑剔,不過她也不去多想,只打算快點對付完晚上一餐各自回房間好了。

    回到別墅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開燈以後,只見寬大的廚房內居然也是中式裝修風格為主,地面鋪的青石板,中央島式吧檯與櫥櫃面板用的全是原木,紋理細膩而沉厚,實在奢侈得沒必要,全套嶄新的廚房設施閃著鋥亮的光,看上去完全不像有過人間煙火的模樣。甘璐慶幸自己沒打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賣弄廚藝,買的是最基本的食材。

    她找齊廚具,利落地動手洗菜切菜,尚修文由得她忙碌,甚至沒有假客氣地問一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她也不理會他,先做了一個簡單的什錦砂鍋燉上,然後拿平底鍋煎速凍餃子,偶一回頭,卻見尚修文倚在門邊看著她,那個專注的神態多少不同於平常,不禁疑惑:「怎麼了?」

    尚修文微笑,隔著偌大一個廚房的距離看過去,他顯得神態輕鬆,沒有在車上時的那點緊繃:「沒什麼。」

    甘璐在心裡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專心對付煎餃,翻面後再煎至微微焦huáng起鍋裝盤,同時關了煤氣灶:「在哪吃?」

    「就這裡好了,我們兩個人去那個餐廳的話,越發顯得那裡大而無當了。」尚修文總算走了過來,將砂鍋端到中央吧檯上,她配齊吃餃子的調料端了過去,兩人各據一張高腳吧椅對坐。

    「我反客為主好了,請不要客氣吃吧。」

    三隻低垂的筒形燈將吧檯照得通亮,裊裊上升著熱氣的食物在燈光下更顯得色澤誘人。甘璐決心不讓自己的食yù受影響,根本不看對面的尚修文,給自己盛了一碗什錦湯開始吃了起來。

    「你的手藝很不錯,剛才看你做菜的動作,我覺得我要是上去幫忙一定會妨礙到你。」尚修文也吃了起來,而且看上去吃得很香。

    甘璐一笑:「有一個忙是你可以幫的,待會把碗給洗了。」

    尚修文怔了一下,將半個餃子咽下去,放下筷子抽紙巾擦一下嘴,他動作優雅,然後無聲地笑了,熱氣繚繞在兩人之間,他的笑顯得有點飄忽不確定,甘璐卻再次被這個帶了溫度的開懷笑容給擊中了,只得低下頭對付面前的餃子和什錦湯,努力鎮攝著搖動的心旌,告訴自己大概是想法太多了,他會為將要洗碗而笑得開懷未免有點見鬼。

    尚修文很捧場地吃gān淨了面前的食物,然後收拾了東西去洗碗。甘璐獨自散步去了別墅花園中建的玻璃花房。頭天晚上,她與馮以安的女友辛辰住同一間二樓客房,辛辰不經意提到這家的花房實在奢侈,裡面鳶尾花、杜鵑花開得很漂亮,也不乏名貴品種的蘭花,她決定去看看。

    花房的門一推就開了,她隨手按了旁邊一大排開關中的一個,只亮起了一側的幾盞燈,光線並不明亮,不過也足夠她看清楚了。

    這個花房大概將近100多平方的樣子,一邊是各式放置在高高低低木製架子上的蘭花,另一邊一片盛開的藍紫色鮮花大概就是辛辰說的鳶尾,中間是開得熱鬧的紅色杜鵑花,滿眼花團錦簇十分悅目,只是溫室中溫度高濕度大,密閉的花香與略帶腐敗的土壤味道混雜後,形成奇怪的難聞氣息,讓人有點頭暈,實在不算一個適合悠閒漫步流連其間的場所。

    甘璐回手關燈,打算退出去,手指觸到的卻是一個溫熱的手,她嚇得猛然回頭,尚修文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身後,就勢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了幾個開關。突然之間,花房內響起輕輕的音樂,散布各處的照明全亮了起來,光線柔和,四周幾扇窗同時自動撐開,清冽的新鮮空氣一下涌了進來。甘璐瞪大眼睛如同看魔術般地看著,正要說話,尚修文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入了懷中,嘴唇覆上了她因驚異而微張的唇。

    這個吻比白天礦山後的那個吻更輾轉深入,周圍花香淡淡,音樂細碎得若有還無。環境對於人qíng緒的影響來得十分微妙,甘璐只模糊意識到,至少幾分鐘前,她還是決定和這男人保持距離的,轉眼之間卻又吻得如痴如醉,渾然忘我了。

    第十四章(下)

    突然兩道雪亮的燈光柱掃進花房,有汽車開進了院子。甘璐一驚,匆匆掙脫那個吻,轉頭看向外面,燈光划過,車子直駛向車庫,然後發出一個刺耳的剎車聲急停下來。

    尚修文依然攬著她,她側頭一看,他眼睛看向外面,嘴角掛了個淡淡的笑意,燈光下顯得無比溫潤,似有光華流動,她居然一下呆住,停了一會,才想起自己要問什麼:「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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