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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這就是甘璐了解的全部qíng況。
錢佳西左眼500度,右眼350度,視力的確不行。不過她除了眼睛發炎的日子,一直都戴著隱形眼鏡,而且雙目炯炯,顧盼有神,調度起節目現場來不會放過任何細節。甘璐當然不會哄自己說好朋友看到的不是尚修文,更何況賀靜宜這個名字不久前才出現在她家裡過。
錢佳西正忙於節目的準備,也無暇跟她多說,只告訴她這台晚會晚上的播出時間和頻道,然後說:「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在J市體育館外面走廊一側站著講話,也沒什麼過份的舉動,可是怎麼說呢?憑我的直覺,他們的關係應該不一般。你別多疑,可也別大意了。我先去忙,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甘璐想了想,撥了尚修文的電話,他很快接聽了。
「修文,事qíng辦得順利嗎?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還好,我大概明天上午回來。」
「現在在gān嘛?」
「在和一個朋友談點事qíng,晚上我打給你,再見。」
甘璐收起手機,靠在天台欄杆上,看見那個與校長糾纏工作調動的教師離開了。她努力調整qíng緒,隔了一會,進了辦公室,聽他講參賽的要求,保持認真傾聽的姿態,卻明白自己實在沒有聽進去多少。
晚上回家後,甘璐與婆婆吳麗君對坐吃飯,仍然和平時一樣沉悶。她當然無意去找冰山狀的婆婆打聽什麼,兩人完全按照各自的習慣行事,她倒慶幸不必在有心事的qíng況下刻意找話題敷衍。
吳麗君去公園散步後,甘璐拿了教案下來,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機,調到本省衛視,節目還沒開始。她不怎麼愛看電視,吳麗君臥室內另有一台尺寸較小的液晶電視,平時客廳里這台電視只是尚修文看看體育比賽轉播而已,現在做著自己的工作,多少還是被屏幕上的熱鬧分了心思。
晚會到了錢佳西說的時間準時開始,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登台,雖然久不看電視,女主持人甘璐倒認識,是她師大的學姐,中文系畢業的李思碧,這位一直鋒頭頗健的美女以前在學校電視台也是當然的一號主持。幾年不見,她仍然美艷如昔。只是她用動qíng的聲音、華麗的辭藻與排比句誇獎J市山青水秀、人傑地靈以及改革開放來的迅猛發展,讓甘璐有點好笑。
結婚前,尚修文就帶甘璐去過J市,那裡是吳麗君的故鄉,她的弟弟吳昌智開辦的旭昇鋼鐵公司,企業規模不算小,他頂著省人大代表、優秀民營企業家的牌子,在那邊算是響噹噹的一個人物。
在甘璐看來,J市是很普通的一個工業城市,歷史沿革不過是於北宋年間建縣,境內礦產豐富,從huáng金到鐵礦都有,冶煉業發達,沒出過什麼名人騷客,沒有什麼風流傳說可以附會。以前還算得上有山有水,到了近現代,卻因為過度開採礦產和發展重工業,生態環境污染問題很突出。
手機響起,尚修文打回了電話,略有點詫異:「璐璐,你居然在看電視嗎?是不是我不在家太寂寞了。」
「那是自然。」甘璐笑道,「你呢,事qíng辦完了嗎?」
「暫時告一段落了。剛跟三哥一塊喝了點酒,唉,這傢伙酒量還是這麼大。」他說的三哥是他的表哥,吳昌智的兒子吳畏。吳昌智有兩女一子,吳畏排行老三,比尚修文大兩歲,在他父親的旭昇鋼鐵公司擔任常務副總,開著一輛拉風的保時捷911跑車,在當地頗為引人注目。
「我覺得你每次說準備戒酒,都會有充足的理由越喝越多。」
尚修文也笑了:「是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自由。」
甘璐知道尚修文這話也不是簡單的推卸責任,她父親有很長的酗酒史,她本能地反感身邊再出一個酒鬼。可尚修文確實並不貪杯,她最多只看到過他有淺淺醉意,就算是應酬沒辦法,也保持著絕對不過量,他是那種在什麼qíng況下都不肯失去對自己控制能力的人。
「那待會早點休息吧。」
「我突然想到,明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想怎麼慶祝?」
「又是你的手機備忘提醒你的吧?」甘璐最初對尚修文記得她的生日、結婚紀念日的細緻很感動,可是待了解到一切不過是手機上的一個設置後,已經結婚一年了,不免有點哭笑不得。
「完了,我在你眼裡已經毫無qíng趣可言了。」
「qíng趣這個東西我倒並不重視,而且我認為,qíng趣泛濫的人大概會不滿足於只對老婆一個人施展的。」
尚修文笑出了聲:「這是在提醒我好自為之嗎?」他正要接著下說去,卻猛然停住,清晰聽到聽筒那邊傳來電視中女主持人的聲音:「現在有請億鑫集團總經理賀靜宜小姐上來與觀眾朋友見面。」
甘璐明確感受到電話里的這個靜默,恰在此時,大門打開,吳麗君站在了門口,沒有馬上換鞋子,而是隔著玄關處的玻璃,一臉錯愕地盯著電視屏幕。這個戲劇化的效果不是甘璐特意安排的,更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想,果然有些事不對勁。
一個穿著米白色套裝,身材高挑苗條的年輕女子步履輕捷地走上來,站在李思碧身邊,一個特寫鏡頭打到她臉上,那是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面孔,烏黑的頭髮綰成一個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一雙眼睛如同貓眼般渾圓明亮,略高的顴骨、上翹的鼻尖和寬而薄的嘴唇組合一起,讓她的臉雖然不大合乎傳統審美,但卻明艷照人,站在穿著裹胸晚裝、長著標準美女面孔的李思碧身邊,氣勢完全不輸於她。
李思碧問及億鑫集團將要在本地展開的大手筆投資項目,賀靜宜講一口標準普通話,流利地對答著,讚揚J市良好的投資環境以及領導的超前意識、開闊思維、政策扶持等等,表示對本地未來發展前景充滿信心。
「你看這種無聊節目gān什麼?」吳麗君聲音森然地問。
「打發時間而已。」甘璐淡淡地回答。
吳麗君不再說什麼,換了拖鞋徑直回了臥室。尚修文的聲音帶著疲倦從聽筒里傳出來:「璐璐,你想問我什麼嗎?」
甘璐想,這倒是典型的尚修文對待問題的方式:「你覺得有什麼是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嗎?」
「你從來沒像別的女孩那樣追問往事,我以為你一向豁達,並不介意。」
「我的確不介意往事,前提是那些的確是往事了。」
「賀靜宜是我從前的女友,在我認識你的時候,我跟她已經分手三年了。其他的事,等我明天回來再說吧,你早點休息。」
第五章(下)
屏幕上賀靜宜翩然下去,隨著節奏qiáng勁的音樂,一個熱鬧的歌舞組合登場,鏡頭搖遍全場,滿眼都是帶著莫名興奮揮舞螢光棒歡呼的觀眾。
甘璐看著屏幕,心qíng紛亂。「其他的事」,會是一個坦白,還是一個辯解?她討厭這樣胡亂猜測,卻實在沒法說服自己把這件事丟開。
鴰噪的歌舞當然無助她找回平靜,她拿起遙控器按了關機,室內頓時歸於平常慣有的沉寂。她看著眼前方正得空曠的客廳,再次有了陷落在陌生人家的感覺。當然,這套房子的裝修布置她一點也沒參與,家具陳設通通不是她的趣味,她確實很難有切實把這裡當自己家的感覺。
她收拾東西上樓,正要去洗澡,手機再度響起,這次是她爸爸家的號碼。
「爸爸,有什麼事嗎?」
甘博吞吞吐吐地說:「璐璐,你王阿姨……到現在還沒回來。」
甘璐有點回不過神來:「她去哪了?」
「應該是回她自己的家了吧。」
甘璐頓時頭大:「她走了多長時間?」
「她前天走的,她說她再不想回來了。」
甘璐自己滿腹心事,還要管這個,好不煩惱,很想說你們今年貴庚呀,還玩爭吵跟離家出走。可是她不敢用這話去傷爸爸的心,只有耐著xing子問:「這次又是為什麼吵架?」
「她跟我說,不結婚也可以,不過我得把這套房子加上她的名字,不然不想沒名沒份跟著我混下去。」
「爸爸,老實講,我覺得王阿姨的要求真不過份,男人到了你這年齡還有人bī婚,簡直算一種榮幸了。」
「那怎麼行,這套房子是以後我能留給你的唯一遺產,我不可能給她的。」
「爸----你還不到60歲,扯什麼遺產。我們講道理好不好,王阿姨跟著你圖的是什麼?你並不是有錢人,我想她要求的也不過是兩個人做伴好好生活下去,結婚至少是你能給她的保證呀。」
「結婚什麼也保證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充分理由這麼看。女人都這麼自私,只從自己角度考慮問題,在她們需要的時候,婚姻就是男人必須給的保障;一旦不需要了,婚姻馬上就成了可以一腳踢開的障礙。」
甘璐頭痛地想,她爸爸批判起女人的自私來振振有辭,倒是一點不在乎bào露他自己的自私:「爸爸,你站在王阿姨立場上想一想吧,她這樣盡心照顧你的起居,難道你給了那點家用就心安理得了?」
「她的退休工資全補貼給了她兒子,跟著我有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回去看媳婦的臉色。」
「爸爸哎----」甘璐拖長聲音叫,差點想笑出來,「也許你的臉色並不比她媳婦的臉色來得好看,至少在她自己家,媳婦要給臉色看,她還有她兒子護著她。我們別扯那些了,你到底還想不想跟王阿姨生活下去。」
甘博猶豫一下:「她不在,家裡很亂,我在外面吃了好幾餐了。」
「算我怕了您了,我去找下王阿姨勸勸她,可是我想她提的條件你不答應的話,恐怕我只好給你請鐘點工了。」
「我不要鐘點工。」
甘璐長嘆一聲:「那你可真得考慮結婚了。」
甘璐拿了皮包下樓,先去輕輕敲一下婆婆臥室的門,推開房門正要說話,吳麗君抬頭掃視她:「不見得質問了丈夫以後還覺得不滿足,要鬧離家出走吧,這樣的話,倒沒必要跟我講再見。」
甘璐有些愕然,又有點好笑,好在她已經應付習慣了爸爸的奇怪邏輯,可以完全無視婆婆的尖刻推論,只心平氣和地說:「媽,我爸那邊有點事,我得過去一下,晚上回來得比較晚,我帶了鑰匙,您早點休息,再見。」
王阿姨的家在一個老宿舍區,離她父親的住處倒也不算遠。開門的是王阿姨的兒媳婦,見到她頓時笑得十分親熱,連忙請她進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