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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4:03 作者: 青衫落拓
「再好的安排,您也應該先徵求我的同意。而且我在文華中學工作很愉快,根本沒有調動的想法。」
吳麗君審視地看著她,帶了點嘲弄之意:「得了,你無非是不想跟婆婆住在一起罷了。」
甘璐一怔,吳麗君毫不留qíng地繼續說:「別以為我跟家庭婦女一樣,有讓兒媳晨昏定省,過婆婆癮的愛好,我並不喜歡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閒事。只是我家的媳婦,必須有個拿得出手的工作,我也不想修文兩頭跑得那麼辛苦。」
尚修文趕在甘璐開口前說:「媽,這件事,你確實應該跟璐璐商量一下再說。」
「照我看,這是無須商量的事,人家肯正式接收你,也是很勉qiáng的。趙書記看我的面子硬壓下去,校長才答應了不需要試講,也不搞試用,直接調動。現在師大附中聘用教師都要求碩士學歷了,我還擔心你過去後沒能力滿足學校的要求,倒會弄得趙書記為難,已經跟他說了,實在不行,安排在校圖書館,或者轉行做做行政工作也行。」
甘璐氣得止不住發抖,她只知道這位職位不低,架子頗大的婆婆不算喜歡自己,倒沒想到會輕視至此。她正待發作,尚修文按著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度,眼睛直視著她,帶了點懇求意味:「璐璐,先吃了飯再說吧。」
甘璐狠狠盯著他,他卻沒一點閃避的意思,她猛地甩脫他的手,奪門而出。
尚修文沒追出來,也並不讓她意外。表面上看,尚修文與他母親之間的關係並不算親密,兩個人的共同點是都xingqíng冷淡,從來不像其他母子那樣談笑。可是他關心他母親是無疑的,婚前就跟她說了,他媽媽身體不算好,父親去世後,也十分孤單,恐怕他不會買房子出來獨住。
甘璐另有打算,並沒把這個太放在心上,只笑著點點頭。
她確實存了一點私心。她在文華中學上班,工作地點接近市郊,離婆婆名下這套裝修典雅的複式房子實在太遠,坐公汽上班要轉三趟車,路上花費將近兩小時,而尚修文的工作xing質不可能每天接送她。她正好名正言順地一周回家一次,繼續租住著湖畔小區的房子,這套房子是一套jīng裝修的兩居室,業主赴外地工作,裡面家具電器全新,她經熟人介紹,一次xing付清了兩年的租金,住得十分舒服,根本不打算提前退租。
尚修文時不時開車過來,與她小聚,周末接她回去住一天,一家人一塊吃飯。這種安排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兩人的獨處和她一個人的自由空間,她根本無意去改變。
然而吳麗君顯然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並不打算由得她這麼逍遙下去。
尚修文打來電話,甘璐看一眼,掐掉不接,給錢佳西打電話,響了好久,錢佳西才接,卻膩聲說她正約會,現在不方便講電話。她氣哼哼地送「重色輕友」四字評語過去,錢佳西大笑,回答她的也是四個字:「彼此彼此。」甘璐只得理虧地承認,她結婚後,還真是推了好多次錢佳西的邀約,只好怏怏地掛斷。
甘璐在街上漫無目的亂逛了兩個多小時,發泄地買了幾件平時不會穿的衣服和一套內衣,實在累了,招手攔了計程車,回自己租住的地方。
開門一看,屋內亮著燈,尚修文正安然靠在沙發上看雜誌,見她進來,笑了:「總算回了,氣消了沒有?」
甘璐向來不愛生悶氣,但此時看見他一派渾若無事的樣子,自然不免勾起怒意,悶聲不響換鞋子,拔腿就往臥室里走。尚修文起身,邁過茶几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放肆,她掙扎得任xing,不知不覺中,從她生氣他撫慰的狀態變成了心照不宣的相互挑逗,兩人一路從客廳糾纏到臥室,待他將她壓倒在chuáng上,手指唇舌一路游移下去,他們都投入了對彼此身體的愛撫探索,那點嫌隙像衣服一樣,被通通丟到了chuáng下。
室內歸於寧靜,兩人身上都罩了一層薄汗,沉浸在高cháo過後疲乏放鬆的狀態中,甘璐枕著尚修文的臂彎,一動不動躺著,心裡想的卻是:恭喜你,你在結婚四個月後,第一次和丈夫吵架,又第一次用那個最通俗最ròuyù的辦法和解了。
她從小就見識過父母之間那種聲嘶力竭勢不兩立的鬧法,倒不鄙視自己在chuáng上休戰。可是現實的問題並沒解決,她卻沒了爭執的心qíng與堅持自己立場的決心,怎麼說都是委屈的。身體輕快而愉悅,而心卻沉重,這樣的悖逆讓她煩惱。
尚修文似乎完全了解她在想什麼,輕聲說:「對不起,我代我媽道歉,這件事確實是她不對。」
「但你覺得她也是好意,對不對?」
「她至少沒惡意,至於她說的那些話,是她一向的風格,我一直同qíng她的下屬,她肯定不是一個好相處的領導。」
「她會是一個好相處的婆婆嗎?」停了一會,甘璐悶聲問。
尚修文放在她頸下的手臂一緊,將她摟到自己身上,讓她的面孔對著自己的眼睛:「坦白講,我媽不能簡單用好不好相處來概括。她並不苛刻,不會計較家庭瑣事,但她的xing格qiáng勢。上個月有一天我在你這邊,她犯了心絞痛,打電話叫秘書送她去醫院,都沒叫我,我第二天才知道。」
甘璐吃了一驚:「你怎麼不跟我說?我應該過去看看她的。」
尚修文嘆口氣:「檢查過了,並沒大礙,隔一天就出院了,她說不用你來看。放心,她沒故意讓你難堪的意思,這就是她做事的風格。她不會直說不喜歡我不在家,可是她會讓我自動感到內疚。我也確實內疚了。」
甘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難怪你最近很少過來。」
「但她還是希望我不用結了婚還獨守空房的。」尚修文笑,「所以才會開口找人給你辦調動。我剛才在家跟她認真談了,她沒明確讓步,但以後應該再不會代你做決定。」
甘璐無聲地嘆息,當他在她身上起伏愛撫時,她就知道自己勢必會妥協,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總得有遷就與讓步。她並沒有賭氣的念頭,可是想到要搬過去,與這樣qiáng勢的婆婆日日同處一個屋檐下,不能不沮喪。
「璐璐,我知道,調動工作和搬回去住,你肯定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對你來講更自由自在,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接受下來好嗎?」
他的要求來得如此直接,完全沒有許諾懇求的意味,然而他看著她的目光溫柔而誠懇,她也只能點頭了。
甘璐改天拿了調令去辦手續,沒有再向文華中學的校長解釋什麼,當然更不會去向師大附中的新同事撇清自己:我壓根不想來這所學校。這種話在別人聽來,簡直就是純粹的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她的調動辦得如此輕易而迅速,小道消息自然不脛而走,她婆婆的官職一下變成了公開的秘密。
正好當時另一位老師的調動久拖未決,當然不免拿甘璐出來說事,被糾纏得一肚子火的校領導回答一句:要不你也去找教育廳長批張條子下來。這句話成功地噎住了那倒霉的同事,但卻讓甘璐一到新的工作環境裡,就被孤立了起來。
最開始,甚至有人當著她的面語帶譏諷酸她,她本來並沒有唾面自gān的修養,可是為一個沒指名道姓的挖苦跳起來回擊,總覺得有點多餘。如果說得不過份,她就權當沒聽見。
那些人只當她遲鈍,不免要加重語氣,索xing直接問到她頭上,似乎只有刺傷她,才覺得痛快:「甘老師,別人都說投胎是技術活,要依我看,女人結婚才是第二次投胎,完全可以把第一次投胎的遺憾全都找補回來。」
甘璐收回神遊太虛的表qíng,挑起嘴角一笑:「這理論完全成立,我一向贊成所有人都閉著眼睛投胎,睜著眼睛結婚。」
她如此坦然,對方倒有些訕訕了。畢竟是知識分子,訓起學生來既習慣又拿手,可以滔滔不絕理直氣壯,但是並沒太多與人撕破臉皮針鋒相對的機會,碰上她這樣滿不在乎的,反而沒了氣勢。
更重要的是,她的教學水平也不像別人預測的那麼差勁,雖然初中歷史沒有具體的考評指標,可是抱著挑剔聽完她講的課,從校長到教研組長,班主任都點頭認可了。久而久之,沒人再當面說什麼了。
至於這樣無意中聽到的話,甘璐並不介意,可是避開與別人碰面弄得尷尬顯然是比較好的。
她正眺望遠方,手機響起,拿起來一看,是錢佳西打來的。
「璐璐,你家老公在哪?」
甘璐好笑:「喂,你關心他的去向gān嘛?」
錢佳西猶豫了一會,哼了一聲:「我想知道我的眼睛有沒出毛病。我現在正在J市,準備做一台晚會節目轉播。」
「放心吧,你的隱形眼鏡沒脫落,修文也正好在J市出差。」
那邊一陣沉默,甘璐微覺不對:「怎麼了?」
「我剛才沒看錯的話,尚修文與本次晚會的贊助商億鑫集團副總經理賀靜宜站在一起談話,樣子……怎麼說呢?」
「直說。」
錢佳西應她的要求,gān巴巴地說:「密切,不像尋常jiāoqíng。」
第五章(上)
尚修文前天晚上在家吃飯時接了一個電話,只聽了一會,突然沉下臉來,走到陽台上講了很久才回來,說他必須馬上趕去位於本省與鄰省jiāo界的J市。甘璐問去幾天,他皺眉想了想,說大概兩三天足夠了。
她讓他繼續吃飯,自己馬上去樓上臥室去給他收拾簡單的行李。當她提一個旅行袋下來時,正聽見尚修文說:「這事發展成這樣,舅舅恐怕應付不了。」
「你了解了qíng況以後,馬上給我打電話。」
母子倆人看她下來,一齊停下。這個奇怪的靜默讓她也在樓梯上駐足停了一會,一瞬間,她有個奇怪的感覺,這個家裡有些事qíng是她無從介入的。
然而尚修文走了過來,一手接過旅行袋,笑著說:「璐璐,我先走了,到了那裡我給你打電話。」
他的神qíng與聲音和平時沒有兩樣,一點沒有剛才的嚴峻。大概快11點鐘時,他打了甘璐的手機,告訴她已經到了J市,路上很順利,囑咐她早點休息。
甘璐接電話時,已經躺在了chuáng上,卻一時睡不著,站在樓梯上突然產生的的那個感覺仍然困擾著她。
尚修文與朋友馮以安合開的公司做鋼材貿易,經營的主要是供應建築市場的鋼筋等建材,而位於本省與鄰省jiāo界處的J市有一家叫旭昇的民營鋼鐵企業,法人代表是尚修文的舅舅、吳麗君的哥哥吳昌智,尚修文代理著他們產品的本省銷售。J市從行政區劃上講屬於鄰省,與本市有近四個小時車程,他經常過去出差。